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偏执》灯笼火

3、静听轩

　　林沐水无语的拍了拍衣袍上的泥。
　　感情地府的官差都这么不靠谱的么？还是他遇上的都是奇葩？！
　　现在摆在林沐水面前有几条小路，简简单单的没有弯弯绕绕，直接一条再简单不过的小路，每条路前只是标注了排列，共同通向不远处的一片密林。对于林沐水这个路痴来说不要说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了，就算凡间他都要跑好几趟才能大概记得一些。
　　“壹贰叁肆伍……”
　　林沐水在每条路头站了一会儿，发现每条路不仅一模一样，就连每条路路边的花草都一模一样。
　　正当林沐水为走哪条路头疼时，一道清润的声音骤然响起：“眼见不一定为实。”
　　“谁！”林沐水蓦然抬头遁声寻找声音的源头。
　　可无论他怎么找就是找不到，声音也再没出现过。
　　“眼见不为实……”林沐水低头呢喃：“也就是说这些路都是假的……真正的路眼睛看不见？”
　　然后又犹豫不决：“可是他要是骗我怎么办？”
　　想了大半天，眼看天色渐暗，林沐水啪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原地蹦起道：“笨啊林沐水！反正你也不知道走哪条路！你闭上眼睛找一下嘛！就说明他说的是真的，你想你与他无冤无仇他没事害你干嘛！”
　　说走就走，林沐水闭上眼，慢慢的所有的路就都看不见了，黑暗笼罩着一切，灵海中升腾气淡淡暗光，然后越来越强烈，像萤火虫似的四处纷飞，然后一齐凝聚在一起，组成了一条明亮的大道。
　　林沐水不再犹豫，坚决的踏上那条大道，凡他踩踏之处，荧光更甚！
　　而后就见荧光一亮而过，林沐水已走出老远，路旁挣扎着几只黑黑的蝙蝠奄奄一息。
　　王殿
　　“啪！”
　　一支上好的毛笔生生被折成了两段。华容满脸苦着脸心疼的看着已经香消玉殒的判官笔泪花在眼里打着转。
　　“孤的师尊好样的！”黑衣男人咬牙切齿，眼中红光暗动，犹如琉璃一般折射着猩红的影子。
　　华容：“老大……”
　　楚淮南平息一口气，垂眸盖住了满眼的杀气与怒意，黑着脸摆摆手：“无事！无非是死了几个不中用的！再派几个蝙蝠去，死了就给孤续上！”
　　华容恭敬抱拳：“是。”
　　头儿最近的情绪波动太大了，不知道让他寻到上林君的转世是好是坏，而且……
　　他快速撇了一眼桌上的画又低下头去，一个男人的脸被墨水糊了一大半，案前的男人却毫无察觉……
　　……………
　　那边的楚淮南还在暗暗生气，这边林沐水已经跟着路七拐八绕的走了一大半，期间虽也有几条分叉路，但是每到分叉的地方那个男声就会再次出现提醒他往哪走。最后昏昏沉沉的终于绕到了地儿。
　　林沐水站在看着朴素却自带庄严气质的门口仰头一字一句道：“静、听、轩……”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此时晨光耀眼，清气自存。
　　一扫地府的昏暗血腥，静听轩仿佛有着无可比拟的神圣光辉。
　　正派，清贵！
　　“静听轩原来这么好啊……”林沐水喃喃自语。
　　收起视线，来到门前。
　　空气中隐隐有幽香暗动，沁人心扉。
　　林沐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要推门，朱红色大门却自内缓缓打开，门内一前一后出来两人，皆是衣着朴素，白发晃眼。
　　“哎呦！我的儿啊，你可回来啦！快快快，快进来，这些天在外受苦了吧！”老妇一边说一边擦眼泪，间隙又忙不迭的拉林沐水进屋。
　　老翁跟在身后也是细细打量林沐水，满是皱纹的眼里尽蓄满了泪水，也不说话，只是一味地看着他。
　　林沐水乍一下有些不知所措，毫无征兆的看见这两人心头有些触动，怔怔的被拉了进去，看着妇人来来回回的斟茶倒水，嘴里不停的追问他在外吃了没有，住的怎么样，有没有受苦之类的话，满眼心疼的样子，说内心毫无波动是假的，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之久。
　　这边老翁也是紧紧的拉着他的手，顿了半天才道：“瘦了，瘦了……我儿受苦了……”似乎还犹有愧疚。
　　林沐水僵硬着抽手接过老妇递过来的茶水小心的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才道：“你们怎么在这？小爷我的卖身钱这么快就用光了？”
　　老妇毫不介意他的态度，好似已经忘了卖儿子结阴婚的事儿，一边给他端来点心，一边又撸起袖子道：“我们离开不久就被泥石流埋了，然后被地府的人收编，地府的人查了我们的生平说我们未做什么坏事，便赏赐了这个院子给我们！”老妇貌似不愿细提，待林沐水正要再问的时候轻轻拍了拍林沐水打断了他即将开口的话，眸中凝满了欢喜道：“等着，母亲给你做饭去，离开这么久，该饿了吧！”
　　老翁也在一旁连道：“是是是快给沐水这孩子做饭去，我瞧了好几遍，瘦了可不止一圈！”说着还像未曾看够似的细细打量，发灰的眸子慢慢浸上了泪水。
　　老妇立马欢欢喜喜的应了一声便出门往厨房走了。
　　林沐水看着妇人脚步欢快的背影，心里堵了一口气，却也不愿再问。
　　罢了罢了，今日一见无论幻影也好还是假象也罢，都不过人间的事儿，与其纠结不如坐享其成，好好享乐！
　　那喝着茶的老翁见妇人一走，便拉了林沐水手道：“沐水今年也有十八了，此次我们好久未相聚，如今相见，便把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一笔勾销，我们自知做了亏心事，如今再次见你，怎么也要给你重新许一门亲事才行。”
　　说着又道：“我前段时间瞧着有几家闺女已满十六，改天我去给你看看，找人给你说媒，保证今年就能把事给定下来！”
　　林沐水忙摆手淡淡道：“不用了，儿子目前还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然后想到什么又补了一句“你们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老翁满眼欣慰：“沐水你有心了……等你有中意的人的时候千万要告诉我，让我这老头子高兴高兴！”
　　林沐水轻轻点了点头。
　　老人又东拉西扯的说了一通，林沐水半数未进耳朵，支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
　　不久老妇端了满满一桌子的菜，鸡鸭鱼肉样样都有，好不丰富。
　　林沐水看着菜蹙了蹙眉，想着母亲缘何如此大方，随即轻讽的笑了笑，便又释然。
　　最后举杯畅饮，足足喝了伶仃大醉，才油光满面的被老翁架回屋睡下。
　　路过庭院，满地霜华，庭下如积水空明。一袭浅蓝色华服男子撑着素净的纸伞遥遥望着伶仃大醉的林沐水，轻微的皱了皱眉头。
　　没见华服男子如何动作，跟在林沐水身后的蝙蝠纷纷爆体而亡。
　　王殿这头，楚淮南双目早已赤红，死死盯着小福最后传来的那个画面，里头的那个男人依旧如此风轻云淡。
　　“老大……这……”华容知道能在一息之间灭了这么多的传令蝠的人肯定不是好惹的，但是架不住头儿的指令，有些尴尬的看着楚淮南。
　　楚淮南这时哪还有什么思考能力，把小福最后传回来的画面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沉声道：“即刻准备马车迎接夫人！”
　　这边的林沐水喝得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是看了华衣男子面色似有些无奈，径自推开老翁，然后关了门上床休息。
　　可将将躺下，梦意便黑云压城般的袭来。
　　数条铁链拴在山下的男子，历经百年的沧桑，男人嘴角干涸，见了他却只是微微一笑，目光一如当年。
　　“师尊……”清晰的话语，沙哑柔和，与外表的戾气违和。
　　而晚上撑伞的华衣男子依旧在不远处看着他，面色平静，一双眸子亘古无波。
　　“林沐水。”
　　华服男子开口，声音清润明朗。
　　“你就是……指路人。”
　　华衣男子微微点头：“我在此处良久，你所处皆为梦境，望你早些醒悟，重新来过。”
　　说着还未等林沐水反应，便见一白衣从远处御剑而来。
　　“师尊！”
　　华衣男子一怔，挥了挥衣袖，林沐水便一下感官尽数丧失。
　　腿一伸，再次醒来。
　　哪还有什么院子，林沐水分明连门都没进去！
　　林沐水揉着脑袋从地上爬起，看着朱红的大门，依旧紧闭，遍地都是红艳艳的彼岸花。
　　林沐水静伫片刻，走到门前，轻轻推开了门。
　　庭院什么摆设都没有，别看门口鲜花成海，门内花草树木一概无，只有孤零零的屋子和四处零零散散的鬼魂躺在地上。
　　林沐水一一走过，这些鬼魂无一有意识，仿佛老僧入定动也不动，嘴角却清一色带着微笑。
　　林沐水早就猜测此处估计是有梦魇作祟，现在看来果然不错，静听轩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梦冢，通过梦境悄无声息的杀掉所有进来过的魂魄。
　　看着在这里沉睡的魂魄，嘴角勾起的心满意足就足以刺心。他看着一路的魂体，一路走到了厢房门口，伫立片刻便推门进去，只是手堪堪到了门边，便缩了回去。
　　深呼吸了多次才又将手搭在门上，然后奋力一推。
　　火舌腾空而至，迅速窜起，片刻间就将整个院子包围，林沐水虽早有预料，却也来不及反应。
　　林沐水本打算直接原路返回推门而出，却不想大门却被死死关住，根本打不开！
　　林沐水生来怕火，一时便慌乱起来，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冷汗直冒。
　　华服男子此时云淡风轻的撑着伞从长廊走过，带起轻微的清凉。
　　他勾着头俯视林沐水的惊恐，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温和道：“他来了，我不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