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联]大营救》羊笔笔羊

16、长夜

　　托尼这一觉睡得晕头转向，醒来的时候完全找不着北。屋子里光线昏暗，基本都来自离床不远的一个东西，矮矮的，冒着火光。
　　等他意识到是什么如此强烈地吸引着自己，强烈到足以把他从梦境深渊拉出来之后，他已经翻了个身滚到床边，迷迷糊糊地把脑袋从床沿上探出去，睡眼惺忪地望着炉子上那只烤得半生不熟的兔子。
　　然后托尼睁大了眼睛，口腔里顿时开始自动分泌唾液。

　　“汪！”格洛丽亚叫了一声，显得和托尼一样兴奋。不过她明显要比托尼自制力强，目前还没流出口水来。

　　“嘿，”托尼矜持地问道，“那是只兔子吗？”
　　“得再等等。”史蒂夫回答，不知怎得听上去有些抱歉，似乎为托尼找回吃得来还不够似的。
　　托尼舔了舔嘴唇，说道：“我要后腿。”
　　“整只都是你的。”史蒂夫说，然后看了一眼格洛丽亚，“当然，如果你能留下点骨头给狗啃，也不错。”
　　“你呢？”托尼问，好不容易才把眼神从烤兔子上撕下来，抬头望向史蒂夫，“你吃什么？”
　　史蒂夫垂下眼睛，看着兔子逐渐变焦的皮肉，说道：“我吃过了。你睡了很久。”
　　“我睡了多久？”托尼一时被分了神，扫了一眼他们此刻身处的黑咕隆咚的屋子，“这是什么青年旅舍之类的地方吗？他们允许你在屋内生火？”
　　史蒂夫简短地说：“镇子废弃了，这栋楼也是。”
　　“哦。”托尼眨了眨眼睛，终于从床上坐起来，“至少我们不用担心房租问题了。”
　　史蒂夫没说话，给兔子翻了个身。

　　“那么你知道我们在哪儿吗？我是说大概方位。”托尼接着问道。
　　史蒂夫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找到一份报纸，不是英语。”
　　“好吧。”托尼耸了耸肩。片刻后，史蒂夫起身，过了一会儿回来，把报纸递给了托尼。
　　托尼迫不及待地接过，就着火光看了一眼，旋即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语言。”他说，抬头看了史蒂夫一眼，“我不是说我不认识这种语言，事实上我会说至少十四种语言，好吧，其中可能有三四种说不上几句，但你懂的，天才要把精力放到真正重要的事情上去。不过就算我不会说，我看到一门语言的时候也能认出那是一门语言。这，这可不是语言，我的队长，这是密码。”

　　“上面有日期。”史蒂夫平淡地说。
　　托尼不等史蒂夫说完就摇头，“那证明不了什么，要么是伪装，要么是密钥。”他的大脑已经开始飞速计算、推导。
　　不是常规的加密方法，当然咯。这简直就像是在黑暗中抓瞎。忽略那个糟糕的双关语吧，他需要一台电脑，该死的，至少给他几张演算纸，就算是天才也需要打草稿。
　　托尼抬起头，刚好瞥到史蒂夫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他的肩膀不由耷拉下来。

　　“棒极了，”他心想，“现在我让美国队长在心里嘲笑我了。”

　　“过来把兔子吃了。”史蒂夫温和地说，“我还热了点水，是用雪化的，你可以喝一点。”
　　托尼恋恋不舍地放下报纸，他想要解出那份密码，好让史蒂夫刮目相看。不过他的胃大声声明了自己的优先级。

　　外面的天色已近乎全黑。“还真的睡了挺长时间的，”托尼心想，“不知道奥斯兰他们怎么样了。”
　　“关于你的朋友，”就像看出托尼的心思一样，史蒂夫在他舔着手指把消半只兔子扔给格洛丽亚的时候开口，“九头蛇把他们带到了那一边的山上。他们在港口处留了一支小队。”
　　“山？”托尼心不在焉地问，看着格洛丽亚狼吞虎咽。他不喜欢饿肚子的感觉，而那可能得追溯到阿富汗。
　　不过此时此刻，他可以暂时欺骗自己吃饱了，催眠他的大脑相信胃里此刻的感受是饱胀而不是饥饿。

　　史蒂夫没有回答，而是从炉子里抽出一根燃烧的木柴，吹亮火光，然后举着它走进了客厅。
　　托尼茫然地跟在身后，然后看着史蒂夫走到窗边，抱着胳膊斜靠在窗框上，手里的木柴发出萤火虫般的微光。他冲窗外挑了挑下巴。

　　昏暗中勉强能看得出，在窗外很遥远的地方，一座尖顶山耸立在小镇的其他建筑之后。顶峰是深褐色的，其余部分都有积雪覆盖。
　　“那曾经是个煤矿。”史蒂夫说，“有一条矿山轨道，就是那条黑色的线，看到了吗？那是轨道外面的铁皮棚，里面应该可以走矿车。”
　　托尼啥也没看到，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明天我会先去港口，解决掉那只小队。”史蒂夫继续说下去，“你带着狗在船上等，我会把你的朋友们带回来。”
　　托尼哼了一声，“老兄，你不能扔下我，一个人单枪匹马去挑九头蛇的大本营。”他说。

　　史蒂夫没说话。

　　“嘿！”托尼抱起胳膊，“我是认真的，你不能丢下我，我可以给你帮忙，而你需要帮忙。”
　　史蒂夫说：“我真的不需要。”
　　“不，你需要。”托尼说着在口袋里翻找起来，“我有武器，是我自己设计的……呃，小玩意儿。”
　　他终于掏出了那只迷你斥力炮，颇为骄傲地展示给史蒂夫看，“喏，能量充足，一次电击足以放倒一头大象。”
　　“我需要你留在那艘该死的船上，”史蒂夫说，伸出拇指和食指捏了捏鼻梁。
　　托尼扬起双手，问：“为什么？为什么？是因为我不够格吗？”
　　“因为……”史蒂夫脱口而出，然后又猛地住口。他伸手抹了把脸，克制地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匆匆走回卧室。

　　托尼震惊又茫然地瞪着眼前的一片黑暗。他总是想不起来自己已经不是钢铁侠了，但无论如何，他都恨透了被排除在计划之外的感觉。
　　又不是说他没法对自己负责，没法照顾好自己。

　　而且，为什么不管在哪个宇宙，他总是能和史蒂夫在认识不超过24小时就吵起来？

　　夜仍很长，最终，托尼还是走进了卧室。炉火尚未熄灭，他悄悄弯腰从地板上捡起那份报纸。
　　史蒂夫正蜷缩在床上，背对着门口。
　　如果不是托尼了解这个男人，他绝对会被对方规律的呼吸声所欺骗。但史蒂夫紧绷的肩膀泄露了他在装睡的事实。
　　“咳。”托尼不甚高明地打破屋里令人窒息的寂静，低头在黑暗中翻着报纸。

　　过了很久，久到托尼的眼睛都开始酸痛，史蒂夫才缓缓叹了口气。
　　“介意把炉子生旺点吗？”史蒂夫说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用掌根托着额头，“呃，火快熄灭了。”
　　“好啊，没问题。”托尼耸了耸肩，“有火柴吗？”
　　史蒂夫嘟哝了一声，语气在托尼听来不知为何像是一句咒骂：“就在炉子边上。”
　　托尼很快摸到了地板上散落着的几根火柴，不过没有找到火柴盒。
　　“嘿，你打算让我怎么划着这些火柴？”他攥着火柴问，“我需要一个火柴盒。”
　　“那是老式火柴，”史蒂夫说，“随便在哪儿都能擦着，试试你的裤子。”
　　托尼嘀咕道：“是啊，用裤子划火柴，听起来就是了不得的好主意。”

　　但就算用裤子，他也划不着这该死的火柴。他冻僵的手指失去了灵活性，第一根火柴直接断在了他的手里，第二根火柴无论他怎么在裤子上蹭，都不肯该死的着起来。
　　搞不好史蒂夫是在耍他，搞不好这根本不是什么该死的三硫化四磷，而是他妈的安全火柴。

　　一只手从他这里拿走了那根可怜的火柴，甚至都没有借助任何工具，只是用大拇指的指甲轻轻在火柴头上一擦，“哧”的一声，暖黄色的光就亮了起来。
　　托尼愕然张大嘴巴，看着史蒂夫继续用火柴引燃他之前找来的木条，然后塞进炉子里，那双蓝眼睛疲倦地盯着炉火。
　　很快，半死不活的炉火就又“噼噼啪啪”地热闹起来，散发出相当令人满意的温度。

　　“最好到床上再休息一阵子，我们天不亮就得出发。”史蒂夫说。
　　托尼注视着史蒂夫苍白的侧脸，觉得他看起来就像几百年都没睡好、没吃好似的，但与此同时，他又是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年轻。而托尼几乎不记得史蒂夫如此年轻时的模样了。
　　“嘿，”他低声说，“你知道，如果你想谈谈，或者有任何想问的——我是说关于未来——都可以来找我。你记得我提起过1990年吧？我提起过吗？”
　　“是的，”史蒂夫垂着头，用一只手缓缓摩挲着后脑，“是的，你提起过。”
　　“而你……”托尼不确定地说，“相信我？”
　　史蒂夫这次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好吧。就是想说一声，如果你需要有个人说话，或者问问题，找我就对了。”托尼咧嘴露出夸张的灿烂笑容，“随时随地，队长，荣幸之至。”
　　史蒂夫叹息了一声，说：“上床去，再睡一会儿，托尼。”
　　“你也一起吗？”托尼忍不住问，而且该死的，即使在他自己听来，这话也过于可怜巴巴了。
　　史蒂夫却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嗯，我也需要抓紧时间睡一两个小时。”他嘟哝。

　　托尼咬住嘴唇，迅速爬上了床。床垫仍因史蒂夫之前睡在上面保持微温的状态。他爬到里面，仰面躺好，两只手放在胸口，感到心脏在手掌下方激烈地跳动着。
　　等史蒂夫也躺好之后，托尼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屏住呼吸，于是缓缓松了口气。

　　“如果我刚才惹你不高兴了，”他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对史蒂夫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是无理取闹，我真的可以帮忙。”
　　史蒂夫没有立刻回答，直到托尼都要以为他又开始装睡了，才低声说道：“你只是个孩子，托尼。”
　　“我是个天才，”托尼回答，“而且还是个工程学天才。你想不到我能有多有用，即使是在战场上，或者说尤其在战场上。”
　　“我以为现在已经不用孩子上战场了。”史蒂夫平静地说。
　　托尼闭上了嘴。

　　也许这是一个不同的宇宙，一个不同的史蒂夫·罗杰斯，但有些东西是永远不变的。

　　“所以，”史蒂夫出乎意料地继续说道，“一个工程学天才到北极来干什么？科学考察？”
　　“不，我们是探险队。”托尼解释说，“我也不是队里的科学家或者工程师，虽然我完全能够胜任。”
　　“探险队？”史蒂夫喃喃问道，“比如说？”
　　“呃。”托尼抓了抓头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网上看见了招募信息，于是提交了申请。他们寄来了资料和协议书，我签了寄回去，于是这事儿就定下了。”
　　“你们中有科学家吗？”
　　“是啊。安雅，安雅·费舍曼。她是神秘学家，研究史前外星人之类的疯狂事儿。”
　　“所以你们是来北极找外星人的？”
　　“就算是，也没人和我提起过。事实上，这次探险是由奥斯兰提出的，至少安雅是这么说的。奥斯兰从没具体说过这次探险的目的，除了那些‘超越自我’、‘感受自然’之类的陈腔滥调。”
　　“奥斯兰？”
　　“我们实际上的队长。”托尼觉得自己听上去不算很确定，“奥斯兰·卡尔，来自爱尔兰，是个不错的家伙。”

　　史蒂夫轻哼着笑了一声。托尼记得他也有爱尔兰血统，不过忍住了没拿这事儿揶揄他。

　　“其他人呢？”史蒂夫说，“跟我讲讲你的队友。”
　　“呃，除了那两个人之外，丹尼尔·奈奎因是机械师，我这次主要就是充当他的学徒。”托尼说，“还有两个老船员：一个船长，一个水手，都是荷兰人。”
　　史蒂夫实事求是地说：“如果九头蛇的目标不是你，那他们一定是想要你的朋友中的某一个，或者某几个。”
　　“你怎么知道他们的目标不是我？”托尼在黑暗中挑起眉毛。
　　“因为他们显然不介意你葬身大海。”史蒂夫回答。
　　所以这个史蒂夫也不是个白痴，很高兴知道。托尼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我猜，这得等我们找到他们才能知道了。”他说，然后控制不住，张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天啊，他一定比想象中还要累得多，因为睡醒之后他也就吃了只兔子，划了根火柴——还没有成功，但别在意这些细节了——可现在，他困得就好像眼皮灌了铅一样。
　　“睡吧，托尼。”他似乎听到史蒂夫温和的声音。
　　然后托尼就坠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