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女神探》春秋换酒

66、第 十 一 章

　　顾微姝虚虚闭着眼睛，侧耳听窗外动静。

　　她睡在临窗的铺，又是夜深人静，按理不会错过窗外的风吹草动，奈何，她身边睡的是个好打呼噜的姑娘。

　　这里是葛家供给打短工的人睡的通铺，一条通铺十几个姑娘，全挤在一处。睡在她边上的小姑娘，性格大大咧咧，打的呼噜也格外奔放。

　　“咚咚咚”

　　闷闷的三声响穿透呼噜的包围进入顾微姝耳朵。

　　顾微姝翻身起来，蹑手蹑脚地走过通铺，轻轻打开门。

　　门外，秦软蹲在角落。

　　“看守的人睡下了，过去吧。”

　　葛家山庄祭堂，静谧无人，顾微姝秦软顺利地潜了进去。

　　夜色下，祭堂显得极气派，门神罗汉一应俱全，比佛堂还肃穆三分。

　　周言笔直地站在大殿正中，顾微姝秦软推门进去时他也没回头。

　　正中摆着的是樽足有一丈高的佛像。

　　佛像塑金身，着红袈，捻指含笑，宝相庄严。

　　周言的目光正落在佛像上。

　　顾微姝也循着他的目光看向佛像。

　　“快些。”秦软看他们都没动静，耐不住道，“巡夜的人不定时会过来。”

　　“你们要查哪儿？小凤他们从没来过祭堂，这里真会有线索？”小凤是十个被吊死的女子里的一个。

　　顾微姝默默指指周言。

　　提议来祭堂的人是周言。

　　他们之所以要在葛家山庄扫地，也是为着查看祭堂周围情况。

　　葛家并不如何看重祭堂，守卫也算不上森严，按理这里不该有什么秘密。

　　“你在这里四处看看，瞧瞧有没有奇怪的东西。”

　　“哦。”

　　顾微姝一头雾水走上前，四下打量。

　　祭堂正殿自然要比外头院子更显排场，简直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

　　佛像两旁是两张红木方桌，方桌上放着两个高高的镀金烛台，烛台上的红蜡烛足有碗口粗，蜡烛上用金线雕着什么，蜡烛太高，顾微姝看不清具体雕的东西，料想不过是龙凤这类吉祥的图腾。

　　绕过佛像，后头是供桌。

　　供桌上应季的瓜果，捏得栩栩如生的面人，各色点心，猪羊鸡鸭，摆得满满当当，整整齐齐。

　　供桌后有许多米色坐垫，团团围成一圈，应当是供祭拜的人跪。

　　坐垫后便是墙，墙上画着彩色壁画，壁画上是各路菩萨。

　　菩萨横眉立目，远不如外面佛像和蔼。

　　墙角左右各一个三脚香炉，香炉里是还未熄灭的线香。

　　顾微姝先翻了翻坐垫，又将香炉里的香灰扒了一遍，没发现蹊跷，又返回供桌，把检视了一遍供桌上的供品，都很寻常。

　　她绕着殿走了一圈，到佛像脚下，蹲下来向上看。

　　这厢倒是有所发现。

　　佛像竟是空心的，自下向上望，黑漆漆一片。

　　顾微姝正想出来拿蜡烛，佛像里被照亮。

　　周言手拿蜡烛半蹲在她身旁。

　　烛光照亮佛像。

　　虽然空心的地方不会被看到，雕筑佛像的工匠却并未偷工减料。佛像内部平滑细腻，金光闪闪。半当中一根漆金横梁，大约是为搬动佛像所设。

　　周言正要弯腰出去，顾微姝扯住他的袖子，抬了抬他的手臂。

　　烛光晃动。

　　周言顺着顾微姝的手势把手中的蜡烛稍举高一些。

　　顾微姝指着佛像里的一处凸起，问，“那是什么？”

　　从佛像外身看，那里并不该有凸起。

　　周言目光一厉，将蜡烛递进顾微姝手心，沿着佛像内壁，飞身而起。

　　踩上横梁，恰能看清那处凸起，伸手，正能摸到那块凸起。

　　触手光滑，却又不是打磨过的感觉。

　　周言摸上那块凸起，暗暗倾注内力。

　　凸起纹丝不动。

　　没有机关。

　　周言低头看向顾微姝，眉头微蹙。

　　顾微姝也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烛光映在她的眸中，她偏圆润的眼睛亮得几乎有一种凤眼才会有的凌厉。

　　周言心下莫名一跳。

　　“周公子，你先别下来。”顾微姝指着凸起旁边凹下去的两块地方，“你手扶着那块凸起，去按按那里。”

　　凹下去的两块地方像是佛像的脑后位置。

　　周言依言而行。

　　他碰到时就是一惊。

　　是木板。

　　虽然镀金打磨得与筑佛像的铜身一般无二。

　　没有用内力，木板就被推动了。

　　推开后，赫然是两个圆孔。

　　透过圆孔，能看到供桌和坐垫。

　　除此以外，木板似乎也没有其他用处。

　　合上木板，擦去脚印，将一切恢复原状，周言一跃而下。

　　“怎么样？知道凶手了吗？”

　　看到他们出来，秦软急忙迎上去。

　　担心被人发现，她一直守在外面。

　　“嗯……”

　　对上秦软认真的目光，顾微姝稍显心虚，“还……还没有。”

　　反观周言，很是坦然，“掌握了一些线索，但是不多，还得去别处看看。”

　　“还要去哪里？”

　　听到有收获，秦软抿唇笑了，大大的眼睛里全是热忱。

　　她之前总板着脸，即便笑也是低眉浅笑，倒不显年纪小，此番一笑，才显出小姑娘特有的朝气洋溢。

　　她长得其实很漂亮，不同于葛小叶的可爱，她微圆的眼睛，尖尖的下巴，脸颊偏瘦，有一种精明能干的美。

　　“去小凤他们住过的屋子吧。”

　　小凤他们原先在葛家是下人，住过的房子有新的下人住着，半夜去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只能等隔日。

　　秦软执意将顾微姝和周言分别送回去，才离开。

　　顾微姝也没机会与周言讨论佛像的事情，躺在床上，她想着，明日干活时定要问他。

　　翌日清晨，顾微姝没等来去干活的命令。

　　半睡半醒时她被管事了吼起来，起来一看，睡在同一通铺的其他姑娘也都不安地站在院子里。

　　管事是个年过四十的大娘，挨个检查完他们的床褥后，她带着她们走出住的院子，风风火火地向外走。

　　顾微姝看看左右，姑娘们都在怯生生地四处看，所有人都对突然的变故疑惑。

　　路上，他们遇到了另拨人，是个男管事，后面跟着一群小厮，顾微姝一眼便看见了周言。

　　易容后，他样貌泯然众人，个子却仍比其他人高出半头。在一众小厮里，也算得醒目。

　　男女两个管事开始走上同一条路。

　　一条顾微姝不陌生的路。

　　周围的姑娘们和不远处的小厮们也不陌生，议论声四起。

　　男管事和女管事充耳不闻，只匆匆向前走着。

　　“凭什么啊？”

　　“这是要赶我们走啊！”

　　“我不走！好不容易进来，还没赚多少呢，就要赶我走？我不走！”

　　一旦有一个人停下，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停下。

　　男女两个管事转过头时，大部分人都不再走。

　　“快走！”男管事气势汹汹地大声道。“耽误了我们老爷的事儿，有你们好受的！”

　　“凭什么啊！钱都没给凭什么让我们走！”

　　“就是，葛老爷亲自过来我们也不怕，干活拿钱天经地义。”

　　……

　　叫嚷声越来越大，眼瞅着压不住了。

　　男管事与女管事对视一眼，不情不愿地站出来，“闭嘴闭嘴！”

　　“有钱有钱，这几天工钱一个子儿都不少你们的。”

　　议论声才渐渐消下去。

　　“凭什么要我们走啊！”

　　“我们做错啥了就要走！”

　　“哎呀！闭嘴闭嘴！”男管事不耐烦地跳起来，双手拼命向下挥动。

　　“葛家山庄不要短工了。葛老爷最近有事办，山庄里不能太乱，短工都不要了。”

　　女管事为他们解释，“钱不会少大家，老爷还让多给你们两天的工钱。”

　　没人再抗议，大家都很满意。

　　“葛老爷不愧是葛老爷。”

　　“就是大气。我娘说的就是没错，葛家山庄真是财大气粗。”

　　“跟葛家山庄可没关系，葛老太爷当家的时候，可抠抠搜搜了。”

　　“就是还得是现在的葛老师，爽快！”

　　兜里揣上铜板后，大家不吝啬地表达着对葛家山庄现任当家的赞美。

　　葛丘礼成为葛家山庄当家不过一年，却因慷慨深得众人喜欢。

　　混在人群里听了一耳朵闲话后，顾微姝和周言才慢慢脱离人群。

　　“怎么好好的把我们赶出来了？会不会是发现我们进去祭堂了？”

　　说罢，顾微姝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若真是担心有东西落我们手里，更该把我们放在眼皮底下。”

　　突然把所有打短工不知根底的人赶出来，明显是为避免有人混进去。

　　无从猜测，只得作罢。

　　“这下看不成死者在葛家山庄的住处了。”

　　顾微姝耸耸肩，向周言看去。

　　“不过，我倒不觉得看那屋子会有用处，从他们在葛家干活到被杀有些日子了，长则三五年，短则一年，那屋子都不知住过多少人了，能留下什么线索。”

　　周言上下抛着方才发的几枚铜板，淡淡笑笑。

　　“不对。”顾微姝猛然转过身，伸手在他面前晃晃，“你本就不打算去看！你的目的不是小凤几个的被杀案，你想看的是葛才瑞的房间。”

　　秦软无意中提过，葛才瑞临死前，死活要去下人的偏院住，逼得现任当家葛丘礼把下人们赶到别处，又在偏院给他修了间坐北朝南的屋出来。

　　葛才瑞死后，下人们才重新搬回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