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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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梵高
1.
你心里的画家是什么样的呢
长卷发，沙哑的嗓音，来不及剃的胡茬，深邃的眼神，带着阴影的眼眶，染上颜料的手指，摇晃的红酒杯，凌乱的衬衫，被割下的耳朵？
戴高帽的胖老板扔下未吸完的雪茄，烦躁地赶上马车
自持身份的人总不乐意去吸最后的烟屁股
一只手捡起来粘上了灰的雪茄，火星在唇齿间明灭，尼古丁在肺部旋转，吐出一口青烟
“咳咳咳”谁狼狈地咳嗽了几声
画家掏了掏空荡荡的口袋，没有找到冰冷的钱币，反而找到了躲在阴暗处的洞口
“呼”画家蹲下身去，一支手夹着雪茄，面前的顿河静静流淌，波纹打散了画家的脸
画家蹲着，看着水面上的自己，抽着烟
来往是行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
有钱的，没钱的，贫穷的，富有的
人影倒映在水面上，画家看在眼里，吸了最后一口烟
2.
面包房老板的儿子还在忙碌着，黄昏残阳如血，青年手上沾了糖霜，笑起来的样子却如同正午灿金色的阿波罗
人们都爱面包房老板做的面包，人们都爱老板儿子笑着递过来的面包，人们都爱开朗的小太阳
不论是刻薄的，温和的，幼小的还是阴沟里的蛆虫都爱他
画家爱上了那个青年，命中注定，即使是俄尔普斯的金竖琴都无能为力，即使是艾伦的权杖都无法制止他
行人都散了，夕阳最美，画家站在墙角的阴影里
欢喜的交易结束，人们四散，小太阳收拾着残局
画家终于动了他那双像是扎着根的脚
“一个牛角面包”他声音低沉又轻的不可思议
“好的”青年笑着收下牛角面包的钱，递过来的却是夹心面包“今天是草莓酱，很甜，祝您今天能有个好梦，先生”
画家垂下眼睑，长着荆棘的藤蔓在心底蔓延
什么是爱情呢？医生无言了，物理学家无言了，于是我们用诗词去赞颂它
“爱情怂恿我探听出这一个地方
他替我出主意
我借给他眼睛
我不会操舟驾舵
可是倘使你在辽远辽远的海滨
我也会冒着风波寻访你这颗珍宝”
所以爱情是什么呢？那是不顾及所有的偏爱
我有着一筐的苹果，我把它们分给了别人，留下最大最甜的唯一一个给你
纯洁的鸟儿向我讨要，我不会给它，凶猛的狮虎威胁我，我不会给它
即使是女神赫拉，雅典娜，阿尔忒弥斯，我都不会给她
我要等你回来，把这个苹果给你啊，亲爱的
画家坐在自己凌乱不堪的房间里，大口咀嚼着面包，草莓酱很甜，考得微微焦黄的面包上的糖霜也很甜
3.
没有人愿意接受他的画
画家抱着他的画坐在地上，他疲惫的眼神透不过凌乱的头发，卷曲又油腻的头发遮住了他的混浊的眼睛
人们拿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他不在乎，人们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的画…………哈哈
他卖不出去画，即使是在路边上也没有人买他的画
他买不了玫瑰，买不了带骨的羊肉，他买不起面包了
对不起啊，画家对着长在心尖尖上的小花道歉
“晚上好，先生”他的青年背对着太阳向他走过来
他呆愣愣地看着走过来的青年，背着光，看不真切他的脸，怀里抱着几支向日葵，花盘朝着青年的脸，画家只觉得眼眶酸痛
小太阳看见了他的信徒，把他的光照到了信徒的身上
“这是您画的吗”他仁慈地蹲下身，视线齐平
“是的，没有人喜欢它”
“或许，这是画给百年后的人们看的”青年歪着头笑
画家看着他，只觉得灵魂得到了慰藉，这种感觉它，难以言喻，宛若干涸的沙漠得到了一杯清凉的泉水
“你喜欢它吗”画家慌乱了“喜欢这个吗？还是这个”
画板凌乱，他随手拿起几副曾经的珍宝
“我都可以给你”
青年的怀里被塞了一幅画“谢谢，这副就好”
他打量地很仔细，没有人像他一样这么仔细看过画家的画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青年指着画上竖向天空的树林“总觉得会有不一样的意思”
“人们觉得树不可能触及到星空”
“但我总觉得，用树木去接触星空，是大地的渴望”
青年眸光涟涟，摩挲着画布“很美”
“我没有带钱”
“没关系，这是我送给你的”
青年歪着头想了一下，把怀里的向日葵递给对方“那就请您收下我的心意，愿您的每一天都光芒万丈”
黄昏装在他的袖口，晚风洒落双肩
天呐，画家不禁在心底痛苦地呻.吟，我要怎样才能不爱他呢
4.
礼拜天，教堂，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窗，神圣不可侵犯
圣洁的小天使唱着诗
壁画上的创世纪中，亚当伸长了手去触碰他的神明
画家双手握紧，垂下头，他轻叹
我有罪
什么罪呢？
我竟然对太阳起了觊觎之心
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竟然爱上了一个比我小将近十岁的同性
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为什么呢，我怨恨丘比特将箭射向我，让我陷于爱情的沼泽
我又欣喜丘比特将箭射向我，这是否意味着太阳依旧愿意将光照向我
我揣测着，我心慌着，我妄想着
如果我有罪，请让我的太阳制裁我，如果我没有…………
请让他看看我吧，让我吻去他手上的糖霜，让我亲吻他的鞋子
我有罪
但我爱他
我是否能够妄想着，他也能够爱我呢？
求求你，看看我吧，我的向日葵，我的星空，我的太阳啊
5.
橙黄色，绿色，黑色，白色
画笔在画板上涂抹着
主人不在意地在身上擦擦画笔
“向日葵，向日葵”他呢喃着
“这是给我的？”又是一天黄昏，行人都散了，青年收拾着面包铺，收到了来自画家先生的一幅画
画家点点头，双手绞着衣角，过长的卷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下巴还带着青茬，他声音沙哑，他情感真挚，他问“你喜欢吗”
青年沉默了一下，他看看画家又看看画，他调笑道“画家先生知道吗？向日葵的花语”
“啊？”
“我小的时候梦想着开一家花店，虽然最终还是天意弄人”青年耸耸肩，看起来并不在意“向日葵的花语是有你时你是太阳，我目不转睛，无你时，我低头谁也不见”
画家的脸红了，心却慌了
青年看起来并不在意，像是开了一个玩笑“如果我是女孩子的话一定会喜欢你的”
“那你现在喜欢吗”
青年看着他，笑道“喜欢啊”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呢？画家想
6.
我好像，有点喜欢他
月亮女神的辉映下，向日葵低垂着头
他听着夜晚的风，夜晚的雨
他蒙着眼睛，他无声呐喊
不可以，这不可以，这是……错的
不可以，不可以
梦里是他的脸，还有向日葵和触摸着天空的树
不可以……吗？
救救我吧，无论是谁都好，告诉我吧，我该怎么做
发丝凌乱，梦魇缠绕，皱起的眉和不住的呢喃
雨下得很大，很大，很大
他听着清晨的雨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今天能带着一幅画来买面包……
7.
雨下得很大，顿河的河水激荡，行人匆匆，穿着黑色的雨衣，绅士们压低了黑色的高帽
黄昏的面包铺迎来了湿漉漉的画家还有一副湿漉漉的画
“先生？”青年递给他一条干净的毛巾
画家接过来，指尖擦过青年手上的糖霜，感觉自己的手都变甜了
“谢，谢谢”他垂下头，依旧是长卷发和没剃干净的青色胡茬
“画家先生刚刚卖完画吗”青年歪着头问
“不，不是，是给你的”画家双手捧画
青年接过来，手指尖轻轻在上面碰了一下
啊，粘上了颜料
是还没有干的颜料被雨水打湿的后果呢
青年摩擦指尖
“啊！这！”画家慌乱了，他想要擦去太阳身上被玷污的色彩
粗砾起了老茧有点湿冷的手和温热干燥的手掌相触
两人四目相对，有什么东西在雨幕中发酵
“这是给我的吗”青年问
“是”
“……”
“……”
“画家先生”青年突然逼近，拥抱，他的头放在画家的肩上，发丝纠缠
青年眼里波光粼粼
“带我走吧”
8.
青年知道他的父母是个什么样的人
古板的固执的，像是旧时代遗留下来的报纸和古铜色的硬币
板着脸让他继承面包房的父亲，扔掉了他的花的父亲，还有抱着他哭泣的母亲，在阳光下缝着撕裂的衣服的母亲
啊
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不能被人们接受，那就逃离尘世吧
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到一个我们可以一起生活的地方
9.
世界上美好的东西不太多,立秋傍晚从河对岸吹来的风,和二十来岁笑起来要人命的向日葵
他拥阿波罗之子入怀，即使被灼伤，也不会放开
青年和画家浪迹天涯
青年扎好画家姜黄色的发，清晨为他剃去胡茬，在阳光下，他与画家反射着天空的淡蓝色眼睛对视，抚摸着他的发
“很漂亮，是太阳的颜色”
“我染上了你的颜色吗？”
青年微微笑
画家在路边卖画，青年则在他身边卖花
紫色的鸢尾花，黄色的向日葵，洁白的百合花，袅袅的铃兰
在街边卖画对画家来讲是痛苦的，但他看着身边的他，是幸福的
花盛开就是一句，夜漫过就是一篇。黄昏开始书写，黎明是无数的扉页。
全世界拼成首诗。我爱你当作最后一行。
所有的晦暗都留给过往，从遇见你开始，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我想为你做一幅画，一副世界上最美的画，画的名字叫做我爱你
10.
对不起，亲爱的，除了爱情，我给不了你什么
你本应该在太阳下，在人群中，在鲜花里，而不是这样，和我躲在路边，无人在意，和丑陋的我住在逼仄漏水的小屋里
亲爱的，亲爱的，圣诞节快要到了，我没有礼物可以送给你
或许？你喜欢我的耳朵？
青年微笑“你的哪里我都喜欢”
那我把我的耳朵送给你好不好？泡在福尔马林里？用包装盒和彩带包好？在圣诞节送给你
青年皱起眉头，眼神伤心，像是雨后的春山，他抚摸着画家的脸，温柔缠绵“不可以，我不喜欢你伤害自己”
啊，我要怎么才能不爱你呢
画家与青年拥抱，四肢相缠，亲密无间
画家的头埋在青年的脖子上，呼吸吐气
爱我吧，再多爱我一点点，爱我吧，求求你
我亲爱的
只要你，只要你给我一点点爱，那么死神都无法将你我分离
青年把下巴放在画家的发顶，他轻轻道“好”
11.
绿皮邮箱带来了青年母亲的死讯
青年看着信，不说话
他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沉默
画家看着他总是抱着一束花，每天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等晚霞
晚霞很美，和青年还在面包铺，等到画家来买面包的时候一样美
他的眼底有着浪花
回去吧，回去吧
海鸥催促着他
回去吧，回去吧
良心谴责着他
青年用手遮住了眼里的浪花
回去吧
画家拥抱了他
好，青年说，眼神悠远，看着翻滚的河水
12.
主观的谩骂，有思想的屠杀
谎言把他带到了悬崖
手被绑上，口被堵上，人们愤怒的脸扭曲着，父母厌恶的眼神刺痛着
他闭上眼睛，不见浪花，河水流淌
海鸥低鸣，顿河掀起一片巨大的浪花，再变得沉默
顿河静静地流淌，静静地流淌
河岸人家的灯光照向了河面，和踉跄的画家
一束被踩踏的向日葵躺在泥土里，散落的花瓣冰冷而可笑
海鸥在低鸣，月光铺满了河面
看呐亲爱的，人类之外都在哀悼你，人类之外都在哀悼我们
亲爱的，你怎么就回到了天神的怀抱了
亲爱的，爱我吧，爱我吧，我把命都给你啊
13.
阿波罗再次升起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浓稠的雾气，照向了河岸
向日葵被收拾得很好，花瓣混着泥土，放在了画板上
画上的落款是今天的日期，加
他爱他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