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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蝴蝶 ...
我看见一双七彩斑斓的蝴蝶飞过窗外。它们的翅膀映着阳光,透明一般。锐利的触角,像没有眼睛,但又可以飞得很美丽。
对面那个男子侧目看着它们,给我一个硬朗的侧面。左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支烟,很浓烈的烟香。他总是在灰烬快掉下来的时候吸两口烟,深远地笑。
“女孩子都不喜欢男人吸烟的吧。”他一耸肩,把烟摁灭。
我点头。
“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像她。”
我点头。
“其实也不像。她像只绝艳的蝴蝶。而你,只是一朵将开未开的花。”男子双手交握垫于下巴,闭上了眼。
我永远记得有那么一天,她出现在我面前。
那年我十四岁。
她来到班上,当着我的老师和同学面前挽住一个英俊男子的手,指着我说:“央,认准了,他会是你的姐夫。”男子好看的笑容吻在她紫色的眼影上,那一刻的她,像只寻到幸福的蝴蝶。
我那时完全不认识她。
当我十五岁生日,她又一次出现在学校。这时她是披肩直发,粉色系的妆容。她送我一个树脂凝成的玫瑰红花瓶,笑着说:“生日快乐,央。”她身边没有任何男子相陪。
我还是不认识她。
只是那个妖娆万分的玫瑰色花瓶,已经被我的姐姐摔成一片片碎块了。现在又在家里的哪个角落里藏着掖着,没有人知道。
“我看见她那天,心血来潮去了一个快倒闭的游乐园。她一个人靠在摩天轮底下的栏杆旁抽烟,班驳的锈迹印在她的衣服上,看不出来,因为她穿的是一条看上去很贵的黑裙,背后有一个很戏剧化的半透明紫蝴蝶结。”
男子微笑着,又点燃一支烟,夹在左手食指和中指间,吞云吐雾。
“她用右手吸烟,很用力的吸食,每吸一口烟嘴角就微微露出酒窝。很天真,又很冷漠的样子。”
男子顿一顿,很认真地看着窗外两只蝴蝶的翩翩起舞。
“我很好奇地问她背后那个蝴蝶结有什么意义,她便把烟丢弃在地上,微笑着说,给我一双可以飞的翅膀,我就可以飞给你看。”
“她告诉我她叫Jonny.于是我认识了她。就这样。”
男子笑着把烟头摁灭,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格子外套,“下次见。”
我以笑送别。
我的工作是倾听别人心里的话,然后给他们帮助。我姐姐琼妮说;“你这份工作不好。”同时眉毛微微皱起。
她很美丽,温婉的长发里有一些轻轻地覆盖住额头,笑起来很恬静。是很好很好的人。但她又是个很保守的女子,坚信风水不好会累人累己,痛恨保险业。
所以家里四个人只有她不买保险。她说要是她哪天死了也绝不突然,那是上天对她的召唤。
这是她难得的任性,所以我们容忍着。
那个男子找到我,说想跟我聊聊。
他这次不吸烟了,改喝威士忌,满满的一杯,一口灌下喉咙,抿着嘴不说话。
“我又遇见她。她和一个男人在鱼龙混杂的酒吧里旁若无人地接吻。然后举杯,告别。怎么会这样!”男子很愤怒地捏着杯子,里面只有很多透明的冰块。
“什么时候?”
“昨天。”男子重重放下杯子,轻轻地流起泪来,“我想给她翅膀,我想让她飞,我想给她爱,结果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沉默。有些事情,是没有为什么的,我说。
忽然酒的气息越界而来,一个吻。“你和她真的好像。”
不知是谁的泪落,不知是谁的泪稠密得像雨。
所以不知道是谁更悲伤。
回到家里三更已过。我一进门便冲进厕所跪在马桶边呕吐,琼妮抱着暖毛巾坐在我身边,一杯热茶放在玻璃架子上,给它蒸腾出一个圆状的雾影。
她说你别吐了嘛,乖,没事的。听姐的话,早点睡,啊。
我听着哭了。我拥住她,泪水溅落在她米黄色的睡裙,“有没有人说过我和你很像?”
她受惊了一样呆住,“当然有。”
见到他是在两个星期之后。他瘦了,精神也见不得好。
“我明天就会离开,谢谢你,一直都帮了我这么多。”
我问他关于Jonny的事。
“Jonny?我不认识她。我下周就结婚了,请你来当伴娘好吗?”他勉强地笑,“我先走了。”
看着他推开玻璃门的花岗岩手柄,我忽然追出去,死死地拉着他的手,“你叫什么名?”
他很轻易地摆脱了我走出门外。但我已经知道,他是佚。
只可惜他走得太快,原本我还想告诉他,Jonny死了。
Jonny是琼妮。
我呕吐那夜的隔天,她自杀身亡。
那天是愚人节。连警察接到报警电话都怀疑了好久。
她是从我们楼的天台上跳下来死的,从足足有二十五米高的地方纵身一跃,就去了那个遥远的国度。
我是第一个发现她的人。
她穿着一条看上去很贵的黑裙,背后有一个很戏剧化的半透明紫蝴蝶结。赤脚,脸上有无比精致的妆容,长发披肩,笑得温柔。四周没有血,很干净,她看上去像刚参加完一个很盛大的舞会,因为太过疲倦,所以睡倒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就像那落难的公主。
没有人去想,她体内的血是不是都淤积在了一起,是不是心脏被逼迫得疼痛无比,是不是因此才笑得温柔。
我在那一瞬间看到她的心房上开了一扇窗,精美的木雕窗,龙凤依偎在一起缠绵。上面糊的菊黄色纸张中间破了一个洞,挣扎着要告诉我真相。
琼妮的遗物是我整理的。
她的房间很干净整洁,粉色的窗帘掩盖住窗外明媚的春光。昨天晚上穿的米黄色睡裙折得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尾,一张纸放在上面。烈红的玫瑰信纸,刺眼的银色笔迹。我从未见过这样放肆绝望的字体。
“琼央:
知道么,你的姐姐是一个精神分裂者。看看我,我平时笑得那样温柔平和。只是你没有见过我浓妆艳抹的样子。对不起我欺骗了你那么久。
知道么,你十四岁时来学校发颠的那个人是我,你十五岁生日送你玫瑰色花瓶的人也是我。我只是想让你有所觉察,原来你的姐姐有两个完全不同的样子。我只是不希望到了这一天你会受太多的惊吓。
知道么,爸爸妈妈都姓琼。别问我为什么,你要知道就自己去问。
知道么,我很爱佚。
还知道么,我有了他的孩子。可是他不要我了。
姐姐”
我都没发现呢,自己居然在默默地哭着。
我还以为自己会很冷静很冷静,并轻轻微笑呢。
该是掀开谜底的时候了。
我擦干眼泪,猛地拉开琼妮的衣柜。
我记得她说过她只穿歌丽娅。那最淑女了。
大红木漆的衣橱,分三份。纯白纯白的外套挂在左边,浅色底碎碎花的连衣裙挂中间,蕾丝纯棉的衬衣和上班穿的制服裙放在右边,都叠得一丝不苟。
我伸出手在连衣裙那阁里捣鼓好一阵,烦躁中推开了什么。
一个夹板自中间划分出一道黑色的界限,一些黑色的袖子从里面渗出来。
裙子,衬衫,背心,裤子,帽子,袜子,围巾,还有手套。它们都是黑色的。叫不出牌子的,轻轻的,软软的,质地很好的,华丽得难以想象的。
那只曾经穿着它们的蝴蝶美人,是否正在天堂看着我,安详地笑着,等待着我走到结局呢?
凌晨。时针缓缓指向十二点,我心里有很多病态的礼花绽放般的兴奋。它们堆积在我的心脏里,沿着鲜红的血液流向嘴边。
我怕我会哭出来。我还怕我会疯掉。
我的父母比我更无言。母亲故做镇定地削起苹果,手在微微颤抖。
父亲低着头说,别逼我们。那是一件很伤人的事情。
我说,我就是要知道。一定要知道。
父亲叹了口气。
“那是在二十五年前,由我和你妈妈引起的事故。当时,真被爱情冲昏了头,居然连彼此是表兄妹都不知道。真是愚蠢呐。”
父亲抬起头拿过水果刀,细细地继续削那个苹果。
母亲流着泪,浑浊的,可是那样昂贵,“琼妮是我执意生下来的。当时还期望着这个孩子能正常地过一辈子。小时侯她也的确很正常,可越长越大,才就发现她有双重人格。那时候,也太晚了。”
我想伸出手拂去母亲的泪,可是我的手已经软了,动不了了。
“很抱歉你不是我们的女儿。但我们同样爱你,请你相信我们。”父亲替母亲抹去了眼泪,手上挂着欲滴的水珠。
我心口压着一片娇柔的柳枝条,虽轻,但已有或深或浅的痕迹。我很清楚,那是怎样酸楚的痛。
我忘了自己是何时从家里跑出来的。
也忘了自己怎么会哭着拨通佚的电话要求出来见个面。
他同意了,说很快会来到。声音有些厚质感的沙哑,像刚撕心裂肺地哭完一样。
还是那家店,二十四小时营业,灯光永远昏黄暧昧。从窗里望出窗外始终因为是透明玻璃而让人缺乏安全感。
我窝在角落里却感到深深的依赖和安全。
佚笑着甩甩外套,细微的水粒被抛到地上。外面下着很小的雨。
回家吧。他首度开腔。
你的爸爸妈妈会担心的。他们,总不想失去第二个女儿的。他又说。
我回敬,“什么啊,说得我好像叛逆期的少女离家出走一样!”
“八年前你是这样子,八年后你怎么还是这样子。”他温柔地眯起眼睛,浅浅地抿一口蓝山咖啡。
原来当时那个男子是你。我笑得意味深长。
早上九点正,我悄悄推开家门。光线从门外照进家里,我看见爸爸妈妈趴在餐桌上睡着了。旁边的水杯底下压着一张纸,“请原谅爸妈犯下的错,原谅姐姐的傻。请原谅。”
我拨开散乱在母亲脸上的头发,有些已经白了,那张脸也风华不再了。原来在我们怨恨着什么的同时,那些人早已老了,而我们也长大了。
我说,“看,我不回来了么。”
我回来了。
四月九日。
半夜的时候,我在朦胧中接到一个电话。天很黑,昏沉得要人窒息。
佚在电话里说,他正在天台上徘徊,才发现风景很好。
我在电话里听到树叶在沙沙作响。“你想自杀么。”我说。
他大笑起来,“是啊,我准备跳下去了,是来跟你告别的呢。”
这一告别持续了三个小时。
然后天都亮了一半了。
我疲倦得很要紧,再见两字刚要说出口,佚的声音忽然正经起来,“Jonny跳前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好好照顾你。但对不起,我只爱她。”
我听到他纵身一跃时轻微的抽噎声。他是一直忍着不哭。我只是装做不知道而已。
他的手机在下坠的过程中渐渐没电,半空中划过的风声越来越微弱。就在掉下地面前的那一刻里,我终于什么都听不见了。
连同一个人的生命,也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那两个相爱的人成双成对地去拜见佛祖了。
我变成落寞的等爱人。
就这样。
可你以为故事完结了么?
原来是的。
两年前我的父母还好好地活着,两年后他们齐齐去见马克思了。
今天是遗体告别的日子。这一刻后他们将永远离开我。
告别仪式上是空荡荡的冷清。除了师仪外,除了两具黑色棺木外,除了我外,除了满室没有姓名的花圈在孤零零地守侯着外,再没有任何东西在。
师仪尴尬地清清喉咙,“哈,可能别人今天都太忙了吧。哈哈。琼小姐有什么要说的呢?”
我站上台,黑色的裙摆飞扬起来,“那是谢谢,对不起,再见。
谢谢。对不起。再见。
两年后的某天里我做了个梦。梦里我有双洁白的翅膀,一直悬浮在彩绘玻璃旁看着我熟悉的人们。
那是戴着蝴蝶凤冠穿着雪白婚纱的琼妮,那是一身笔挺西装外加格子围巾的佚,那是烫了卷发穿着暗红色晚装胸前别着鸢尾的母亲,那是穿着黑色燕尾服容光焕发像年轻十几岁的父亲。
他们都在笑,都笑得那样幸福温和。
教堂的钟声响了一遍又一遍,白鸽一次次飞进教堂里并落在空无一人的观礼席上。
在他们面前突然出现了另一个我,我笑得是那样的甜美。我捧着满满一束玫瑰说的是什么?
好像是,“祝你们百年好合,永远幸福。”
佚把戒指套在琼妮右手的无名指上,轻轻一个吻,凝视着她说,“我一辈子爱你。”
琼妮拿另外一个戒指套在佚左手的无名指上,轻轻一个吻,凝视着他说,“我也一辈子爱你。”
我的父母流着泪拥在一起。紧紧的。
我扇动着洁白的翅膀飞到他们身边,另外那个我渐渐变小,最后变成一个光圈,收进了我的心里。
我的翅膀忽然变得无比宽大,把他们护在它的光辉之中,我却慢慢闭上眼。
我看见琼妮和佚抬起溢满幸福光辉的脸,她和他对我说谢谢;
我看见爸爸妈妈缓缓流着泪,他和她对我说对不起。
我的梦就这样完结。
第二天我的父母因突发性心脏病同时休克,眼睛紧闭,眼眶湿润,嘴边有好看的笑容。
救护车到来之前,母亲曾经苏醒过一段时间,看到我就说琼妮对不起,还死死地拽着我的胳膊不放。
他们被送到医院后不久就永远停止了心跳。医生说他们没有任何遗言留给我,但有留给一个叫琼妮的。
医生说,你的母亲说,她对不起她,但谢谢她能原谅她。
我晕倒在地上。
出了医院后,一个黑衣女子妩媚地靠在树旁吸着烟。她唤我:央。
她见我不说话,很快把烟掐灭了。带你去一个地方。她说。
佚呢?我问。
他?你等下会见到他的。
琼妮带我去了一个黑暗的地方。我只看见长长的一条人龙。有人苦喊着说不,有人神情冷漠地等候在一旁,还有人放肆地笑着。
看见那个老婆婆了么?她亮起打火机朝前扔去,被丢中的人骂骂咧咧地回头望望,当然是什么也看不到。
我说看到了。
琼妮说那就是孟婆,先见识见识吧。
又指指不远处那反着幽光的水塘说:“那就是苦海。”
我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了。佚已经跳下去了吧。
她不说话。
“知道么,真相是,我和佚是表兄妹。爸妈知道告诉了他,结果他不要我了。”琼妮幽怨地吸一口烟,叹出来是那无尽的忧伤。
你恨爸妈吗?我问。
“我能恨他们吗,我应该恨他们吗。”她这么说。
一把苍老的声音在人龙的源头连连呼唤:“琼妮?琼妮呐,快呐,错过了时机下辈子就没有好的命数了呐,快来呐…”
琼妮向我低声交代了一句话,然后笑着摆摆手,“再见,不能送了。”
我瞬间睁大了眼睛。原来我还在医院,四处都很光亮。
我哭了。
当我二十五岁,有一个英俊的男子说要给我幸福。
我答应了。
因为他长得很像佚。那个我深爱的佚。
我正式披上嫁衣那天,忽然想起琼妮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
我就知道你爱他。下辈子我不会再阻拦在你俩中间。我心爱的妹妹,我爱你胜过任何人。
PS:此琼央非彼琼央,纯粹是我写的时候贪图方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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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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