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一伤》沈墨生

5、第四章

　　筵席开始以后，白管家带着我到了二楼的一个厢房。今日的舞台在原本司马府的大堂正中央，虽说是临时搭建的，气派却也毫不逊色。这个厢房在舞台的左侧，观赏位置极佳，却也清净，不易被外面的宾客打扰，也是为了方便之后的登台。

　　偌大的厅里确是塞得水泄不通，端菜的小厮也只得胆战心惊地穿过，生怕碎了碗洒了酒，这厅里的人不论哪个不高兴了都可以随时要了他们的小命。席间觥筹交错，宾客似是都很相熟地忙着互相敬酒寒暄，很是喜庆的感觉。

　　我的眼光却穿过大堂停留在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今日的桌子看似相似，其实身份地位了然在目，那张桌子上摆的是玉做的壶琥珀制的碗，很是精致奢华，桌子却是最普通的一种，而且处在整个大厅最角落的位置，既不显眼也不是看舞台的好视角，实在令人生奇。
　　再看席间之人，共是四位公子，虽然远远的看不清面貌，却可以辨清他们身上的衣着十分精致讲究，还个个身后都站着护卫模样的随从，看来身份绝不平凡。可是，怎么会觉得有一股这么强烈的熟悉感呢，我仔细看了很久也没发现个所以然，面貌根本都看不清楚嘛，只觉得中间的那一位公子似曾相识一般。

　　“小姐，你看什么呢？那么入神…”堇儿随着我视线望过去，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噢!小姐是在看刚刚的那位公子呢？”
　　刚刚的哪位公子？我更迷茫了，“你说的是之前在后院遇见的那位？”不会啊，虽然容貌看不清晰，可眼前的人根本是一副贵族公子哥的打扮，一身月白的锦袍剪裁得体，头发高冠束起，手里还拿了一把大折扇随意地把玩着，这怎么可能是之前见到的那个护卫？
　　“对啊，正是。也难怪小姐认不出来，刚刚我把他领回大厅，不想他入的却是边大将军的席位，堇儿那才认出他身上穿着的和另外几个护卫相同的盔甲，想着幸亏小姐制止，否则堇儿早就破口大骂了。”
　　“那他……”
　　“哦，是这样的，堇儿当时也好奇呢，怎么一个护卫也可以一同入席，就见那位公子把外面的盔甲脱掉了，看其他的护卫对他毕恭毕敬，跟边将军也是有说有笑的，堇儿估摸着该是边将军的朋友，大概因为不是官场中人不愿多让陌生人好奇，就干脆扮成了侍卫进来，这也是常有的事，就没太在意也忘记跟小姐讲了。”
　　我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人果然就是边将军，谈笑间很是意气风发的样子，因为今天穿的是普通的衣饰并没有配甲带刀，刚才竟是没有认出来。倒是那位公子，总让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之前讲过话吧，毕竟从小接触的男人实在不多，所以难免有相识的感觉。

　　我并不再多想下去，因为司仪白管家已经开始报幕，宣告宴会正式开始。

　　“万分感谢在座的各位贵人在百忙之中赏光参加我家老爷——司马邺司马丞相的四十大寿筵席……”

　　堇儿却似无心多听，又在我的脑袋上忙了起来，检查发髻是否有松散之处。我别过头，道：“不要忙了，头发这样挺好的了，你也赏戏吧。”
　　“不行！”谁知这丫头突然激动了起来，“这可是小姐第一次要面对那么多外人，还个个都是颇具地位名望的主儿，堇儿非得要他们看看我们家小姐的倾城之姿不可！你不知道王尚书家的那个死丫头，每次在街上遇见都大言不惭地拿她家主子和小姐比，我看她们该是光说着‘昭汉第一美人’这几个字就酸不溜秋的了。小姐你不用紧张，堇儿保准把你给打扮得美美的……”
　　“我不紧张”
　　“噢……如果小姐真的紧张的话也没有关系，应该是不会影响到……”
　　我的脸上两条黑线，“堇儿！我真的不紧张。”
　　“……”
　　“你刚刚说…王尚书家的千金？”
　　“对啊！”堇儿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
　　“呵呵，虽然我不是很清楚她是谁，但是我可以说，为这个堇儿就不用费心了，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怎么可能来参加这种宴会呢？你也该知道莫说是姑娘家，就是嫁为人妇后也只有少数的正式筵席才可以随夫家同往，我今日为父亲祝寿而当众表演，已是例外，你刚刚说的什么尚书千金则根本是无稽之谈了。”
　　“小姐，那你就有所不知了，老爷或许是考虑到这样的公开露面会对小姐的名节不利，所以这次特别邀请了这些大族世家的全家赴宴，全家哦，包括未许人家的小姐甚至是孩子。”
　　“……”
　　越来越乱，现在连我也摸不透司马邺这老狐狸的心思了，原本还以为他召集天下能士是为了物色一个好的女婿人选，现在想来或许他根本没想过要把我就这么轻易地嫁掉，只能说他是想把场面搞大搞杂，除了抬一抬我这个筹码的身价，他还想要在这浑水里摸些什么鱼，我就无从得知了。
　　无论如何对我来说，见一见世面总是好的。司马邺似乎一贯不希望我接触外面的世界，或许自古风俗便是如此，或许，女子无才便是德，一无所知的女人总是能给那些把她们当成道具或者筹码的人以最大的安全感。
　　至少我应该把握好这一次的机会，这么多年了……似乎也该是时候让自己所在的位置变得更主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