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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三合村的荣光 ...

  •   领袖说得好,“人多力量大”,在傅敬疆眼里又弱又小的姐弟/妹三人,在分担两次后,总算是齐心合力地把这八十斤玉米给弄回了家,闻着小院里弥漫着的成熟玉米散发出来的香馥气息,苏兆灵内心里涌出了一股浓浓的满足感和安定感,在这个“民以食为天”的年头,只要有了吃的,人就有了活路,人就觉得踏实。

      跟着,她的视线不由地又落在了院子角落里摊开在筛子里晾晒的那几味草药上,草药晒得应该有段时间了,那淡淡药香味儿飘到人的脸上,撞得着鼻子眼睛嘴唇都欣欣然的,是另一种怡人的味道。

      脑随心动,苏兆灵脑海里的那本《农村实用手册》,又很敬业地跳了出来,自动翻到了“中草药知识”篇,奈何,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苏兆灵悲催的发现,这金手指它突然就罢工不灵光了。

      薄薄的两页内容,笼统的几段话,简要介绍了几味草药的识别、采集、加工、用法、用量和保藏,连张粗糙的图片都莫有,这对于梦想着朝“行走的百科全书”这一目标努力迈进的苏兆灵来说,真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苏兆灵:汰!个不争气的金手指!

      她的表情太过郁忿,时刻关注自家二姐动静,自诩二姐肚里头小蛔虫的兆康童鞋见状,脑瓜子“叮咚”一响,再次及时雨一般,乐滋滋地扮演起了“江湖百晓生”的角色,驾轻就熟、眉飞色舞地又给自家二姐叭叭叭地科普了起来,嘴皮子溜溜的,还顺便给自己吹了一波彩虹屁。

      “二姐,这些你也忘记了?这是大哥之前上山挖回来的草药,那个是车前草,那个是蒲公英,还有那个是夏枯草,我跟你说,那个夏枯草还是我跟大哥上猴头岭挖的,沟沟里石头那个多哟,岩窝窝里的草都跟我一样高咯,大哥本来还担心我走不动,嗬,我的脚底板比他的还结实咧,小更哥都说了,别看我现在还小,就我这筋骨儿,以后肯定和他跟莽子哥一样壮实!”

      小家伙半天下来三句话不离“小更哥”,故而苏兆灵也弄清楚了,小更就是之前他们在集体地里见过的那个苏莽子的幼弟,比兆康大三岁,别看两家都姓苏,其实没啥亲戚关系,苏莽子一家是外来户,在本村是独一家的存在,倒是他们家,还有几户出了五服的堂亲。

      兆康童鞋还在继续逼逼,吃了炫迈一般根本停不下来:“大哥还跟我说了个顺口溜,我念给你听:‘草医草药就是好,漫山遍野到处找,疗效好来费用少,合作医疗巩固牢’,大哥还说了,领袖说……”

      兆康同学在各种小道消息方面,那小耳朵是灵醒醒的,但在语录学习方面,就是个典型的半桶水,说着说着又卡壳了,苏兆灵在内心里“呵呵呵”地嘲笑了几声,嘴皮子一掀,照书里那明晃晃的加黑字体,得意洋洋地又给这个便宜的二货弟弟表演了一番什么叫“学以致用”。

      “领袖说,‘中国医药学是一个伟大的宝库,应当努力发掘,加以提高’,号召我们积极开展中草药的群众运动,自采,自制,自种,自养,做到‘藏药于民’,固牢农村合作医疗,更好地为工农兵服务,对不对?”

      兆康满脸惊叹:“二姐,原来你还记得哦?”

      苏兆灵朝他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邪恶笑容:“整天说你二姐脑壳不好,还没脑子地跟外人乱瞎逼逼,我看你才是脑壳不好。领袖说了,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从今天开始,以后每天早请示晚汇报的时候,你就背三句新语录,懂了吧?”

      兆康闻言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瞪大了眼睛叫喊起来:“三句?那么多!”

      而兆蕊则抿着小嘴儿,嘻嘻地笑了起来,这个样子的二姐和三哥,真是好耍子……

      *
      苏兆灵姐弟/妹三人正在家里插科打诨笑成一团时,风尘仆仆的傅敬疆也回到了自家所在地,开山口大队下的三合生产队。

      和玉洪大队只有16个生产队,且16个生产队中包括坡南在内的三个村屯,一个村屯就是一个生产队不同,开山口大队人多地广,共辖有24个生产队,就是三合生产队,下面又分了三个小的生产队,每个队都有各自的集体田地,而傅敬疆的父亲傅存海,就是第三生产队的队长。

      地多意味着粮食多保障多的同时,也意味着要多劳一份力。

      这不,夏收这段时间,三合队的社员们早上四点不到就奔到了地里,披星戴月地开始忙活,干满四个小时活后,才能暂时歇工回家打仗一样吃上两口早饭,吃完嘴巴一抹,拎着一竹筒玉米糊糊又继续拔腿往地里赶,午饭同样是在地头解决的,就是竹筒里的那份玉米糊糊,等到这一天的收工号响起,往往已是繁星满天,人累得都直不起腰来了,而明天又是如此机械性的重复……

      傅敬疆回到村外集体玉米地附近时,三队正好暂时收了工中间休息,男社员们或是抓紧时间裹了叶子烟或兰花烟抽上两口过烟瘾,或是懒洋洋地歪坐着边抠脚底板的老茧,边牛吃草样地吧嗒些老掉牙的闲话,女社员们则勤快多了,打猪草、砍柴草、纳鞋底、编草鞋,那一双双手,巧得哟!

      傅守海刚美美地吸了一口烟,人群中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就吆猫撵狗般激动地大叫了起来:“叔,叔,快看,那是不是我敬疆哥回来了?”

      原本同样累得丧嘴垮脸的傅存海闻言,猛地抬头一看,一张胡子拉碴的黑黢黢粗糙大脸,立时像喝了蜂蜜水一样涂满了团团惊喜,蒲团般的大掌在大腿上一拍,嗓门大得像炮吼:“嘿!还真是我家疆娃子!”

      也就这一眨眼的功夫,更多的小年轻已经使劲儿挥手,敲锣掷鼓一样朝傅敬疆那边喊了起来,将躲在附近的一群雀鸟都惊飞了:“敬疆哥——”

      同样满脸笑意的傅敬疆速度很快,转眼就到了众人跟前,下一秒,立马被一群大老爷们篱笆样的围实了,人人身上尽透着火一般的热情和热血,没办法,就像兆康吐槽的,坡南生产队连个当兵的都选不上,傅敬疆也是三合队的独苗苗,同样金贵稀罕得很,所以七年前,17岁的傅敬疆被部队选上时,不只是傅存海激动得眉毛胡子前所未有的张扬,老支书亦然。

      按照老支书的说法:“领袖说,‘当前世界总趋势是敌人一天天烂下去,我们一天天好起来,但是新的世界大战的危机依然存在,要提高警惕,保家卫国’,但人民军队兵力500多万,而我们三合村竟然没有出一兵一卒,我愧对领袖啊!这回疆娃子终于给我们三合村争了气出了头,我们三合村也终于风风光光地走出名光荣的解放军了!这是我们三合村的荣光!”

      彼时的看支书,说到激动处,喉咙里像塞着块骨头,喉结一上一下地动,一时间哽噎难语,只握着傅敬疆的手不放,哆嗦着嘴叮嘱他在部队好好干,而傅敬疆也不负众望,在部队七年,提了干,被推荐上了军校,稳扎稳打,24岁就当上了副连长。

      当兵七年,这是傅敬疆第二次休探亲假,上一次的探亲假还是三年前,所以,这会儿不论是老的还是少的,一帮子人激动地把傅敬疆围在中间,啧啧啧地东问问西问问问,就像一群老鸹伸直脖子般聒噪:

      “敬疆,瞧瞧你这身,硬是气派咯!”

      “敬疆哥,听说你当副连长了,那你手下管着多少个人咧?”

      “敬疆哥,上次队里放电影,就是那个《永不消逝的电波》,支书爷说,你做的工作就是和那个李侠一样的,还说你们通信兵,是首长的千里眼顺风耳,硬是厉害得很咧,是啵?”

      一群人越说越激动,尤其是那几个小年轻,声音刺刺哇哇的喊得比谁都高,说到兴奋处手舞足蹈的,那架势,就像以往围观队里的未婚汉子娶新媳妇似的,硬是让思子亲切的傅存海硬是连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吹胡子瞪眼的傅存海:艹他娘的,这些小憋犊子,干活时就会磨洋工,这会儿倒打起冲锋来了!

      傅存海正想摆起队长的谱,把这群臭小子呵斥开,一把同样刺耳的女人声音响了起来,和她的声音同样刺耳的,是她话里的内容。

      “敬疆,你也是24的大小伙了啵!老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荞花婶子我给你保一门亲如何?男人还是要成个家的,给你生生娃子焐焐铺盖做做饭,享受享受做男人的好滋味,就是一时不能跟你随军,也能在家里伺候你爸和阿桥,做做饭补补衣刷刷碗做着女人的活计不是?这家里没个女人,哪里能像个家呢!”

      傅存海原本一脸喜色荡漾的脸,彻底沉了下来,艹的这个多嘴多舌逑事都想沾一手的闲婆娘长舌妇,之前还想把娘家一个丧了夫的泼辣母老虎寡妇说给他,打他主意不成,这又把主意打到他儿子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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