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女神探》春秋换酒

33、第 三 十 二 章

　　“这个案子，已经不单单只是孤平县的案子了。”顾微姝跟上周言，与他并肩，“魏国，大梁，都掺和了进来，不知意欲何为？”

　　周言扭头看向她。

　　“所以，那个密道，轻易解不开。”顾微姝目光悠远，“想解开密道的，不止我们，可直到现在，宋古他们也不急，可见密道绝不是轻易可以解开的，万一贸然去动密道，引起他们警惕，反而危险。毕竟，咱们带的衙役不多，没必要节外生枝。”

　　周言唇角微微扬起，“有理，静观其变也好。”

　　他们沉默地走着，即将走到院门前时，顾微姝突然又郑重道，“周公子，忠言逆耳，轻易还是莫要碰那密道。”

　　周言一愣，定定地看着她，半晌，重新笑起来，“好，既然小七都说密道碰不得，我便不去了。我们明日就搞清楚里正地里究竟有什么鬼。”

　　月辉下，顾微姝静静地看向周言。

　　“其实，今天的这些证据，足够结案了。”

　　顾微姝终于把早该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有宋敏的人证，有当场抓到的物证，有昭然若揭的杀人意图，几乎可以坐实她的凶手身份，缺的不过是犯案方式与薄弱的不在场证明而已。可在有同谋的情况下，这些都不是问题。

　　明明，他已经可以把她交出去了。

　　若不是宋敏突然出现，顾微姝早做好了面对周言质问的准备。

　　“我知道不是你。”周言语气笃定，嘴角微勾，“从头到尾，我都相信你不是。”

　　“可我……”

　　“你失忆了？对，那又如何？”周言轻抚剑柄，“我仍信你。”

　　顾微姝仰头看周言。

　　她目光清明，周言也冷静地回看她。

　　“谢谢。”顾微姝郑重地点点头，“我会揭开这个局。”

　　顾微姝回到房中躺下，忙了半宿，她脑子已经昏昏沉沉，正要睡下，突然想起，药还没喝。

　　称心离开后，云娥自告奋勇承担了给顾微姝熬药的重任。

　　顾微姝猛然想起，云娥睡觉前就提醒过她喝药，她敷衍地说喝过了，然后把药放到了书架上，后来和周言讨论案情，忙忘了。

　　现在想起，为了不浪费云娥的辛苦，顾微姝撑起眼皮爬下床。

　　药在外间。

　　顾微姝懒得点灯，趁着朦胧月色，摸黑走到书架。

　　药已经凉了。

　　顾微姝怕苦，凉药比热药喝得快，相对也没那么苦，因此，她也没去热，端起来灌了一口。

　　好苦。

　　顾微姝皱着眉头咽下去，舔舔舌根，正要喝第二口。倏地，她顿住了。

　　苦味不对，药里不止原有的几味药材。

　　顾微姝又抿了一小口，咂摸着味道。

　　果然，和之前称心熬的药味道很相近，但还是不一样，仔细品，药里有股清香。

　　顾微姝端药碗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她端着药，走到烛台边，点亮烛台，暖黄的光下，药的色泽与之前的没有任何差别。

　　顾微姝深吸口气，端起药。

　　走到门边，她透过门缝看看外面。明月朗照，寂静无声。

　　她轻手轻脚走出去。

　　厨房的门窗正沐浴在月光里，不必点灯，顾微姝一眼就看到了火炉边上那口熬药的黑砂锅，她把端来的药倒进锅里。

　　一刻钟，药熬好了。

　　顾微姝重新把药倒回碗里，稍稍吹凉了些，轻抿一口。

　　那股清香不见了，又是她熟悉的药味。

　　顾微姝放下碗，转过身，目光掠过放置在角落的锅碗瓢盆，定在那口半人高的水缸上，水缸上码着两包药。

　　那是她从县衙带来的药。

　　打开药包，草药苦味扑面而来。

　　顾微姝捻起药材，一样样闻着。

　　青皮，黄芩，赤苓，乌药，红花，血竭，马钱子，土鳖虫。

　　八样药，都是她熟悉的药，味道也都是她熟悉的味道，没有方才凉药的那股清香。

　　顾微姝的师父是杏林圣手，可她于医术上并不算精通，没能得师父真传，然而即便如此，她也知道，没有药会在煎熬后改变味道，只有毒会在煎熬后变得无味。

　　这是第几次？

　　顾微姝目光变得幽深。

　　这毒只在凉时有异味，那么，她在无知无觉时喝过几次？药效又是什么？

　　顾微姝把药泼进火炉，将药包重新包好，若无其事地走出厨房。

　　收获后的土地有些荒芜，一眼望去光秃秃一片，可又有种别样的繁盛。黄色的秸秆，还没来得及拔起的根茎，零散落在地上的颗粒。

　　周言顾微姝带着吴铁魏远，一人手拿把铲子，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挖。

　　挖到烈日当头，四人即将会聚，仍是一无所获。

　　弯腰有些久，顾微姝愈合得差不多的伤口开始瘙痒，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望向远处。

　　坡下有两个戴草帽的人，正在弓背秋收。

　　“那是谁？”顾微姝眯起眼。

　　那两人的脸被帽檐遮住，看不清。

　　周言循着顾微姝的视线望去，“大约是长生宋敏两人，那片地不是他家的么？”

　　“嗯？”顾微姝疑惑地看向他。

　　“昨日里正不是与我们说过么？”

　　周言微有些讶异。

　　顾微姝愣了片刻，才想起，昨日确实问过里正。

　　“过去看看？”

　　长生和宋敏在割水稻。

　　顾微姝等人过来时，他们没有察觉，还在埋头苦干。

　　直到顾微姝站到宋敏面前，她才抬起头。

　　宋敏瑟缩了一下，几乎要摔倒，顾微姝伸手把她扶住。她却挣开顾微姝的手，退到长生身后。

　　顾微姝没有在意，弯腰摸摸稻穗，笑看向长生，“为何现在才收秋？”

　　“人手不够，只我们两个，干得慢。”长生沉静地望着她，目光温柔。

　　顾微姝避开他的视线，垂首道，“一直没来得及感谢你的照顾，真是多谢了。要不是你帮忙，我和云娥日子要难过得多。”

　　“不不，不用，都是我愿意的，你和云娥受苦了。”

　　顾微姝感知到长生深情的注视，也留心到他身后宋敏的敢怒不敢言。

　　她没有回应长生，继续扭头看着他们脚下的稻田。

　　收割过的稻田还不足一半。

　　“还是要报答你的。”顾微姝指着正垂头等待被收割的稻禾，轻笑道，“这样吧，我留人帮你们收秋。”

　　不等长生宋敏回话，她冲吴铁魏远挥挥手，“你们留下给他帮忙，如何？”

　　“是。”吴铁魏远拱手应道。

　　长生张口欲言，周言上前拍拍他肩膀，“长生，是觉得人不够是么？不要紧，明日再拨过来几个，最迟明天就能给你家收完。”

　　“不，大人，我……”

　　不等长生说完，宋敏跪下激动道，“谢大人谢大人。”

　　周言微微一笑，“不必客气，想得周到的可不是我。”

　　宋敏又面向顾微姝，在她叩拜前，顾微姝摇头道，“不必了。”

　　说罢，顾微姝又道，“是你相公心善，好人有好报。等事情办完，我还另有重谢。”

　　宋敏目光微动。

　　“既然给你们派了人帮忙，你们先歇歇吧。”

　　吴铁魏远自觉上前，捡起地上搁的镰刀，开始割。

　　他们做事麻利，长生宋敏阻拦不及。

　　长生急切地看着割得飞快的吴铁魏远，从宋敏手里夺过犁耙。

　　“若是等不及，你也去吧。”

　　“我，我过意不去，先去忙。”

　　顾微姝说完，长生加入吴铁魏远的行列，只落下宋敏一个人。

　　宋敏难安地看着他们。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夫人陪我们走走？”周言笑问她。

　　沿着田埂走完了前前后后几百亩地，最后又回到地里。

　　长生和吴铁魏远已经割完了一垄。

　　“这里似乎只你们一家种水稻？”

　　顾微姝看着割完稻后，裸露出来的流经地里的水渠。

　　水渠里的水还没有排干，浑浊的水缓缓流着，“咕咚咕咚”，能听出渠里水很深。

　　“嗯，是，只我家种。”

　　自从顾微姝叫人帮她割稻后，宋敏回话很配合。

　　“为什么呢？”

　　顾微姝蹲下身，按了按水渠边松软的土壤。

　　“他们都吃不惯白米。”宋敏道，“白米管饱，我吃得惯。”

　　整个南楚都以耕种水稻为主，白米是主要粮食，家家户户以白米为生，宋敏却说其他人吃不惯。

　　“哦？”顾微姝追问，“你家何时开始种的水稻？”

　　“一年前。”宋敏道，“长生说白米好，能卖钱还好吃，我们就……”

　　说着说着，她挠挠头，脸上浮起一抹笑，“就改种水稻了。”

　　顾微姝看着水渠，“这条水渠也是你们挖的，对么？村里其他人家没有。”

　　“是，是的。”宋敏语气里带着自豪，“他们都没有，他们都是旱地，我家长生会打井，在地里挖了渠，整个村的地就我们家水多，他们还得问我们借水灌地。”

　　“村里也没有池塘？”顾微姝突然问。

　　“没有，村里就一口井。”宋敏不明所以，摇头道。

　　顾微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站起身。

　　吴铁和魏远留在了长生他们地里，顾微姝和周言返回村。

　　顾微姝的提议下，他们到了停王屠户尸体的房子里。

　　王屠户在宋果儿家死后，宋果儿又晕了，因此，一开始，王屠户尸体一直在宋果儿屋里。

　　宋果儿醒来后，自然不依，非要把王屠户移到村东头。

　　顾微姝周言没有反对，王屠户的尸体便一直停在村东头。

　　村东头，一个顾微姝按理早就应该来看看的地方，却在她的刻意回避下，一直没有来过。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忙得晕头转向，一直鸽，对不起小天使们。
感谢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