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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七章 渊境之龙 ...

  •   天际是暗色的,单一恍惚的灰云,绵延无边的海面,阴森而凄冷的海风呼呼吹进海边破屋,破洞的缝隙之中如鬼魅似的呜呜作响。独坐小屋,随窗望去,之间海面中空一泻清冷月色,海面沉黑,平静,不可捉摸,荡漾流动的暗涌波涛,却静谧无声。
      这,只是我梦中的景色。
      说实话,在幽深海底之中,我根本辨不清白天黑夜。
      生冷海水拂面,仅有的光芒唯是四周忽闪即逝的皓白水粼,无声无息,黑暗充塞视线,刺骨寒意森森而起……
      睡醒时分,动了动僵硬的手腕,上面拷着的金刚寒锁发出沉重的拖拉声,生扯着皮肉,我才想起,原来自己已被抓进深海囚禁近半月。

      “如何,住的习惯么?”由捆缚我的石柱后传来一个稚嫩清脆的童声。
      “不习惯,我手很痛啊。”老实回答。
      微带鳞片的苍白小手缓慢抚摩过脸颊,却倏地猛力扇了我一巴掌,力道完全不像他身形应有的力气,同时,脸上霎时起了一个红到紫的五指印。
      回头,对上那张完全具备欺骗性的粉嫩小脸,虽说不情愿,也只得咧嘴求饶:“我一没偷你东西二没害你伤你,您就发发慈悲,放了我吧。”
      “放了你?”耳边一声轻轻讪笑,清脆的,露出白森牙齿,银白长发下,他那双血色眸子可怖异常,“水华,你……还想再骗我么?”

      事情,得追溯到半个月前。

      我与风华心急火燎赶到东海,坦白来说,真真站在东海边上的时候,我霎时犯了难。
      兀自摇摇头,承认我的确缺少深思熟虑,凡事依着自己的想法去做,总要事到临头才捶胸苦恼。
      至东海已两日有余,我有些烦躁。
      烦的是愈加长久的等待时间,躁的是无力寻出方法摆脱这种等待。
      忿懑于海边,面向一望无际的交汇水天。

      龙族乃天界最骁勇善战的一族,拥有与生俱来的高贵及绝对傲气,龙族的一切都是绝对,没有例外,亦不会留有余地。他们极度厌恶他族侵扰,甚至连仙家前行亦须先行通传方可进入东海渊境——龙族的栖息地。
      作为上古以来最古老神秘的一族,生性孤傲的龙族极少出现于人前。
      连正眼都不愿多瞧其他的龙族,一直栖息沉睡在东海深渊之中,那是几乎所有生物都无法到达的地方,冰寒、刺骨、黑暗,以及绝对的寂静。
      他们独自在深海潜伏千年,甚至上万年之久。

      而住在这片海域的,是天地间唯一的纯粹血统,亦是六界唯一的银龙。
      传说它一直潜伏在东海,但无人真正见过,只听闻其身形矫健流畅,鳞爪刚强有力,神态淡雅威武,横掠长空,映月之下,粼白色长躯既无尘寰之气,也无仙神之漠,却又一番自傲,宛如披雪高山,清澈入微,又如异彩凝眸,其美可惊,超凡脱俗。
      自然的,估计那被说得玄乎的银龙修为不会差到那里去,看来此行定不会顺利。

      “唉……”一声叹息。

      望着逐渐深不见底的蔚色海水,说不却步是谎话,毕竟道行再高的仙妖都未必有把握寻至东海渊境,更别说还要想办法找到并弄到凝月神珠。再说,我已是凡人,下潜十米不过便会呼吸难耐,何况是到万丈深渊?

      正自难耐,风华却双手重拍我额头,无疑火上浇油。
      “你干什……”气愤的话被堵住,风华一丝不差握住我下巴,对嘴轻度一口气给我。
      待我回神之时,身子已慢慢随其沉入水底,然口鼻却宛如陆地一般自在呼气,不过不能说话。
      自兴奋着,耳朵却隐约感到些许压力,但见风华依旧镇定自若的模样,心想也许过会儿便会好起来,也没太在意。
      光线趋于黑暗,脚下是一片巨大的,黑色水域。
      当真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自己仿佛进入一个无底深渊,而四周没有一样东西可以挽救自己……若无拉着自己那只手,这况味似乎是相当凄惨无助的吧?

      下潜更深,风华的影像早已只剩一个浅浅的轮廓,好似快要消失。
      脑后开始一阵阵作痛,胸口闷窒。
      下意识想抓牢风华,却使不上力,随着下水愈深,耳边似有某种力量一直压挤着我的肺部,恍惚中明白,尽管风华施法任我海底自由呼吸,却做不到让我抵抗海水深压。
      他道行高深,自然能轻巧忽略,但我不行。

      手指顿紧顿松,倾然一刻,耳边忽有一些虚幻的声音,未及我回首,身体已被何物重重撞开极远,入眼的并非晦暗生物,而是宛如闪电划过眼帘的恣纵身姿,第一眼看见,是狂态高傲的银白色,以及滴血般艳红的眼珠子。

      银龙……?

      鳞片熠熠发光,璨闪了眼,尖爪微张,银龙望着我,张开血盆大口,满面怒容。
      心中大念不妙,便想逃跑,可肺疼异常,冰冻海水亦使我动作受限不少,风华自想靠近,可是,明显的,这里是龙族的地盘。
      谁的地盘谁做主。
      刚蹬了两下腿,便不出所料让那条煞气银龙一爪从后颈扣住至腰脊,被动翻了个身,这才发觉这条龙大得有些恐怖。
      根本没有犹豫,这只龙伸出爪子擒着我便从容自若,迅捷离去。

      深海就像一道重重挤压身体的碾轮,自一开始就用黑暗昭示它的残酷,只是少许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妄图征服,它必定让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七窍流血,四分五裂。
      肺部窒息似的疼。
      音息逐渐减弱,已经濒临爆发边缘,越飞入海底,面部逐渐僵硬,温暖渐渐散进黑影。

      冥冥之中,绞痛成了唯一感觉,我还存在的感觉。
      喉咙疼的发不出声音,迷糊中似乎有给人喂了什么苦水,呼吸终于算平静不少。
      齿间残留的恶心味道令我无意识干呕,之后,立即被人狠狠甩了几个耳刮子,疼到半张脸都麻木。

      迷迷糊糊,脑子可是清楚得很。
      依稀记得,我貌似……被一条银色的龙给抓走了。
      九成九是要被生吞活剥,唉,如果是昏昏沉沉被啃了倒还好,为什么老天爷还要让我醒来面对……
      算了,还是继续装昏罢。

      然而,意图并未变成事实,没等我闭目昏厥,脸上立即噼里啪啦十几个耳刮子,扇得我天昏地暗,海枯石烂。

      不得已,微张开眼,习惯黑暗之后,那点水纹荡起的微光居然刺目不已。
      察觉身体被缚于巨石之上,身上挂满厚重铁索,而定定立于我眼前的,却是一个身材细长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孩。
      银白长发顺滑披散,精致五官配上过于白皙的脸,有种病态的美感。
      淡色光芒照的一身雪白的他鬼气不已。
      静静的,小孩抬起眼瞳,那倒映着我身影的血色竟有些熟悉。

      “小弟弟,这里是哪儿?”尽管有些害怕,还是鼓起勇气问话,却意外发现自己竟然能在水中说话,登时瞪眼惊疑。
      小孩单手迎上,他慢慢轻触我左颊,随即却大力刮了我一巴掌,破唇的血液很快四散进血液中,他嘴角带着一丝得意微笑,未等我说话,稚嫩的声音终于传入我耳朵:“你可真让我等了很久呢……水华上仙。”

      水华……上仙?

      “为何不说话,怪我打你么?”方才打我的手转而在我红肿脸上轻柔抚摸,多了几许怪异哂笑,“是你不对,让我在这里等你这么久……不过,你回来找我了,不是么?”
      “……”他的话,我一句没听懂。
      顿了半晌。望着他银白色的头发,以及手背及腮颊处突兀的银色鳞片,吞了吞口水,我小声问道:“你是银龙?”
      径自望来,血色瞳孔定望着我,眉头紧蹙:“你忘了我,水华?”
      摇摇头,我抽动嘴角,说道:“那个……小弟弟,我好像……根本不认识你。我不是什么水华,风华我倒认识一个,你要找的是他吧?”小孩血目骤然变冷,我缩了缩,继续解释道,“小弟弟,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话没完,那正反手已经啪啪两巴掌扇得我眼冒金星。
      想不到他下手如此之重,明明是个小孩儿啊!

      “认错人?水华……你真会跟我开玩笑。”眼角带着一丝狂化的笑,他猛地擒住我下巴,指尖微微用力,似要捏碎我的骨头,“你这个骗子,从始至终你都在骗我……明明答应青帝苏醒后便来找我,结果让我等了七千年,……如今还想翻脸不认账么?!”

      红眼杀气十足,口唇微微的颤着。

      “七千年?青帝?翻脸不认帐?什么乱七八糟的!瞧你那一副赖定我的表情,都说了我不认识你,你这娃娃要我怎么办啊?!我什么都不知道还让你当玩具似的绑在这儿扇巴掌,你倒爽快!”下巴疼的厉害,加之被一个小鬼无端扇了这么久巴掌,一张脸生生甩成肿猪头,脾气再好的人也受不住。
      “年纪小小眼神不好可以原谅,难道你脑子还让人风干了?张大眼睛好好瞧瞧,七千年前你哥我还没出生!看你是小娃儿就不跟你计较这么多,没事儿你便快点把我放了,不然耽误了我的事,当真抓你上岸烤了吃!”
      明明处于深海中我却热血沸腾,而漆黑之中,病态的脸庞却呈现一抹怪异笑容,他倏地松开桎梏我下巴的手,极冷的手滑过腮边,说:“你曾说要带我一起离开……结果你却自己走了,仍下我一个……现在,我不走了,你也别想离开。”
      “什、什么?”
      “你要陪着我……”稚气的声音却似乎带着残酷的味道,他低垂着眼帘,纤细的手挽着我颈脖,于我耳边低语,“你要陪着我,永远!”
      ……

      好吧,我承认我跑不了,并且被小屁孩一日三顿猴儿似的参观。

      我记得谁说过,黑暗,是因为看不到前方,并不是因为无路可走。
      头几次接触那个浑身鬼气的性格阴晴不定的小鬼,我真的难以适应,明明前一眨眼时,他的笑容温和单纯,而睁开眼,他唇边却染上了一层微妙的嗜血残暴。
      阴沉的雪白色,兀突的血红,还有冰凉纤细的身躯,他一遍又一遍唤我:“水华。”
      “……”
      无法应声,唯有沉默。
      然,他气急。

      后来才明白,他用手扇我已是最大的恩慈。
      越单纯的人,他表示生气的方法越直接,抓挠捶踢,无所不用其极。
      手臂、颈后尽是他暴怒抓出的印记,而沉于冰冷海水中,龙爪留下的道道印痕却幽黑不现,也许是因为太黑太冷看不到,便觉得不疼不痛。
      奇怪的是,深处水域,我并未感到过多不适,就连最初的寒冷黑暗都不在话下了,疼痛又能算作什么呢?
      只是,这样下去不行。
      风华下落不明……彻还在等着我。

      人在失望的渣滓里,最容易妥协,于是,没隔多久,我妥协了。

      自然不可能会真的答应“永远”,永远说的容易,做起来十分困难。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
      凝月神珠。
      话说与最高领导打好关系是办成事儿的必要条件,这个小鬼是银龙,那他必然知晓一些关于凝月神珠的消息。
      有消息就有希望,尽管白牙利爪在前,也容不得我趑趄不前。

      “水华,你可曾想起我?”痴面仰头,白发小孩一如往常乖巧靠近我,期盼哀吟。
      “现在想不起,大概……跟你久了便会想起吧。”声音越加轻,而身后铁索依然沉重。
      头一次看见如此绚烂的笑靥,狂热的欢呼,红瞳仿若火花燃烧,纤细的冰冷身躯贴近我,痴望着说:“等你想起那一天……我想听你亲口叫我的名字,好不好?”
      微笑,点头:“好。”

      给一个人希望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因为,希望之星,终有一日会沉落……希望会变成绝望,苦酒落花,凄清满地,如同漫长等待,眼神会清冷,灵魂也会。

      虚伪的一面是欺骗,另一面却是悲哀的自私。
      我只想追回一些属于我的美好,不愿任它苍白凋零,化为灰烬。
      从未存在于心,所有感情仿佛无中生有似的,悄悄在我心里扎了根,翻涌起一段段早已置于脑后的记忆,那些本来得以一笑置之的,得以毁灭抛却的,现在只想默默徘徊,就算能让我守着的,仅仅是一座寂静无语的坟茔。
      秦欢离去的眼神,我依然神伤,因为我呆蠢到居然没有去作挽留,他恨我是应当。
      颔首,却在一片黑寂中听见谁的声音,在耳边萦绕。

      如果,生命本不完整,我想,总有些东西,能使自己完整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依然很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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