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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暗涌的獠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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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暗涌的獠牙
市中心顶层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永不熄灭的城市灯火,璀璨如星河坠落人间。然而这冰冷奢华的光,却丝毫照不进温柠的心底。她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每一步都悄无声息,像个游荡在华丽囚笼里的幽灵。
晚宴上那声清脆的骨裂和刺目的猩红,如同烙印,深深刻在她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赵天磊凄厉的惨叫,萧让擦拭手指时那漫不经心却又残忍至极的优雅,还有周围名流们惊恐的眼神……每一帧画面都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带来一阵阵冰冷的战栗。
她无法入睡。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那片血泊。
雪团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不安,不再像往常那样慵懒地晒太阳,而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碧蓝的眼睛里带着担忧。
萧让依旧早出晚归,有时甚至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回来,身上那股冷冽的须后水味道下,似乎总若有若无地缠绕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温柠分辨不清,也不敢深究。她只是本能地在他出现时,将自己缩得更紧,尽量降低存在感。
公寓里大部分时间死寂得可怕。只有雪团偶尔蹭过地板的细微声响,和她自己压抑的呼吸声。
这天深夜,温柠被一阵干渴惊醒。她轻手轻脚地起床,想去厨房倒杯水。经过客厅时,却意外地看到书房的门缝下,泄出一线微弱的光。
这么晚了,他还没睡?
鬼使神差地,温柠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书房门口。厚重的实木门隔音极好,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她犹豫了一下,目光落在门把手上方那个不起眼的、用于清洁通风的百叶格栅上。
一丝极其细微的交谈声,透过格栅的缝隙,断断续续地飘了出来。
“……萧总,查清楚了。赵天磊那小子,不只是色胆包天。”是那个西装男助理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凝重的肃杀,“他老子赵明海快被您逼到绝路,狗急跳墙了。他私下接触了‘蛇头’刘三,想绑人。”
绑人?
温柠的心猛地一缩,屏住了呼吸。
书房里沉默了片刻。然后,是萧让的声音响起。那声音比窗外的夜风还要冷,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后的、极致的平静,反而更让人毛骨悚然。
“绑谁?”他问,语气平淡无波。
助理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温小姐。他们想用温小姐,逼您……让步。”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温柠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血液都仿佛冻结了!赵天磊?绑她?用她来威胁萧让?!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才没有惊叫出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门内传来,是萧让的。那笑声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彻骨的杀意。“很好。”
“刘三的落脚点摸清了?”萧让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平稳,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压迫感。
“摸清了。在城北废弃的汽修厂后面,几个马仔守着。刘三本人……今晚在‘金樽’赌场。”助理回答得很快。
“通知阿哲,”萧让的声音陡然转厉,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锋,狠狠凿在听者的心上,“带人,现在就去汽修厂。给我‘清理干净’,一个不留。”
“是!”助理的声音带着毫不迟疑的服从。
“至于刘三……”萧让的声音顿了顿,再响起时,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他不是喜欢赌吗?让他输。输到脱裤子,再‘请’他来见我。”
“明白!”
“赵明海父子……”萧让的声音沉了下去,最后几个字带着一种毁灭性的、不容置疑的判决,“天亮之前,我要看到赵氏彻底消失的消息,登上财经版头条。让他们父子,滚出这个城市。永远。”
最后那个“永远”,咬得又冷又重,如同最后的审判锤落下。
门外的温柠,浑身冰冷地僵在原地,像一尊被冻住的雕塑。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深深陷入脸颊的软肉里,才勉强抑制住牙齿打颤的声音。
清理干净……一个不留……
输到脱裤子……再“请”来……
彻底消失……滚出……永远……
这些冰冷血腥的字眼,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耳膜,钻进她的骨髓!她仿佛能透过那扇厚重的门板,看到萧让那双毫无波澜、却翻涌着滔天杀意的眼睛!
他对付敌人的手段,永远如此直接、如此暴戾、如此……赶尽杀绝!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和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她是为了躲避他带来的危险才被困在这里,可到头来,她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个更恐怖的风暴中心!而那个制造风暴的男人,正用着比敌人更血腥的手段,宣告着一种扭曲的“保护”!
她踉跄着后退,逃离那扇散发着冰冷煞气的门,逃回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地上,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雪团焦急地围着她打转,发出细弱的喵呜声。
他太可怕了。
比五年前更甚。
她必须离开!必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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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温柠脸上的血色依旧没有恢复。萧让似乎更忙了,回来的次数更少。财经新闻果然爆出了赵氏集团因资金链断裂、多项违规操作被查而宣告破产清算的新闻,赵明海父子不知所踪,彻底消失在了公众视野里。温柠看到新闻时,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上来。
这天下午,公寓里难得的安静。雪团在阳台上打盹。温柠坐在客厅角落的沙发里,手里捧着一本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需要一点东西,一点能让她暂时忘记恐惧、找回一点生活实感的东西——花。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变得无比强烈。她想念那些柔软的、带着生命力的花瓣,想念花店里的香气。她需要一点颜色,一点生机,来对抗这公寓里无处不在的冰冷和压抑。
犹豫再三,她走到玄关,拿起那个连接着楼下安保和管家的内部通讯器。手指在冰冷的按键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按了下去。
“喂?”管家恭敬的声音传来。
“是我,温柠。”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想出去一趟,买点花材。”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几秒。这短暂的沉默让温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好的,温小姐。”管家的声音终于响起,依旧是恭敬的,“我这就安排司机和安保在楼下等您。您想去哪家花市?”
“不用司机和安保!”温柠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利,“我自己去就好!就去……就去我以前常去的那家城西花市,很近!”
“温小姐,”管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为难,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坚定,“萧先生吩咐过,您要出门,必须有人陪同。这也是为了您的安全。”
安全?
温柠的心沉了下去,一股冰冷的愤怒夹杂着更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所谓的“安全”,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监视和禁锢!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最终还是颓然地松开。“……知道了。”她哑声应道。反抗是徒劳的,她早就领教过了。
半小时后,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公寓楼下。除了司机,副驾驶还坐着一个穿着便服、面容冷硬、眼神锐利的年轻男人——阿哲。温柠认得他,台风夜那个如同鬼魅般出现、瞬间解决掉混混的黑衣男人!此刻他虽然穿着普通的夹克,但那股生人勿近的煞气却丝毫未减。
温柠抱着一个空置的帆布花桶,坐进后排。阿哲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没有任何温度,像在看一件需要看护的物品。
车子平稳地驶向城西花市。温柠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心里却没有半分轻松。阿哲的存在,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她心头。她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睛监视之下。
花市里人声鼎沸,空气中混合着泥土、青草和各种鲜花的馥郁香气。温柠努力忽略身后两步远、如同影子般存在的阿哲,强迫自己投入到挑选花材中去。她仔细地挑选着新鲜的百合、小雏菊、尤加利叶……指尖触摸到那些带着露珠的花瓣和柔软的叶片时,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点点。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试图用这些鲜活的生命力驱散心头的阴霾。在一个卖进口玫瑰的摊位前,她看中了几支品相极好的香槟色奥斯汀玫瑰,正低头仔细挑选。
“温姐?真的是你!”
一个带着惊喜的年轻女声在她旁边响起。
温柠抬头,是以前“浅语”花店的常客,一个叫小雯的插画师姑娘。
“小雯?”温柠有些意外,脸上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哎呀!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搬走了呢!”小雯热情地挽住温柠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说起来,“你的店怎么突然不开了?我前几天路过还想买束花呢!那个位置现在空着,好可惜啊!你都不知道,你店里的花搭配得最好了!对了,你现在在哪儿高就啊?……”
小雯的热情像一股暖流,短暂地冲散了温柠心头的寒意。她紧绷的神经难得地放松了一丝,正想简单回答几句。
突然!
站在她侧后方、一直沉默如同背景板的阿哲,猛地动了!
他一个箭步上前,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股凌厉的风!他没有碰到温柠,却精准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硬生生隔在了温柠和小雯之间!
阿哲的身体像一堵冰冷的墙,瞬间切断了小雯亲昵挽着温柠手臂的动作,也挡住了小雯看向温柠的视线!
他微微侧头,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直直刺向一脸错愕、甚至有些惊吓的小雯。那眼神里没有任何解释,只有赤裸裸的警告和驱离!
“你……”小雯被他看得浑身一僵,挽着温柠胳膊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脸上热情的笑容瞬间冻结,变成了惊惧和茫然。
温柠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一股巨大的屈辱感瞬间冲垮了刚才那一点点暖意!阿哲的动作,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他在警告小雯,更是在警告她——她连和旧识交谈的自由都没有!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萧让的严密监控之下!
“抱歉,小雯……”温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干涩得发紧,几乎说不出话。她看着小雯惊惧又困惑的眼神,只觉得无地自容。她猛地抱起花桶,里面刚挑选好的花材也顾不上整理,转身就朝着花市出口的方向快步走去,脚步踉跄而狼狈。
阿哲立刻跟上,如同最忠实的影子,依旧保持着两步的距离,冰冷的视线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温柠几乎是小跑着冲出了花市喧嚣的人群,一头钻进等在路边的黑色轿车里。她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屈辱、愤怒、恐惧……种种情绪如同毒藤,死死缠绕着她,勒得她几乎窒息。
车窗外,城市的喧嚣模糊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温柠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指尖深深掐进花桶边缘粗糙的帆布里。
她必须离开!
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