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境》KID布布

2、莫河司徒遭血灾

　　近三月，司徒瑾每日都去莫河厚山，寻找一叶双生，有两件事让她大为惊讶，一叶双生竟如此难寻为一，三个月还没寻遍后山为二。
　　今日一早，她青衣束发，干净利落，胡乱洗漱后，趁早去莫河打了几桶水，把水缸注满。白日里有姑娘在河边洗衣，熹微时的水最为干净。
　　紧接着煮饭洗衣，侍奉姥姥起床洗漱吃饭，今天日头好，又把家里的豆子，干货拿出来晒晒，顺手抓了两把豆子放在随身挎着的帆布袋里。
　　司徒瑾的家还是她刚出生前，父母盖的，历经十八年风吹雨打，如今三天补房两天漏雨，昨日刚下了雨，今天屋子里到处都是放着接瓦砾雨的木盆，她将积有雨水的木盆搬到院子里，将水一一倒尽，再叠罗汉似的把五个木盆垒成一摞，抱着去莫河清洗。
　　小木屋只有三间房，司徒瑾一间，姥姥一间，那过世十六年的父母一间——现如今放着杂物。
　　从大门进去右手边就是大堂，以前是放桌案板凳，现在放着香案，供的是司徒浩然夫妻二人的牌位，还有一没有刻字牌位。
　　司徒瑾曾问过这“无名氏”是谁，姥姥只说，“我们家永远愧对的人。”
　　司徒瑾也没有再追问。
　　说也是奇怪，香案上放着笔托，笔托上架着一支捋秃了毛的毛笔，笔尖的毫是灰白色，就像老者花白的鬓角，笔杆是因日积月累双手摩挲而包浆的酱木色，给人一眼沧桑之感。
　　姥姥无事，时常拿着毛笔摩挲，陷入沉思，紧接着眼圈通红，像是想起了极其悲伤之事。
　　有一次司徒瑾问姥姥，“姥姥，你喜欢毛笔，那以后阿瑾有钱了，给你买一只新的、贵的、比这支好一万倍的，这支这么旧，而且还好破，弃掉算了。”
　　姥姥双手恭恭敬敬的将毛笔放回笔托，还仔细的给摆正位置，这才转过身看向司徒瑾，她拉过司徒瑾的手，右手在她手背上拍拍，慢慢道来，“阿瑾，人不如故，笔不如旧，这支毛笔是你阿娘留下的唯一物品，记住了，以后，不管它多破多旧，不管你去哪里，都要随身带上它，千万不能丢，它……会像你阿娘一样，陪着你，保护你。”
　　司徒瑾只觉得姥姥是老糊涂了，一支毛笔怎么保护她，毫不把这句话放心上。便随意“嗯”了一句。
　　司徒瑾把香案擦干净后，将手中的毛笔放回笔托，直到全屋焕然一新，才重重呼出一口气，把抹布往水盆一丢，水花溅的老高，落在她刚刚擦好的地板上，她也不管了，直接席地而坐。
　　自从姥姥生病，这些活都是她做，一开始无从下手，现在游刃有余。
　　等家里的事弄完了，把姥姥扶到门口树下乘凉，平常姥姥最喜欢坐在这棵槐树下了，据说这棵树是当初姥姥和姥爷一起种的。
　　现在是芒种，六月的雨如同小姑娘的眼泪，说来就来。她嘱咐道，“姥姥，等变天了，您就早早进屋，别耽搁，我会尽早回来。”
　　姥姥拉住了司徒瑾的手，抬头直直对上她的视线，“小瑾，别去了，没有用的，玲珑蛊也救不了姥姥。”
　　“不会的，姥姥，传说中玲珑蛊能活死人肉白骨，它也一定能救您。”
　　姥姥缓缓摇头，“不是的，姥姥这不是生病，是灵识受损，这十七年已是我偷度来的，如今灵识开始溃散，神仙也无能为力。姥姥都这把年纪了，也该去见你那阿爹阿娘，你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好好把你的巫术和术法练一下，这样姥姥不在了也能放心。”
　　“不，姥姥，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试试怎么知道玲珑蛊不能救您，如果我不去做，我会后悔一辈子的。”司徒瑾摇头，既然玲珑蛊能活死人肉白骨，她不相信玲珑蛊就不能救姥姥的灵识受损。万事皆有可能，不试试，她永远不会甘心的。
　　“再说，姥姥你现在还年轻，人家村长爷爷都不嫌自己年纪大，我还没成婚生子，难道姥姥你舍得这么可爱的小瑾嘛？还有小小瑾。”既已想通，司徒瑾也不再钻牛角尖，她眯眼笑，用无比温柔的语气哄道，“姥姥，您就乖乖坐在这个等小瑾回来，小瑾还要等姥姥病好了，教我术法呢，要不然司徒枫那小子又笑话我。我可不能给姥姥丢人。”
　　姥姥无奈叹气，她知晓司徒瑾的脾气，她和她那阿娘一样，认定了一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只能任由她去了。
　　去厚山要穿过集市，绕到村外。现在早，正是赶集的时候，路过“邵家包子铺”。
　　包子铺老板掀开蒸笼，替客人拿了两个包子，从袅袅升起的白雾里看到了慢慢走进的司徒瑾，大喝一声，“小瑾，过来！”
　　司徒瑾闻声过去，“邵大叔，早上好。”
　　邵大叔包起四个包子，递到司徒瑾手上，“拿着。”
　　平日里邵大叔就一直关照她和姥姥，她无以为报，不是帮忙干一些活，就是每次去厚山遇到邵大叔需要奇珍异草，就给顺些下山。看到平日里的两个包子今天竟变成了四个，受宠若惊，她看看邵大叔手中的包子，又看看邵大叔的眼睛，寻求答案，“这……”
　　邵大叔硬塞进司徒瑾的手里，道，“拿着，估计你今天要晚点回来了，还有两个包子是给你加餐的。”
　　司徒瑾接过包子，满脸问号:“？”
　　邵大叔双手在身上蹭了蹭，凑上前，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道，“听说厚山黑猫岭，有人看见了一叶双生，我也不知真假，和你说一声，你去看看，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有。”
　　目前，还没人敢直言自己走遍厚山，而已知的黑猫岭就是位于厚山最远最偏的地方之一，杂草有一人多高，司徒瑾去过一次，那里阴森的紧，一进去就分不清东南西北，绕了整整一天才出来。
　　司徒族也传过黑猫岭许多灵异事件，而黑猫岭的名字由来便是，大部分人都在黑猫岭见过一人之大的黑猫。
　　邵大叔见司徒瑾沉思，又道，“那里危险，我本不应和你说，想着羽大娘以往待我们都好，也是前长老之一，族人有事，她都是第一个出来帮忙，你也孝顺，近两个月一直往厚山跑，迟早还是会进了那黑猫岭，还不如乘早去了，说不定还真能遇见那一叶双生……这四个包子你路上吃，晚点回来时，到我这里打声招呼，如果申时未归，我便找族长领人进黑猫岭找你。”
　　司徒瑾抱着包子，片刻后才把包子放进随身挎着的帆布包里，抬头对着邵大叔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一双因为营养不良、身体过份瘦小而显得又大又圆的眼睛，此时正眯成了一条缝，“没事的，邵大叔，黑猫岭我已经去过一次了，现在不都好好的，没那么吓人，保证安全到家。”
　　邵大叔听完一怔，黑猫岭他年轻时去过一次，当时看到一女子湖泊洗澡，年轻气盛，他被色所迷，想凑上前细细瞧瞧，只见那女子回过头，竟然是一张扁平的脸，五官像是被利刃削掉般，留下五个乌黑的洞。
　　他吓得连滚带爬的跑，绕来绕去，又回原地，眼前一白，就昏了过去，耳边是细细碎碎的说话声，什么……
　　“吃了他……”
　　“耳朵留给我……”
　　“这个眼睛看起来味道不错……”
　　“你们可别和我抢，我喜欢眼珠……”
　　……
　　声音尖细稚嫩，如同山间精怪。
　　等他醒来，已是在家，他娘子说是司徒浩然把他背回来的。
　　想到这里，邵大叔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背后汗毛竖起，现在还是有些后怕，这也是对司徒瑾这么好的原因之一——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邵大叔低头叹一口气，“邵大叔也帮不上你，小瑾，路上小心，切记！遇到危险原路返回，别逞强。”
　　司徒瑾朝邵大叔挥挥手，“我知道的，谢谢邵大叔，我先走了，再见。”
　　一路上，集市的叔叔阿姨纷纷向司徒瑾打招呼，司徒瑾一一回应。
　　“小瑾，又去后山呢。”
　　“对呢，未大娘。哇！未大娘，今天的荠菜好新鲜。”
　　“那等你回来到我这拿一把回去。”
　　“好的，谢谢未大娘。”
　　“小瑾早上好。”
　　“早，涂阿姨。”
　　“小瑾，等会回来到我这拿一条鲫鱼给姥姥煲汤。”
　　“好的，那先谢谢鱼美人了。”
　　……
　　族人都对司徒瑾照顾有加。
　　路过族长家时，司徒瑾特地绕进门和族长打招呼，“族长爷爷，早啊。”
　　族长是一位年过八十的白发老者，他捋着花白的胡子从屋内走出来，“是小瑾来了呀，快，快进来坐坐。”
　　司徒瑾随着族长进门，没有坐下，而是四处看了看，寻找熟悉的身影，“族长奶奶呢？”
　　族长笑答:“和阿科回娘家去了。”
　　阿科是族长的孙媳妇——林科。
　　司徒瑾了然，从帆布袋里拿出一个玻璃瓶子，里面装了一只长有半透明翅膀的青虫，它此时正在小憩，趴在瓶底，软软糯糯的，看起来还挺可爱。“上次听族长奶奶说族长爷爷最近在找半蝉翼，刚好我前几天去后山看见了，就给顺来了，本来昨天就可以拿过来的，奈何下雨。”说到这一顿，笑了起来。“想来现在也不迟。”
　　半蝉翼也算是稀世珍宝，很是难觅，功效之一就是保胎，想来是给他那孙媳妇准备的，听说族长孙媳妇自幼体弱，在这之前已经流掉了两个孩子，此后，族长翻阅古籍才发现，半蝉翼还有一个功效是保胎。
　　族长望着这让人疼惜的孩子，眼睛突然一阵酸涩，摸摸她的头，“孩子，我的好孩子，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上天看到你的一片赤忱，一定会保佑你的，你姥姥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稍顿，像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你那房子漏的厉害，几次叫你搬过来住，你也不愿。快到梅雨天了，等你回来，我找人给你补补房子，为了姥姥的身体，补房子这件事一定不能再拒绝族长爷爷。”
　　族长爷爷说的没错，姥姥再也经不起折腾了，为了姥姥的身体，司徒瑾同意了，“族长爷爷说的是，都听族长爷爷的。”
　　惹得族长哈哈笑，“乖孩子，这样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