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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牡丹雪·长安泪(上) ...

  •   白面的小木偶娃娃,御风穿梭在长安的街道,化身穿过纸窗,笑嘻嘻的看着熟睡的一张张脸,在心里比较着,还是拿不准哪张比较受欢迎,能英俊到让人过目不忘。夜有点凉,窗外的月光似乎给朱红雕栏的城邦镀上了冰漆,木偶娃娃打了个寒颤,但随即他嘴角上弯,“涅,似乎有有趣的东西来了。”
      银色从长石板上条条掀起,汇集在一起形成一束丝带,无声地轻巧地爬过窗口,然后温柔的裹起一个睡梦中孩子,又悄无声息的挪到窗外,向着长安郊外飞去,木偶娃娃摇摇头,使劲的吸了口气,之后便露出欢喜的表情。

      “涅,有意思,有意思。”也不再遍览人脸,径直御风追了上去。

      青仙酒坊的早晨是以三碟碧绿的小菜和一壶百色春开始的,笑香指挥着伙计,温好胪上的酒水,收拾好桌台杯盏,自己则披了一件细絮紫锦小短袄,缓缓移步上楼,翻看着墨卷,碧绿的竹壁上"啪"的一声开出一朵淡蓝色的花朵,笑香抬起头,皱了下眉头,将手指轻轻的接触者花瓣,闭上眼睛,那花瓣也微微颤抖,发出微光,不多时,笑香睁开眼,随即摇摇头,抚摸了下花朵,它径自枯萎凋谢成粉末。一吹无踪。
      “枫叶浓于染。秋正老,江上征衫寒浅。又是秦鸿过,霁烟外,写出离愁几点。年来岁去,朝生暮落,人似点潮展转。
      人似点潮展转...浮潮里都是泪花.”
      笑香长舒了口气,觉得这词写得还不错,掩卷起身,望了望窗外的长安,光芒荣耀,依然是帝胄之城的繁盛。
      “我也该去凑凑热闹,看看这如何曲折的故事。”

      这是一片荒地,风吹而过,荒凉倒伏,那银色包裹孩童至此,就慢慢分化成星星点点黯淡下去,那孩子也变模糊,消失在那些星星点点之中,野风一吹,一如从前。
      木偶笑笑浮于衰草之上,对着那片空地道:

      “小蛇头,老祖宗我来了,还不出来见我!”

      出乎意料,这声音不如从前那般戏谑竟然隐隐透着几分帝王之感,威严重重。
      然而,不幸的是,这么“大”的尊驾,居然一点反应的都没有。
      木偶不再出声,双眸闭合,长长地睫毛从根部一点点变成金色,甫一睁眼,金色瞳孔,闪闪发亮,宛如炼制于满月之时,泠泠而生的名剑刃光,锋芒浩浩,虽是金色,但一点温暖之感都没有,若有观者,只会觉得从脚尖到头顶,彻骨冰凉,冷汗涔涔。它白无血色的娃娃面庞微微泛粉,那神色,看着让人不自觉发抖,神威如狱,束魂难逃。

      “不懂礼数的东西,我就灭了你!”
      语罢瞳孔猛的一瞠,嚎叫一声:“碎!”,

      它整个身体大块的破碎,就像被一锤咋烂的泥像,碎落一地,唯有那两颗金色眼珠依然不懂,漂浮于空,然,霎时变数一转,在地上的碎块,像个个有了生命似的,疯狂的扭动着,生长着,变大数倍高如巨岩,最后一块一块又飞回空中,每飞回一块、那金色双眸就黯淡一份,带到拼凑完全,那眸子也没有恢复之前的五色,反而是焰焰如火的朱红。
      那拼凑的后的身体也不再是之前小小的木偶娃娃,竟是一尊类鸟的庞然大物,那巨鸟短喙,朱身,生有四翅,绯羽细密,各翅从羽根到羽尾是以,血朱,丹红,沫炎,菊灿,樱水,五色从深至浅,那颜色宛如缓缓流动,长如城带,华灿至极。头如长枪枪头,小而扁平,头顶一翎羽,冉冉灼烈,宛如地狱莲红,双肇五指,犹如人手,并不曾见锋利爪刃,它当空凌起,凄厉一鸣;响彻四极,

      “赤凉!”

      长安城内,原本喧闹街市,霎时安静,人们本能惶恐望天,却不知发生何事,
      郊外破庙太玄观里,蛛网成纱,灰尘碎屑满地,破颜的天尊像依然无悲无喜,风吹的破烂的窗纸哗哗作响,半截倒塌的供桌前,千机正在细读刚刚金刚鸢送来的卷纸,恍一听此声,眉头一皱,也有些惊奇,旋即收拾好信卷,朝着声音方向,疾奔而去。

      待到奔至,那巨鸟已将双爪,落于地上,似并无其他举动,却听得兵剑切物,锋利而快速的刃声,再一见,那巨鸟周围,犹如雨后春笋,冒出数丈爪刃,又似鼹鼠脱逃,一出即回,见那周围已经是满目疮痍,个把大洞一望深深难测,原来,这巨鸟,是将双爪深入土中,爪刃突然增长数百倍,那爪刃宛如穿山之兽,碎石破土,将一片荒地破的千疮百孔,恨意可见一斑。

      “住手!”尚未等千机喊出,笑香已经飞踏而至,轻轻立于衰草之上,指尖绕了一个半圆,一挥袄袖,地上半黄分绿的衰草突然犹如睡梦觉醒,霎那变得翠绿欲滴,又似一柄柄软碧剑飞长直挺挺的刺向巨鸟,那巨鸟也似吃了一惊,吃痛一飞,显然震怒不已,不时吼着“赤凉,赤凉!”

      “白泽,这回看来是发怒了,连赤凉这种擒龙之鸟也唤了出来,赶紧让它灵眠吧。”笑香回头冷静的对着千机说道。

      “这种愤怒程度,它无法灵眠,先弄清楚什么东西惹怒了它。”千机亦沉静如常。

      “也好,不过,不管你知道不知道,我且告诉你这片荒地。属长安之东,长路为颈,此处为脑,紫禁为身。四路为爪,乃是长安的龙头之处,你可要想好,一但这处千疮百孔,黎民百姓会怎样 ?你可要自己掂量!”

      说话间,两人突觉身上犹如附了枷锁,有种被人摁着脖子要求跪倒的感觉,那巨鸟赤凉更是受痛。爪刃不但尽数拔出,双爪爪刃根处居然汩汩鲜红,流血不止。天空黑云澹澹,无处躲避,光芒遮蔽,风冷如刀,过处成冰。似乎是一种冷,冷得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跪下去,伸出手去膜拜那即将出现的帝王,与赤凉的压迫不同,这力量似乎涵了一种绝望的感觉,使得每一寸的制约都犹如鱼游浅水。离不开且痛着。只能以死为救赎。

      那些衰红败柳之色就像被吸干,瞬间粉碎,连破碎的声音都清脆悦耳,那些千疮百孔的地面宛如被一只手抚摸过一样。轻轻颤抖,渐渐愈合,两人发现远处的长安似乎犹如飘飞在风中卷缩的画卷曲折起来,巨大的一声轰隆声,那有什么鼓声,哪有什么荒地,
      恍恍惚惚的琉璃光里,笑香发现四处都是海浪的刻文,波浪婉转被活生生的可在琉璃的高大墙壁之上,自己的影子在上面居然看不见,几经反射之后居然反射到自己身上,这种震撼不易于,一种神秘的折服,神迹面前人的鄙貌全无资格显现。

      这是酴醾殿,昔日十方海有乾龙,其眼能窥探天地,因四患皆平,天帝惧其神器滋扰天地,遂命各路神仙筑起琉璃殿将其献给乾龙作为千亿寿辰的贺礼,乾龙之眼竟被它自己看穿,使得其自毁神器,痛得它哀号七日,直嚎到来人间督花的仙子心力交瘁,不得不返回天庭,因而琉璃殿得名‘酴醾',而乾龙也得了个“枯眼龙神”的绰号,可谓悲叹,后龙族皆未复仇以深海净水虚浮之术筑琉璃酴醾摄杀仙圣,直到西极佛祖召乾龙听经,最后流下慈悲龙泪,化成天龙无量,自己将酴醾殿击碎,以示释然,而天帝第一法身也应劫入世,龙族与仙界之战才消解平息。

      笑香不以为然,因为她知道这种程度的酴醾殿只不过是用泪水所筑,其威力与真正之物差之千里。看着千机似乎更是对这些琉璃青碧的高墙不敢兴趣,径直的穿墙而入完全不受那些表象所惑,不过,看来知味花灵所言非虚,笑香苦笑了一下,摇摇头,也大步无阻的穿过琉璃墙壁走去。

      琉璃迷宫的中央是只有一个人,他面容英俊,薄唇星眸,面白如雪却泛红血色。鼻翼翘秀,耳垂福厚,黑亮之发上是一顶琉璃帝冠珠帘至目,可是他身上并未如帝王一样锦服华袍却是雾气腾腾遮住了腰部以下,上身却是一幅奇怪的隽秀衣衫,似乎并非龙凤之图,而是另有景致,他静静的看着被囚禁在正中央琉璃笼中的赤凉。开口问道:

      “汝是何妖?滋扰王地,罪无可恕,千诛为齑!”

      这声音竟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却恰恰是从那薄薄唇齿中传出,煞是让人困惑,琉璃鸟笼像是抽空了腹内迅速,缩小,拘束的赤凉无法逃脱,被紧紧箍住,最后缩小,竟是将巨鸟封在琉璃丸中,他将那弹丸握在狭长两指之间,脆响之下,那琉璃弹丸化成看不见的粉末飘散而落,此等力量真是恐怖之极。

      那齑粉并无消散,反而犹如细小之虫,反复翻动,最后都破空飞起,巨大的烘融之光过后,竟是又是那只赤凉,它仰颈高鸣一声,大的一对羽翅,犹如一双巨手紧紧握住那施术者,头顶翎羽直挺挺而立,宛如一柄纯红冶剑,从羽尖宛如沁出世间最红的颜色,那握住的双翅已经看不出羽毛形状,熊熊燃烧,那一对小的羽翅,还不断在煽动着烈焰,似乎要烧的那人飞灰也无。
      周围琉璃巨壁,也渐渐泛着红色,红色与蓝色相互争夺,破裂的声音刺耳异常。

      “羽宫离火!”笑香失色道,
      这上古神兽赤凉乃是异数之兽,说是异数,乃是因为,自古造物,必分阴阳以使其能繁衍成族,顺应天之生道,同时又要定其寿数,使其行而有为,顺应藏道,生生不息,然这赤凉乃是个异数,它诞于凤凰之火与地狱红莲相染得一团孽火之中,说不能死,与凤凰一样可以起死回生,说不能生,天地仅此一件异数,也无雌雄,每次它催动离火定要受到雷劫,那雷劫滋味痛彻非常,却不能立刻死去,即使死过去也要再经历雷劫之苦,方能重生,不过这重不重生由不得它自己,死也由不得它,生亦由不得它,雷劫加身,乃是极其苦命的一只古兽。

      她尚在思索,却只听轰隆一声,身边琉璃墙壁不见,千机也不见踪影,只是一片淡金色的雾气缭绕,不知前路,亦不知自己所在何处。

      看到这景象,倒也是许多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不假,但定数之外,未可不能再有异数,此定数与异数是也如阴阳生出这世间种种光怪陆离之事,眼下还是去看看千机如何。毕竟这次的对手,不是妖亦不是仙,也是一个异数。

      千机刚刚击碎最后一重琉璃高墙瞬间,六道天雷直直劈入,赤凉那垂立的翎羽受了两道天雷,原本赤凉足踏大地。垂翎之上所受的两道可以消解,怎奈它所在乃是一座琉璃宫殿,那天雷根本无法消解,生生要它领受,哀厉之声更是震碎所有琉璃壁,顷刻之间,四处疮痍,破碎消尘。
      无法消解的两道天雷在赤凉身上犹如带刺的藤条缠绕,撕裂之声不绝于耳,千机深吸一口气,双手竖起无名,中指在胸前巡回往复的转动,那两道天雷像是受到牵引,渐渐松开束缚,缓缓随着手势转动的加快像千机的身上袭去。

      “以身引雷!”笑香担心的一惊,
      “天道有生,地道有藏,涅槃寂静,流转空明。”

      千机的身上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仿佛是晨曦中的第一丝光线,却带着黑夜里最沉重的声音,那样的感觉,仿佛是在不同的世界里说话,那些束缚的电藤条钻进千机的身体的光芒里通过的时候从千机的背后化成淡蓝色的水汽,所有的天雷都化成了天空中缓缓落下的小雨,终于在消解完成的时候,千机再也支撑不住,勉强着坐下来,大口喘着气。

      “要是再过多的施展,生生流转,我怕你撑不到大限日”笑香蹲下来,从腰上取出一瓶凤泪,递给他。这凤泪是凤凰涅槃之后滴落的眼泪,包含生命重生的力量,不可多得的疗伤之药。
      “白泽?没死吧你”千机咬咬牙站起来道。

      赤凉之神已经退散,剩下的已然是那个漂亮的小木偶白泽,它虚弱的飘在千机身边,“蛇妖,偷人子嗣!谁知道要做什么勾当!”话音刚落,那一片琉璃废墟里的施术者竟停止颤抖的身体,将身上的天雷束缚全都撕扯者握住塞进自己的口里,不多时全都吃了进去,一阵阵巨大的轰裂之声过后,施术者竟然完全无碍的浮于空中,只是身上衣服的颜色图案淡了一些,却已经是一副威严震怒的样子。

      “皮毛角兽,肮脏至极,居然敢伤吾圣体,阻吾之事,若不除掉尔等孽障,何能统驭此方天地!”

      “白泽不会说谎,且不论你是何物,为何偷人子嗣?”
      千机拍拍身上草杆木灰,挺身平静问道。

      “笑话,自己身上的肉割下来吃,难道也叫偷?妖道孽兽不但口出狂言,还竞相污蔑,吾何能忍尔等至此,还不化成腐物好好滋补下这长安荒郊!”

      施术者言罢,昂头高声道:“吾之士刃沉睡,今日宣召尔等,还不快快现身,将这一干磷虫千刀万剐,以昭本皇威量!”

      话音未落,天空已然被黑幕遮蔽,荒郊之上,苍凉悲怨之气四起,佛如雨后出笋,从地底破土而出的骷髅,腐蚀尸皆是历朝历代曾经厮杀的阵亡的将士,他们渐渐变得密集起来,黑压压一片,刀斧兵手中的兵刃早已经腐朽,白骨上下颌不停张合,那是再叫杀的呐喊,而骑兵□□的战马整骸扭动着,奔跑着,蹄下飞烟四射,眼见这一人,半神,一灵就被困在万军之中,绝难脱逃。
      高空之上的施术者浑身发黑,袍上的景色纹路也变得微不可见,全都透着墨色,双眼血红如熟樱,戾气泠泠。

      “先前你已经施展禁术造酴醾殿,现在又唤僵腐兵,不论你原形为何,现在也已经堕入魔道不多,若不极早将你消净,恐危害长安四野。”言罢便要施展三生之术,却被笑香拦住,千机不解,笑香肯定却又悲伤的摇摇头吐出四字:

      “万万不可。”

      迟疑间本来悬浮在空中的白泽,再次发作,却只是浮光一现随即虚弱的跌落在千机的左手手心里,化成一个印记,灵眠了。

      不能擒王却硬生生要和这千军万马的幽冥之兵作战,让千机和笑香陷入了危局,笑香深吸一口气,双手按地,轻声呢喃哼唱,底下轰隆之声立刻响起,待到及至耳边已经是温暖的泉水冲上云霄硬生生在黑幕上撕开一个口子,天光携着泉水落下,笑香飞身而上,玉立在泉水之上,其身姿不由得让人想起女娲当年补天的情景,一样庄严温和,拂袖挥洒之间金色的种子从她的指尖如雨般飘落,沾染着泉水的种子围绕着泉眼开出金色的莲花,光华烁烁,宝相无暇。

      每一朵莲花沾染了一具尸兵就会枯萎,尸兵也会自己消散成腐骨,碎落一地,莲花不断开落,仿佛一个黑色的磨盘中有一滴金色,不论如何侵染,金色总能保持自己不被消蚀。

      “现在可以告诉我原由了么?”千机立在泉束之上稍稍皱眉
      “你难道还没看出来么?它..” 话未出口就被天地间浑厚的声音打断。
      “持吾地藏之名
      吾所分身,遍满百千万亿恒河沙界,
      一化千亿身,一度千亿人,
      令归敬三宝,永离生死,至涅槃乐。”

      西处光华顿现,仿佛久远的慈悲睁开了眼,一尊矗立在天地间的菩萨法相生生现世,左手持华彩宝珠似乎连每一丝灰尘都闪耀着安宁的光辉,右手持金色锡杖时而响动的锡环仿佛听见那从地府吹至的灼热悲风,梵文如扭转的丝带的飞舞在漫天红霞之中,那是地藏菩萨。那是地府的慈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牡丹雪·长安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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