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遇无寻》洪之了了

4、不遇

　　七月的悉尼迎来了冬天，枯黄的树叶落了满地，踩上去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为期一个月的期末考试也终于结束，我们约好到梁舒寻家庆祝假期的到来。

　　除了我和梁舒寻以外，还来了五个人，大多都是我们一个学校的他的朋友，其中我只认识一个以前一起吃过饭的Chris。梁舒寻把我拉到他们面前，拍了拍我的头，向他们介绍我：“阮阮，Iris，我的小学妹。”

　　大家都很友好地和我打招呼，其中一个女生勾起嘴角，拿梁舒寻开涮：“怎么就是你的小学妹了？都是一个学校的，是大家的学妹啊。”

　　说罢朝我挤挤眼：“以后他要是欺负你就告诉我们，我们帮你收拾他。”

　　我哈哈大笑，忙不迭地点点头。梁舒寻有点囧，连连摆手说不可能的事。

　　我们点了外卖当作晚饭，他们开始洗杯子准备拿来装酒。

　　我晃了晃手里的玻璃杯，对他说：“我已经成年了。”言下之意，我已经满了十八岁，可以喝酒了。

　　梁舒寻却并不买账，他拿过我手中的杯子，笑起来说：“那也是小孩。”

　　我拿着装满橙汁的玻璃杯，百无聊赖地坐在转椅上看他们把买好的酒一瓶挨一瓶地放在桌上。红的黄的白的，堆满了小半张桌子。

　　Chris把冰箱里制好的冰块取出，把洗净的柠檬和青柠也切开，清新的柠香扑鼻而来。我拉住梁舒寻的手，伸出一根手指，举到他的面前。

　　他看懂了我的手势，也许是我恳求的目光太过迫切，他无奈了挣扎了几秒，还是败下阵来，“说好了，就一杯。”

　　目的达成，我悄悄地对着梁舒寻的背影比了个“耶”。乖乖坐在一边等待我人生中的第一杯洋酒。

　　梁舒寻把桌上开过的两瓶酒各倒了一点到装满冰块的杯子里，又对着客厅喊：“Chris，再帮我开瓶龙舌兰和朗姆酒。”

　　不一会儿梁舒寻递给我一杯看起来像是可乐的酒，我先小心地舔了一小口，甜甜的，第二口便放肆起来，一口气闷了小半杯。我砸吧砸吧嘴，对着梁舒寻喊：“这不就是可乐吗？”

　　他正在厨房里洗手，闻言扭过头来，看到我只剩下一半酒的杯子，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似乎有些懊恼没有及时嘱咐我喝慢点。不过看我面色正常，他没再说什么，擦了手走过来，说：“这是调和酒，里面加了四种烈酒。我自己调基酒放得少，你去酒吧喝这个，酒量不好的一杯就倒。”

　　说罢敲了敲我的额头：“不要喝得太急。”

　　外卖点的韩国菜，很对我的口味，我连吃了三个生菜包猪蹄，吃得嘴巴鼓鼓，梁舒寻在对面看着我笑。吃完饭后，我不参与酒局，抱着梁舒寻的平板在一旁看电影。没过多久我便开始犯困，情节精彩也抵不住滚滚睡意，我枕着沙发上的靠枕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我身上搭着一条小毛毯，天已经黑透了，我站起来环顾一圈，四五个人歪歪扭扭地趴在桌子上，没有看到梁舒寻的身影。

　　他站在阳台上，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我推开玻璃门，他手指拿着一根香烟，正缓缓吐出一个烟圈。

　　他回头看到是我，眼神柔和了些，抬了抬手指客厅里喝得东倒西歪的一群人。

　　“都倒了？”

　　我点点头，阳台上风有些大，我低头往衣领里缩了缩，却看见他脚边散落的好几个烟头。

　　“Chris这个酒鬼。”

　　烟头徐徐燃烧，在他指节间忽明忽暗，闪着橘红色的点点火花。

　　“我送你回家吧，他们一时半会儿应该是醒不了了。”他又吸了一口烟，扭头吐出一团烟雾，把烟头按在栏杆上杵灭。

　　我低着头，没有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讷讷地问他：“你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梁舒寻手一顿，没有说话，良久，他垂下眼帘，告诉我他妈妈给他打了一个很长的电话。

　　家里人希望他这次毕业后就回国，既然没有要留在这里一直工作的打算，那么不如早点回国进入职场。

　　“我中间耽误了两年，本来就比同龄人落后了些，我妈觉得没有特别大的必要继续在这边读研。”

　　我点点头，想了想，说：“但国内本来就很看重学历，你又已经申请到了学校的研究生，何必浪费掉这个机会呢？毕业后申请两年工签积累点工作经验也很好啊。”

　　我的大脑不停地转动，想继续罗列出留在这里读研的好处。我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话，最后终于口干舌燥。

　　我安静下来，过了许久，我抿了抿嘴，直视着他，“留下来吧。”

　　我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我希望你留下来。”

　　我们沉默着对视，四周安静，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阮阮。”他叫我的名字，又像是叹了一声很轻的气。他弯下腰，轻轻地抱住了我。这是我第一次被男生拥抱，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道。他温热的鼻息呼在我的耳旁，我听见了自己如雷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