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喜欢你》江心一叶

4、第四章

　　严骏不习惯早睡，每天不到十二点都不会睡觉，这习惯保持多年不变。如今得偿多年所愿，跟于翔住在了一起，心底那点兴奋的因子都在蠢动不安，自然就更睡不着了。
　　于翔生活习惯良好，每天到点就睡，睡得又熟，自然不知道晚上有人到他的房间偷窥他睡觉的变态行为。
　　除了第一次在开门的时候有点点紧张外，严骏后来基本上已经能够很坦然了。他都打算好了，如果于翔真的醒了，他就直接赖到他床上去，跟他一起睡，顺便揩揩油。反正小时候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
　　这样的念头动得多了，到后来他都有些盼着于翔能够醒过来了，有时候看他翻个身，眼皮动一动都会兴奋得不得了。可是那家伙楞是一回都没醒过，翻过去继续睡，长睫毛一颤一颤，挠得人心尖子痒痒。
　　夏天晴朗的天空，深蓝的颜色里透着月光的白。于翔睡觉总是拉着帘子，严骏就会把帘子拉开一点点，让月光正好落到床上，映出那张让人总是在脑中反复想念着的脸庞。
　　于翔的睡相一点都不好，总是喜欢把被子团成一团抱在怀里，像是个抱枕。身体是斜着的，两条腿一曲一直摆出奇怪的姿势，时不时还要大动作翻个身，像打拳似的。看得严骏直想笑，想着要是把这人睡觉的样子拍下来，会不会让他总是道貌岸然的脸上露出羞恼的神情。

　　5岁的小孩子，记忆其实很模糊。就算是很努力去想，也没办法回忆起太多。但是，又会有零星的几个片断，总是像照片似的，印在脑海里，多少年也不会褪色。
　　最初见到于翔，两个小小孩儿就为了谁是哥哥谁是弟弟的问题纠结了起来。那时候小严骏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小姨的孩子会成了自己的哥哥。明明小姨是叫自己的妈妈做姐姐的，姐姐的孩子当然是要做哥哥的，而且那个小孩明显又矮又瘦，小豆丁似的，大人们为什么要欺负他呢？
　　小严骏先是哭着喊着争取自己当哥哥的合法地位，斗争不成，就采取非暴力不合作政策，跟着大人小翔小翔的叫，于翔叫他弟弟他也不理。反正压根就不承认两个人的兄弟关系。
　　后来不知道是哪一天，小严骏听到小姨对小于翔说：“你是哥哥，要让着弟弟，照顾弟弟，知道不？”
　　小于翔乖巧地点头，然后就把手上大一点的那个桔子给了弟弟。
　　小严骏在事实面前终于领悟到了一个道理，原来做弟弟的是有特权的。特别是，当他的桔子三口两口吃完的时候，他眼巴巴看着于翔，于翔又分了小半个桔子给他后，他的那种优越感马上就升到了顶点。高高兴兴地喊了于翔一声“哥哥”。
　　后来小严骏叫于翔哥哥叫得越来越顺口，一边听着人家表扬说小骏真乖啊，一边理所当然地占着小于翔的的便宜。一点不理会小于翔那有点别扭有点痛苦的表情。

　　严骏看着床上那张安宁的睡脸，白皙的皮肤在夜色中，如上好的瓷器一般清润。薄薄的唇抿着，带着骨子里透出来的倔强。
　　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纤细瘦弱的人，却因为责任感而总是显出与实际不符的勇敢和坚定。明明看起来他才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个呀。
　　严骏不知道自己的目光已经温柔到了怎样的地步，与平时总是带着点戏谑的样子完全都不一样。他的记忆里，满满的，都是那个小小的身板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那时候的于翔，比自己廋，没自己高，可是却勇敢的站在前面，义正辞言地训斥那些小孩儿：“不许欺负我弟弟，他不是野孩子，他妈妈没有不要他，我是他哥哥，他是我弟弟！”那梗着脖子握着小拳头的样子，一辈子也忘不了。
　　“哥。”严骏的手缓缓抚过于翔的脸庞，声音很轻很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严骏拿到他职业生涯的第一笔收入以后，就给于翔买了一份礼物。
　　若说于翔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一般来说，第一份工资不是应该给父母买礼物吗？
　　“那可不一定，”严骏说，“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
　　“你爸妈对你还不好啊？”于翔板起脸要教训人，却给严骏给按了回去。
　　“好了好了，先看东西嘛，喜不喜欢，我挑好久的。”
　　于翔看着严骏一脸献宝等着表扬的表情，就像小时候拿着考了高分的成绩单给他看一样，原本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礼物是深蓝色洒金的包装纸包着的，同色系的丝带装饰，看起来就很贵的样子。于翔还从来没收到过这么高档的礼物，一时都有点舍不得打开那漂亮的包装。严骏极有耐心地等着，眼神却满是急切的盼望。
　　于翔微微一笑，很小心地用指尖挑开包装，里面是一个长方型黑色的盒子，上面有个很小的金色字体—Ermenegildo Zegna。
　　实在是很漂亮，很高贵。不过……
　　“这是什么？”
　　“啊？”严骏给问得一愣，明明都已经看到了的。
　　“不是，我是问，这得多少钱？”
　　“啊？”有人上来就问礼物是多少钱的吗？不过严骏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两千多。”
　　“你疯啦？一条领带花两千多，我一套西装都没这价钱。你一个月才挣多少钱？”
　　“可是我觉得很漂亮啊，和你很配啊。”
　　“漂亮的东西多了，你这样买，挣多少钱够你用啊。”
　　严骏委屈得什么似地：“我说把工资卡交给你，你又不要。现在又说我乱花钱。”其实严骏心里想的，是要给于翔从头到脚配上一身的。从小到大，父母给了他不知道多少钱，因为要适应于翔的习惯，他从来没在于翔面前摆过阔，钱都存在银行，虽说现在美元贬了值，可是换成人民币应该还是足够他花的，买点奢侈品根本没有问题。不过送于翔的东西，有太重的意义，所以他坚持用自己挣的钱。
　　没想到这么前思后想，还是给说了。
　　严骏想到这里，那股子兴奋劲都没了，垮着个脸坐一边不出声。
　　于翔看他那样子，也知道自己话说重了。人家辛辛苦苦挣了第一份工资，兴冲冲给你买件礼物，花那么大的一笔钱，结果还要被数落。论谁也不会高兴吧。
　　于翔靠过去，拍一拍严骏的肩膀：“好了，我说错话了，挺好看的，我很喜欢，就是帮你心疼钱。”
　　严骏心情好一点，嘀嘀咕咕：“给你花钱我乐意。”
　　于翔也没听得太清楚，不过看严骏那样子，也知道他不会生气了。
　　其实心里也很高兴的。
　　有人对自己好，还不领情，那不是傻子么？

　　其实严骏送于翔礼物，还有一个更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就是于翔的生日。
　　于翔的生日是8月26日，还有两周就能到。
　　不过严骏等不及了，发工资前几天就开始盘算，十号这天拿到钱，第一时间就跑去买。东西拿在手里热乎乎的烫手，不送出去只怕连觉都睡不着了。
　　严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兴奋成这样，跟打了鸡血似的，摁都摁不住。
　　于翔收了礼物，一看那表情就知道其实挺喜欢的。
　　严骏刚刚被打击了的积极性就又全体调动起来了，丁丁当当在厨房忙个不亦乐乎。
　　于翔在客厅里，又习惯性地拿条抹布东擦西擦。两个人住着，总不像一个人那么清净，垃圾灰尘什么的也多了些。严骏没那么讲究，总觉得哪里都很干净了，可于翔就不行，总觉得这里有灰那里有印子，连废纸篓都要弄得清清爽爽的。
　　于翔看看厨房里那个高高大大围着条围裙的人，唇角不自觉地扬起笑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能对这个人无限的包容，从小就那样，一面说着他，一面又跟在他后面收拾烂摊子，尽管不情愿，可一路居然就这么过来了。
　　还好现在的严骏比小时候懂事很多，至少，厨房确实如他所保证的那样，每次一用完就会清洁整理，保持一开始清清爽爽的样子。

　　吃饭的时候，于翔表扬严骏：“你现在做菜，比那时候水平高多了。”
　　“那时候还小嘛，也不懂好不好吃，能做熟了就不错了。”
　　“呵呵，难得你这么谦虚。”
　　严骏夹一块排骨送到于翔碗里，“尝尝这个，怎么样？”
　　于翔咬一口，点点头：“是挺不错的，很像外婆做的那个味道。”
　　严骏眯着眼睛笑：“你觉得好吃就行。”
　　于翔当然不知道，严骏在他毕业以后这一年都做了些什么。如果一个人诚心想讨另一个人的好，如果一个人将那人喜欢的菜挨个学下来，然后做上十几二十回，再不好吃，那就不是笨，而是蠢了。
　　很显然，严骏不是个笨孩子，相反的，他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