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若枫林》艾琳Eileen

4、相识

　　夜，悄悄来袭。华灯初上，糜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脱去白天僵硬的笑靥，卸下淡妆，将长发随意地在头上盘成发髻，顿时清爽了许多。换了件轻便的白裙，对着镜子拍拍有些苍白的脸，关了灯，走出寝室。
　　楼下有自动贩卖机，我总是喜欢在每天的这个时候投上一枚硬币，换一杯热腾腾的浓咖啡，然后，到篮球场去坐一会儿。
　　这是开学以来形成的习惯，虽然时间不长，却好像已经过了很多年。咖啡于我只是单纯的饮品，我的身体早已对咖啡因形成了免疫，止痛药也好，咖啡也罢，睡前喝了还是会安睡，而吃了药，也依旧是痛。
　　坐在情人椅上，捧着冒着热气的咖啡，居然种享受生活的错觉，像个一般的白领女人，茶余饭后，心情惬意的时候，品一杯热咖啡，也不失为一种优雅的消遣。只是，这样的生活，还不属于我。
　　球场上依然不断传来球落地的咚咚声，有节奏的，一下一下，像一颗有力的心脏在努力地跳动。我的目光涣散，没有焦距，因为来这里，并不是为了看篮球。而那些打球的人也如流水般更换，没有人会留下，没有人会坚持，来这里，只是消遣。
　　球场中央的大吊灯把全场照得通明，场上的奔跑，运球的声响，场边女孩的尖叫，场上的吵吵嚷嚷，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却也别有一番风景。旁边的椅子上有情侣在窃窃私语，没人规定这是情侣们的专利吧，我喝了一口咖啡，将目光转向球场中央。
　　一个白色修长的身影突然映入的大脑，高高瘦瘦的身形在我的瞳孔里放大，再放大。有点远，再加上夜晚的光线，看不清楚，可是，那身影我永远不可能记错，好像，真的好像啊。
　　我的目光再也没办法从他身上移开，运球，上篮，投射的姿势，灌篮的气势，一样的精准，一样的魄力，只要球到了他的手中就像生了根一样，稳稳地被他控制住，然后，会看见他一手熟练的运球，将另一只手的手指伸向天空，向队友们大喊了一句什么，大概是在组织进攻吧，俨然一个球场上的领袖。炽白的灯光映照着他挺拔的背影，英气十足，就像是球场上的王子。
　　球场上的王子？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枫……”
　　我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脑子里嗡的一声。是他吗？他回来了吗？为什么有那么一瞬，我好像又回到了高中，回到了那块熟悉的球场，阳光那么温柔，我站在场边，笑着看你打篮球，那么幸福，那么满足。只要能看着你的背影，我就会觉得好安心。
　　砰！――
　　怎么回事？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在我的脚上，我一惊，手中的咖啡洒了一地，好在没有像上次那样。原来是颗篮球。
　　“喂，同学，帮忙把球扔过来。谢谢。”球场上有人高声嚷着。
　　我这时总算恢复了意识，定定神，把剩下一半的咖啡的杯子放在椅子上，下意识地去捡脚边的篮球，感觉到一道高大的阴影挡住了面前的光线，黑暗中，我又看见了那双漂亮的名牌运动鞋。不会这么巧吧，真的是他？那天被我撞倒的人。他不一定认识我了吧，会不会找我算账呢？算了，又不是很严重的事，顶多被骂几句。我咬咬牙，不敢抬头，做好了被Ｋ的准备。等了几秒钟，居然没听到任何声音。
　　我疑惑地抬起头，因为他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射杀出一股邪气，慑人心魄，却又闪着灵动的光芒。是刚才那个在场上打球的人白色身影，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也对，篮球打得这么好，绝对配得上这双漂亮的运动鞋。当年枫穿了一双科比新款，我还在好朋友面前激动了好久呢。
　　枫――
　　是啊，那个像枫一样打球的人，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他，是枫吗？为什么身形那么相似，却又好像少了点什么。
　　“你是来看我打球的吗？”
　　嗯？声音好熟悉。
　　“你是――，尹杭？”
　　我几乎把嘴巴张成了Ｏ型，这次意外够大，我半天没有回过魂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尹杭像个孩子似地抓抓头发，一脸疑惑地望着我，好像更该奇怪地倒是我怎么会没看出是他。哦，对了，他说过他篮球打得很好，我怎么忘了，在球场上遇到他并不意外吧，只是，之前好像并没有注意过，而我最意外的是，那个像枫一样的男子，竟然是他。
　　******
　　“你等一下。”
　　见尹杭一手娴熟地运着球又跑回场上，大概是和队友们打声招呼，然后又向我这边跑来。修长的白色身影，在一片星芒中格外耀眼，逆着光的
　　“怎么不打了？”
　　“打累了，歇一会儿。”
　　“哦。”
　　……
　　要说些什么才好吧，这样静静地坐着，总觉得很尴尬。心里的疑惑和一点隐隐的激动在心底悄悄地漫延，刚才在场上那个浑身都散发着运动气息的男孩，那个可以像枫一样打篮球的人，此刻就坐在我的身边，这种感觉，突然让我觉得很奇怪，莫名的紧张，仿佛，此刻坐在我身边的人不是尹杭，而是，枫。
　　我偷眼望他，还有晶莹的汗滴留在额边，让他看起来多了一点成熟的味道。他的睫毛好长哦，鼻子也真的很挺。咳，上帝真是不公平，为什么有人要一辈子甘心平庸，而有人却可以生得如此完美，尤其，还是个男人。
　　“你在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笑话，有东西我还能这么看你吗？我赶紧别过脸去，怕被他捕捉到失措的眼神。
　　此刻的我们，也许正各怀心事，沉默，成了我们之间空气的润滑剂，一种莫名的情愫在我们周围悄悄地起着化学变化。
　　“你……”
　　“你……”
　　“呵呵，你先说。”尹杭孩子似的抓抓头发，笑着对我说。对呀，这才是他应该有的表情，这才是我认识的尹杭。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看他那孩子气的表情，有时会微皱皱眉，好像被什么问题难住了，等待有人为他解决一样，喜欢看他孩子似的对我笑，有点坏坏的，可是那笑容却让我觉得温暖。我陷在他眼中弯弯的笑意里，这是我认识的尹杭，我在这个学校里认识的为数不多的人，或许，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吧，一个可以偶尔在这样的夜晚坐在长椅上聊聊天的朋友。
　　“你，为什么没对我说实话？我是说，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那件事是假的？”
　　尹杭脸上的疑惑很快就消失了，似乎早就猜到我会这样问。他想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说，“因为你说过，你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我想，给人多一点希望总比让你相信这世上没有好人强吧。”
　　是这样吗？只是这样吗？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在你看来，这也许只是举手之劳，可在我，却是一种污辱，甚至，一次打击。
　　“你还相信这世上有好人吗？我一直以为我不信，可是，我偏偏是个很容易相信人的人，即使被骗过很多次，还是会相信，就像，绝望过多少次，还是会很容易燃起希望。很傻，对不对？”
　　我转头看向他，有一种近乎期待的目光，我想从他的眼神里看他肯定，我想他告诉我，我是对的，相信这世上还是有天使的。
　　“咳”，没有，他的眼里没有我要的希望。他只是无奈地摇头，“你根本就是个看多了偶像剧的小女生，就算比我多念了几年书，却未必阅历比我丰富，太单纯。”
　　“我只是不希望你相信世界上没有好人，可是，这并不代表我想告诉你这世界上有很多好人，有很多人可以相信。你要相信的，只有你自己。就算我告诉你这世上有天使又怎么样，只有在你真正遇到恶魔的时候，你才会相信。不，也许到那时，你都还会很容易相信别人，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
　　尹杭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又望向球场，而那双深邃的眼神里有太多我读不懂的东西，是一个大四男生不该有的成熟和冷静。
　　“充满希望总是比绝望好，就算有时会伤到自己，也会一次次被失望折磨，会痛，会难过，但要想真正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就不要怕失望，因为世事并不是经常如我们所愿。所以……”
　　尹杭的声音在黑夜里，带着磁性，却异常沉静，像一片深沉的海，让人心安，让人信服。
　　他望着我，眼神里有复杂的东西在夜空里闪烁。“只要保持现在的你就好了。”
　　一片殷红的枫叶在我心里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轻轻盈盈地飘落。
　　一丝暖流从心里流过，那颗冰凉的心因为它而开始有了些微弱的体温。他竟是懂我的，我不能不意外。这样一个朋友，让我突然觉得自己也会成为一个幸福的人，让我幽暗的世界里开始有了一丝光亮，难道，他是被派来拯救我的天使吗？
　　“对了，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我突然想起还有这回事。
　　“哦，也没什么。只是，看你好好天天晚上来这看打球，有点好奇，好像对篮球有种特别的感情。呵呵，该不会，以前是球队的经理，或者啦啦队队长吧。”那抹带着点顽皮的笑一定令很多小女生无法抗拒吧，呵呵，真好，我们也可以有这样的一天，因为知道，他眼里的邪气只是酷似某人，他的本色还是善良的，温和的。
　　“没什么。”我低下头，向前欠了欠身，看着自己的鞋尖，手中的咖啡已经完全凉透，看来又要倒掉了。
　　“我没什么篮球情结，只是，因为一个人，一个很会打球的人。”
　　你知道吗？你刚才打球的样子真的和他很像。
　　这句话，我没有说出来。那是我自己的秘密，或者说，那是我一个人的噩梦，谁也救不了我，说了又怎么样呢，没有人可以代替那个人在我心目中的位置。
　　球场上的人越来越少，打球声，喧嚣声，都渐渐离我们远去，空气中有一种很好闻的淡淡的花香，飘飘渺渺，似有若无，令人迷醉。星芒满天，晶晶亮亮，像一把细碎的萤光洒满浩瀚天际，眨着快乐的眼。
　　夜，给很多事物蒙上了一层浓重而神秘的色彩，可不清，却可以很近，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在这样静静的夜里，不需要语言，不需要眼神，只要知道还有一个人，陪你静静地回忆，痛苦或悲伤，一切似乎都不再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