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与山川说过你》顾小舟

2、异界

　　你相信世界上有第二个空间吗？
　　或者说，你相信这个世界上除了人类，其实还存在一群与人类有所不同，但本质上又并没什么不同的其他高智商生物吗？
　　俗话说得好，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世间的芸芸众生追随着四季，看遍花开花落，经历代代更迭转换。除了一直生活在地球不同时期，形形色色的人以外，其实还有一群不甘捆束于颜色单一，空洞荒凉的异世界，从中逃脱出来，企图混迹于人类之中的“他们”
　　而安歌的任务，就是从人群中分辨出他们，将他们送回属于他们的地方。
　　作为一个长相算不上惊艳，且平平无奇的小姑娘，性格孤僻，沉默寡言，更多的时候容易被人忽视。
　　当然，前提是不像今日这般精心打扮。
　　世间百态犹如百鬼夜行，
　　芸芸众生，每一天都有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方式死去，也有不同的人以同样的方式来到这个世界。
　　安歌真的活的太久了，几千年来，她独身一人行走在始终带着几分陌生的世界。那双不算太大的杏眼也见过很多佛家说的八苦八难，见过很多的人情冷暖。
　　久而久之，也就觉得或许对于她来说活着本身就是一场错误。
　　……
　　小雨淅沥的夜晚，福姨按照以往在药楼东南西北四个角替安歌点上安然香，不经意问了一句。
　　“姑娘，异界的花开的可还好？”
　　“嗯？”
　　那个空洞的地方有花？
　　安歌转过身来看着老态龙钟的福姨。
　　“福姨，我每次出门回来你都会问这个问题，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且你每次都这么好奇，为何我从来没见你回去看看呢？”
　　“唉”
　　福姨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是轻叹了一声，低头蹒跚着退出房门，留下安歌一人琢磨这声轻叹里的深意。
　　她不知道这个问题究竟有什么含义，只是觉得福姨每次问的时候，都显得很认真。
　　每个人都有秘密，这个秘密有可能是属于自己的甜蜜时光，也有可能是不愿回望的过往。
　　安歌不喜欢去挖掘人们深藏在内心的秘密，毕竟，如果是想告诉你的人，自然而然都会告诉你。
　　但……秘密一旦与旁人说了，那还叫秘密吗？
　　所以，安歌从来不好奇旁人藏着的秘密，即使知道身边的人有事瞒着自己，但只要本人不愿意告诉旁人，安歌也不会太过于强求。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
　　“滴……滴答……滴……滴答……”
　　屋外细雨成丝，水滴落在青瓦与坚硬厚实的混泥土地上，奏起一首旁人不可知的哀歌。
　　轻柔的风卷着久违的泥土芬芳而来，原本紧闭的房门先是诡异的晃动几下，然后像是有人推动门缓缓打开，但黑漆漆的房门口并没有看见有人进来。
　　安歌摇了摇头，木地板又开始咿呀作响，被安歌打扫的一尘不染的地板开始凭空出现一串一串的湿脚印，随后又一个一个消失，但每一步脚印都可以看出是走向安歌所在的地方。
　　“嘶嘶嘶……”
　　安歌头上微小的赤红一现，玉簪上的两条青蛇机敏的将眼睛睁开，警惕着观察四周。
　　“安静！”
　　朱唇轻启，原本在耳边萦绕的嘶嘶声戛然而止。
　　安歌泰然自若的给对面青花瓷小茶碗添上散发着淡淡热气的清茶。
　　嗯，时间刚刚好。
　　茶落人影显，桌上的燃魂香突然被拦腰截断，空气中余下的盈盈烟雾改变了方向，诡异的飘向安歌对面。
　　来者是个未脱稚气的小姑娘，机灵伶俐的双眼紧紧盯着安歌头发上的青玉簪。
　　羸弱的小身板，浑身湿哒哒，黏糊糊，水滴落在地板上，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女孩顶着一副落汤鸡的样子坐在安歌对面，踌躇了半天。
　　“小丫头，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很难见到有妖物会自觉的来到面前，安歌对眼前的小姑娘多了几分好奇。
　　“冷……”
　　“冷？”
　　小女孩犹豫了半天，缓慢的吐出这么一个没头没尾的词，安歌不解，细细观察着眼前小姑娘。
　　苍白的脸，凌乱的秀发，小心翼翼的眼神，略显坐立不安。
　　安歌问道：“你想让我替你做什么？”
　　“报……报警，清潭路红……红樟小区……救人。”
　　报警？救人？
　　安歌心里顿时明了小姑娘此行目的，唇边难得一见的淡淡一笑，抬手准备在自己手中的的所行簿上画上一笔。
　　“小丫头，我可知我这里主要是送你们这些妖物去异界长眠，还有就是兼职帮帮那些游荡在各地游魂了却执念。帮你报警救人这件事儿，你可能找错人了吧。”
　　“毕竟……人类的生老病死，我们不能插手，要是帮你这个忙，打破了这个世界的平衡，我捞不到什么好处。”
　　小丫头一听，着急的想出手阻止安歌，可她的手直接穿过安歌的手，触不到任何的东西，。所以最后，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安歌绝情的在纸张划上一笔鲜红朱砂。
　　“好了，我送你回去吧。”
　　艳丽的朱砂红在纸上停留晕染片刻，但等安歌抬头再回看时，却见它慢慢变淡，直至最后无迹可寻。
　　安歌看着纸上无缘无故消失的朱砂，眉头一皱。
　　“看来……那边的老大不同意接收你，这是为什么呢？”
　　小姑娘听见安歌的自言自语，原本担忧的心放下了一半。
　　“姑娘，求求你……帮我报警。”
　　小丫头楚楚可怜的看着眼前略显冷漠诡异的女子，明明自己才是已死的一缕魂魄，但不知怎的，从进门开始每每触及到眼前女子的目光，自己都能感觉到一股比自己身上散发的更为冰冷的寒意。
　　“救人？到底是谁想救人？”
　　“当然……当然是我想救人。”小女孩说道。
　　“是吗？那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嘛，你就来找我？”
　　“我………””
　　安歌抬眼目光平淡的看了一眼她，没等她回答，接着问道。
　　“算了，既然你想救，那告诉我你想让我救谁？是土里那位还是被她藏起来的那位？”
　　“啊？”小女孩没想到安歌突然之间就妥协了：“姑娘，你……”
　　“我不问第二遍！”
　　“一起！一起！两个都要救！”
　　小女孩唯恐安歌突然又改变主意，连忙说道。
　　“嗯。”
　　“你回去告诉她，我会去救她们的。”
　　小女孩还想说什么，但触及到安歌看穿一切的目光时，想说的话又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等她走后，安歌重重的叹了口气。最后，不知是真的狠不下心来，还是心里的自私鬼在作祟，安歌还是拿上一直搭在门旁的油纸伞出了门。
　　雨幕里，瘦小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紫荆路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