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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乌溟派 ...

  •   事实证明,秦欢这小子很烦人。
      喝完汤,他就开始缠着我要我教他法术。
      跟我拉扯到半夜,依旧生机勃勃,精神抖擞。
      “小白莲……”欺负我不能动弹,魔爪一直在我颈间摇晃,他的手劲儿特别大,扯拽力道尤其说明他诚心。

      不过,我背疼啊。

      想装睡蒙混过关,偏偏他给我喝的大补汤让我生龙活虎,血气旺盛,加之他不依不饶地纠缠,我想无视都行。
      “小白莲,你教我嘛……”反反复复这句话。
      耐着性子回头,我据实说道:“我真的教不了你……我什么法力都没有。”
      这小子居然跟我横:“不可能,你那天明明是施展了法术才能瞬间到我身后,然后用法术杀了那只青皮妖兽,我亲眼看到的!”

      那是御风簪的仙力,不是我的。

      想这么说,但是没说出口。
      且莫说我现在没了仙法,就算有,也是不能随便传授给人的。
      这里是凡间,为了凡间秩序,仙家有一条规矩就是不得随意插手凡间之事,亦不可随意将天界之物交给凡人,更不能随意传授凡人仙术。
      除非,像墨彻那样有仙缘。

      见我久不做声,秦欢有些闷气,他撇过头:“你也是这样,大当家也是这样,你们个个都有斩妖除魔的法力,为什么就不能教教我?”
      “你……你为什么一定要学这个?”
      山林间晚风呼啸,偷跑进来的风将桌上的灯火闪了又灭,灭了又闪,恍恍惚惚,光影杂错。
      定定看着秦欢的眼睛,跳突的火焰,像是有火苗在里面熊熊燃烧:“若是有了这个,我就可以亲手杀光那些妖孽,让他们再也无法祸害人间!”
      一字一句,充满恨意。

      “对不起,我是真的无法教你,因为我没有法力。”这次拒绝的声音,很平静,绝无玩笑意味,“也许你不相信,但是那天的确是出乎意料的情况,有些东西我不能说,但是我绝对不会骗你。”
      他回头,瞳孔中的怒火未消,戾气翻腾。
      静静抬头,我伸手扳过他的脸,却被他挡开,只得抓住他的手,轻声说道:“如果心无旁骛,寡欲清心的修身练道,或许能习得斩妖除魔的方法,那是救世的善举,可是你方才话语中尽是憎恨之意,欲念生恨,恨生魔障,敢问你想要的究竟是救助世人,还是那些强大得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倏地望过我,秦欢愣了很久。
      然后,虎牙小子没有冲我笑,他默默起身,走进门外的夜色中。

      一阵风过,灯灭了。
      一切回归于黑暗,暗的,就连外面房间的轮廓我都看不清楚。
      睁眼闭眼,景象无丝毫差别。
      夜很凉。

      彻夜无眠。

      未及黎明,第一个来到我身边的自然是墨彻,只不过,顶着疲惫的面容坐的他好像走错了房间。
      放下长剑,墨彻躺了下来。
      被挤着我不好受,想叫他回去休息,可他已经趴在我枕边睡着,鼾声轻响。
      手指快戳上他额头。
      但转念一想,叫醒他,他也不见得会回去睡觉,倒不如让他就这样休息算了。
      毕竟他也照顾了我这么久,我不介意分这点位置给他。

      同样一夜未眠的我也困得不行,有人陪着,心里很安定。
      闭眼睡去。

      晌午过后,我因为肚子饿而睁眼醒来,可墨彻依然睡得很甜,两条长臂交叉揽着我颈子,额头抵着我的。
      轻敛长眉,细长睫毛微微颤动。
      看久了,才发现其实他这张冷脸原来很漂亮,只不过一直冷面愁容,叫人不敢正视。
      不知道,他笑起来……会是怎样?

      指尖不由摩挲着他额鬓,顺着他漂亮的下巴弧线刮下,然后,敛在那两瓣殷殷薄唇上。
      午后的风,吹散发梢,坠落纠缠安静的睡颜,夹杂在风中的花香,熏起涟漪。
      我滞住,心里有种莫名冲动。
      从未有过的,连自己都会吓到的冲动。

      我吻了他。

      清浅停留在薄唇上的吻,单纯得不可思议。
      阳光倾泻在我们身上,染红了彼此的脸,我闭上眼,空气中沾染了些许紊乱的心跳声。
      感到温暖,连心都在温暖。

      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开花的夏天。
      那年夏天,久旱无雨,烈日炎炎,骄阳炙烤下的万物奄奄一息,包括我。
      我是一株莲,浅浅的山坳水塘中只有我一株莲默默生长。
      池塘里本就不多的水源也被前来塘边喝水的动物喝完,干涸龟裂的土壤草木衰败,口渴的动物很快将目标转向了我。
      啃食花叶已经让我痛不欲生,根茎的损伤更令我几欲死去。
      那时候我想,也许不过两三载,我便会死去。
      已经抬不起身体,破烂的花叶,失去泥浆庇佑的根,我躺在烂泥里,不知过了多久,才迎来第一声姗姗来迟的雷鸣。
      匍匐在烂泥地的我抬不起头,花瓣散进泥塘,眼望豆大的雨滴砸落在我千疮百孔的身体上,明明冰冷的触感却让我觉得温暖。
      就像他一样。

      我想……靠他靠得更紧。

      当我睁眼时,他已经不在身边。
      望向自己手指,张了又握,突然听见厨房里传来细细的动作声,猛地回头,敞开大门蹿进的光束亮得我睁不开眼。
      受够了不能动弹的日子。
      尽管背部依旧疼痛,可伤口已经结痂。
      手臂勉力支撑身子,弓起的背脊恰好拉扯到那块,没想到不过起个身都这么吃力,我这个蹩脚仙人不知是平常疏于修炼还是闲散消遣得退步了,这么点痛楚就令我皱眉。

      不过,他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我还是笑得很得意:“看我起来,你很惊讶?”
      背着光的他脸稍稍爬上赧然之色,双颊微红,额头微侧,停了很久之后,他才以沙哑的声音开口:“……饭做好了。”
      眯眼,我坏心眼地挑挑眉:“哦?你又知道我饿了?说得我像饭桶一样,就知道吃……”
      “不……不是。”又开始害羞了。
      抓头,要捉弄还有的是时间,只是我现在肚子的确饿了,望着他,我说:“我饿了。”
      仿佛得到命令,他连连点头,大步转身出去。

      不一会儿,便端来饭菜,他自然而然的端起饭碗要喂我吃,我定定望着他:“难道我没手么?”
      听这么一说,墨彻的脸真就墨彻了,徐徐将饭碗放下,一语不发。
      “可是,”趁他还没放下饭碗,我大声说,“我要你喂我。”
      明显看见他手指微微握紧了碗身,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红潮褪尽黑脸,宛若辉白窗台上萌芽滋生的一帘花影。
      再次抬手喂我,他的动作慢了许多,那种害怕看到我却又不得不专心致志的模样越看越可爱。

      之后,我有向他说起秦欢的事。
      墨彻顿了顿,摇摇头:“那孩子一直很想修行法术,很小的时候就自行来到白辉寨要拜师学艺。”
      “拜师?”原来有这回事?
      停了一下,墨彻的眼神突然变得很认真:“你想知道白辉寨的来历么?”

      废话,你这么说,我当然想知道。
      于是点头。

      “听说过座落在陵苕雪峰的乌溟派么?”他问。
      嘴角抽动,摇头:“我只知道旺互镇乌冬街有个卖红苕的,味道还不错。”
      “……”
      “你继续……”

      他拿起身边的长剑,轻轻抚摸着:“这把剑是乌溟派的镇派之宝,亦是乌溟派斩妖除魔的信念。”
      信念?
      “师尊乌溟真人在千年前于陵苕雪峰发现这把神剑之后,创立了乌溟派,立誓斩尽天下妖魔,保卫苍生……”
      静默片刻,突地,他说:“我是乌溟派的弟子,我师父是乌溟派掌门十三代掌门,墨千山。”

      陷入回忆,墨彻凝视着剑。
      “七年前,妖魔趁着师父闭关修炼,大肆攻袭乌溟派,斩杀我派帮众,师父不得不破功而出,虽然击败妖魔,却也因强行打断修行而反伤心肺,断气身亡。在师父临死之前,他把这把剑交给了我……”
      强烈的,眉间透露出恨意:“可是,仅三天之后,那些妖魔再次卷土重来,使得原本死伤惨重的乌溟派更是元气大伤,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知道自己可以使用这把神剑。可仅靠这样还不够,妖孽数量太多,为了不至于全派覆灭,胡长老和我带领活下来的帮众来到白辉山,建立寨子,一边查探事情缘由,一边保存实力,休养生息。”

      “那些妖魔……为何要去攻击乌溟派?”若是像乌溟派这种除魔卫道的派门,一般妖怪应该避之不及。
      墨彻说:“我们曾抓到过一只妖怪,他招供,是为了我手中的神剑。”
      “啊?”有些迷惑不解,“妖怪不是碰不得这把神剑么?为什么还要来找?这不是找死么!”
      静静摇头,他继续说道:“传说这把剑在几千年前杀他们的妖皇玄都之时,吸收了妖皇临死时的强大妖气,他们想夺回妖皇的力量,使妖皇复活。”

      玄都。
      我根本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夹杂在这个不清不楚的时空中,我还不甚知晓周遭一切。
      或许他是跟天神一样久远的妖怪,抑或是我投胎之后才冒出的新秀,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已经死了。
      妄图复活死去的生灵是逆天之举,违背天理纲常,身为仙家,我不得不在意。

      “也就是说,白辉寨的所有人都是乌溟派的人?”想起当日小女孩喊一声“妖怪”就把我团团围住的场景,至今记忆犹新。
      露出淡淡的表情,不喜不怒:“也不尽然,有些人到这里后娶妻生子,有些人离去,自寻他路,还有些人是由山下上来的,例如秦欢……”
      “秦欢?”
      “秦欢他家原本住在旺互镇边,在秦欢还小的时候,他亲眼看见他父母被妖怪所杀,一直很想报仇,后来我们有一次在山下除妖的时候不小心给他看到,他硬是打听到寨子的消息,冲上山来拜师学艺。”

      接过墨彻的话,微微耸肩:“结果,他大失所望了。”
      墨彻定了定神,轻叹一声:“他年纪还小,不应当涉足这种争斗,大家也只酌情教了他一些强身健体的功夫。”
      点头,我赞同他的做法。
      充满恨意的秦欢戾气太重,加上年纪太小,很多事情他还不能冷静判断。

      外面日暮西山,橘黄色的光霞染遍了一篇天空,想起带锄晚归的人,我问道:“既然有这么多人离去,那你有没有想过散了那些人?”
      他收回眼神,平淡地答道:“我从来没有束缚过他们,只要他们想离去,我不会阻止,亦不会有怒言。”
      “那么……你呢?”
      逐渐风凉,墨彻望着我,起身为我披了件衣服,声音沙哑低沉:“师父待我很好,他的事,我不能不管。”

      我曾听人说,人间的情谊是种奇怪的东西。
      生死相许,两肋插刀,父慈子孝,明明不过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羁绊,却能让人相互之间不分你我相濡以沫,有的甚至将彼此镶嵌进自己的生命。
      劳燕分飞,两面三刀,六亲不认,却恰恰也是同一种情感,只不过那根羁绊变了颜色,让人们彼此怨恨、仇离,随后相互淡忘。
      它是一面双面镜。
      一面叫做爱,另一面叫做恨。

  • 作者有话要说:  JJ好抽啊!
    跟我的心情一样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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