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記-掩日》花都茉莉也

14、交心01

　　春日甫露出个头还来不及释出恩泽令百花齐放，看似已走的寒冬便在后头静静的朝大地洒了满面的雪，绿意躲、鸟虫藏，让这片藏在璩桑城内本就静谧的山林更加的荒凉无趣。
　　好在一道又一道规律的劈材声从天犹蒙蒙亮时便回响在这座山林之中，不致于让死寂这么嚣张。
　　这里是诸葛别院后山的一片林地，冬日的晨光夹带着晃眼的身影流连在一把高举过头的斧头上，将斧身锋利的刀面照映得闪闪发光，随着一股力量顺势而下，斧身如切豆腐般轻易地划开坚硬的树干，一切行云流水到令人感到身心畅快。
　　拾起被划作四等份的树干，脑袋里还在想着要多砍几棵树以备不时之须时，一个转身，慕世荣就被已经堆的比他还高的柴堆给吓的忘了自己刚刚想了什么。
　　愣愣地看着成堆都可以用到一年后的柴薪，慕世荣忽地傻笑搔脸。
　　看来劈柴劈的太专心看来也不是一件好事呀！
　　细细算来，他住在这里已经有五日之久，这些天来他每日不是砍柴烧饭就是打猎摘菜，让许久没过过常人生活他，安逸到差点忘了自己的任务了。
　　若非太过祥和舒适了，他也不会这么专心一致地将柴薪堆的这么高。
　　……但，这不就是他最为渴求生活吗？
　　从前他在从鄂时常想着，若有朝一日能安然自泰的隐居山林不问世事，过着自给自足祥和富足的生活，更甚者身旁还有位红颜知己相互陪伴，此等景像可谓是十全十美、人生足矣。
　　思绪飘荡于此，蓦地一抹清丽的身影缓缓显现在脑海里，乍现的春风让慕世荣的脸上挂上一抹痴笑，已全然沈浸在幻想里的他一点也不在意自己此刻失神的状态多么像个对空气傻笑的傻子。
　　从前的他想象着未来伴侣时，脑海里顶多就是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完全定不了型。
　　可如今，他竟可以清楚地在思海里看到那个不知在何时就住进心底的佳人。
　　窈窕人儿静如画、动如梦，身姿如花气质如仙，肤若凝脂更胜雪，黛眉如画、杏眼含羞，朱唇艳如红梅……全副心神已进入遐想阶段的慕世荣双手抚握着斧柄、脸颊靠在斧面上磨蹭，脸上满益着傻笑。
　　带着茶水来找慕世荣的初云看到的就是他这副模样，一个人痴痴傻傻地远望着，时不时还伴随几声傻笑。
　　…他不会是劈柴劈到傻了吧？
　　原本看着他对空气傻笑莲足还有些犹疑，但想着他可能从前征战惯了，日子里不是打杀就是闹腾，如今却被哥哥以不知什么原由留下来做这些无聊的粗事而导致他可能有些神思混乱时，初云才带着关爱又坚定的步伐走到他面前。
　　站定在他面前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初云小手挥了挥，直到慕世荣将脑海中人影与她的身影重迭时，才大大地回过神来。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干了什么蠢事，古铜色的脸庞瞬间涨红，慕世荣羞的赶紧丢下斧头起身，「咳嗯…妳…妳怎么来了？」此刻的他只想挖个洞跳进去将自己埋了。
　　浅浅一笑，初云没有多说些什么，仅是抬起手里的竹篮晃了晃，「拿了些茶水来给你，休息一下吧。」
　　心理甚是感激她的「视而不见」，慕世荣连忙接过她手里的竹篮并拿出一只丝帕铺在一座圆石上，「坐这。」
　　「早膳后你就出来工作了，我想着此时你因当会有些饿，所以带了些糕点过来。」
　　拿出篮子里已泡好保温的茶以及一盒点心，「这些都是妳做的？」
　　「对，都是些简单的小点而已。」奇怪的是做饭她不行，做一些小点心却颇有心得。
　　打开盒盖清新的花香随即扑鼻而来，慕世荣拿起一块花形的白沙糕，化入口中的是一阵淡雅梅香。
　　吃惊地看着这糕点，「很好吃！」与莫家的有的一拼！
　　「真的吗？」喜悦的笑容跃上小脸，却又旋即敛了敛带点不确定，「…但是，哥哥他总说味道太淡了，不太喜欢。」
　　慕世荣见她脸上那丝因兄长的口味特殊而长期受到拒绝的失望表情时，便身体力行一口、两口的吃着，以行动证明自己有多喜欢她这个糕。
　　「你哥哥、的口味…比较特殊一点，不用太在、意…咳咳咳！」塞了满嘴的糕还想着要安慰她，慕世荣没被自己噎死也差点呛死。
　　赶紧给他递过一杯水，「喝口水吧！」初云好笑又心疼地拍着他的后背替他顺顺气。
　　呛到双颊涨红，慕世荣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暗自在心底咒骂自己怎么这么不经事，总做一些傻不溜丢的事情让自己丢脸。
　　慕世荣尴尬又羞涩地看了看她，初云则是一派温柔地还以微笑，似乎不把他方才那些愚蠢的举动放入眼里，连一丝讪笑也没有，这要是换作另一派人马，必又得将他嘲笑的体无完肤了。
　　片片霜雪稍停仍不见暖阳露脸，幽静的树林被轻风探访地沙沙作响，轻暖的交谈与愉悦的笑声时不时穿插其中，让许久没这么热闹过的山林再次充满生机。
　　吃糕喝茶，闲云野鹤之情他想因该不过尔尔。
　　笑谈之间，两人早已忘却了时辰，一股紧密的吸引力攀附着双方的五感，犹如鱼与水般契合的舒适感令两人不知不觉身陷其中。
　　看着慕世荣讲述着世道千物万景时脸上出现的光彩，她有些着迷。
　　原来从鄂并非传闻中那般荒芜！
　　原来她以为的西域不过就是片幻景！
　　原来哥哥口中的七海上真有座仙岛！
　　原来传说中的七海真的存在…原来…原来…
　　看着初云听到他描述三界奇景轶事时脸上出现的羡慕，他感到心疼。
　　初次相见那天她脸上的哀凄他没有一刻忘得掉，每每想起心底便是一阵抽痛，因此每当他想着要开口探询时却又总会想起那一刻，继而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
　　没注意到慕世荣心底自顾自泛滥起的心疼，初云微微挪动身子向他靠近了些，脸上带着欲语还休的状态，试探性的朝慕世荣问了问。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期待写在了她璨如星子的双眸中。
　　这等期盼再怎么狠心的人也拒绝不了吧！
　　被她忽然靠近的脸庞给惹的红云抹面，慕世荣拉拉领口、清清喉头问道，「什么问题？妳说。」
　　贝齿轻咬红唇，杏眼朝四周瞟了瞟，抬起一手放在唇边轻声道，「我听瑜儿说过，你是因为十年前靳王戏弄你的那桩事才避走从鄂十年不归，…这件事是真的吗？」每次听到诸葛瑜提起她这位表哥，脸上皆是狭促的笑，从前识不得他时，她也不便多探听些什么，但如今当事人在此，好奇便驱使着她想一探究竟。
　　「这个…我…这个…」脸上的红又深了几层，慕世荣万万没想到她竟会问这个！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诸葛瑜竟对她也说过！
　　连她都知晓了，那岂不是天下人都知道那桩羞事了吗？
　　「妳…妳听闻了多少？」
　　初云腼腆而有礼貌地抿嘴而笑，「基本上是…八九分有了吧。」以前还住在诸葛府时诸葛瑜便时常来找她话家常，住着住着就这么把她这个常当笑话挂在嘴边的表哥给出卖的很彻底了。
　　八九分？那不就是全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