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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阴阳眼 其十三 ...

  •   一片黑暗中,韩笑赫然睁开双眼。

      急促而清脆的铃声从虚空中响起——看来是吴患他们遇上了麻烦。

      他站起身。

      这是一个大而空旷的房间,陈设非常简单,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能显示主人品味和爱好的杂物。整面窗户都用遮光帘牢牢封住,几乎看不出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是悬浮在韩笑身前的一柄剑——

      剑体墨黑,散发出变幻不定的金光。这原本该是一柄长剑,却不知被何物折断,只遗留下半截剑尖。

      韩笑一离开,残剑的虚影也随之消失。

      余庆路78号的花园久无人打理,倒也不显得衰败。暮色下,高大的梧桐树婆娑作响。

      韩笑走过树荫下的小径,蓦地停下脚步:“你在这做什么?”

      裴渡倚坐在梧桐最顶端的枝干上,整个人像是毫无份量,随着枝头绿叶摇摇摆摆:“当然是在等你。”说着,他想下一跳,如一片羽毛般飘然落下,近到再往前一步,两人的鼻尖就会贴在一起。

      韩笑却连睫毛也没颤一下,绕过了他继续往前走。

      裴渡撇撇嘴:“没劲。”他跟上去:“我知道,靠近医院会让你不舒服……”

      韩笑顿下脚步,眼睛里掠过一阵冷光:“谁告诉你的?”

      裴渡冲他笑:“你的事情,我不需要别人告诉。”

      韩笑看了他一眼,没再停留。裴渡心知劝不动,索性跟在后面。

      一出弄堂,嘈杂声一下大了起来。本该灯火通明的第三医院门诊大楼,此刻却笼罩在一片黑暗中。这异象引发了不少路人驻足,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录像,想必几分钟之后,三院停电的消息就会成为互联网上又一个话题。

      但韩笑和裴渡都清楚,那不是普通的停电。

      远远望去,整个大楼被灰色的雾气包围着,那些雾气如有生命,如一头盘踞着的巨兽,要将整个医院吞入腹中。

      程旭抬起头,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有些奇怪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坐在妇产科走廊的长椅上,花楹就在他边上,正低着头打游戏,消消乐的音效声略显刺耳,甚至带着回音。

      回音……程旭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左右看看,这才发现走廊里十分安静,原本等候的病人不知怎么都不见了,连医生护士也不见踪影。

      长长一条走廊被冷光照得发白,有股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明明灯都亮着,却只剩下他和花楹两个人。

      他心里发憷,忙推了推花楹,小姑娘游戏玩得正起劲,被他一推老大不高兴,头也不抬道:“干嘛呀,别动别动,这关我马上就过了!”

      “吴姐去哪了?”

      “不是去厕所了吗?让我们在这等她。”

      去厕所?程旭想了想,似乎是有这么回事。他稍稍放下心,也想摸出手机玩一会,手刚伸进包里,就觉得有人拍了他的左肩膀。

      程旭下意识想转头,突然又僵在那里——

      不对,他刚刚才看过,整个走廊上只有他和花楹两个人。吴患去了厕所,而厕所在走廊的右手边,也就是他的右面。

      照理说,他的左手边是没有人的。

      那么现在拍他肩膀的人是谁?或者说……是什么?

      一时间,所有曾经听过的都市传说都涌上心头,程旭脖子僵硬得如同铁板,背后“唰”地冒出一层冷汗——他想起来,小时候家里长辈就说过,走夜路不能轻易回头,会灭了肩膀上的灯,少了阳气小鬼就能乘虚而入……

      许是看他迟迟没有回应,他感觉到自己的左肩又被重重地拍了一下。

      他抖着手去拉花楹,小姑娘被他弄得不耐烦,没好气地抬头看过来。

      ——但那不是花楹的脸,而是一张泛着青紫、布满褶皱、新生儿的脸。

      这张脸冲他咧开嘴,露出稀疏的黑色牙齿……

      “啊!!!”

      程旭大喊一声,一跃而起。

      “我※&#¥……”花楹被他猛地撞了一下鼻梁,一股酸痛直冲脑门,眼睛里立时泛起泪花。

      程旭猛喘了几口气,终于从和婴灵脸贴脸的冲击中缓过来。他坐起身,发现吴患和花楹正围着他:“……我、我怎么了?”

      “你被阴气所冲,昏过去了,好不容易才喊醒。”吴患的脸被手机屏幕照得一片青白,乍一看有点吓人:“看你这反应,做噩梦了?”

      程旭咽了口唾沫,感觉到心脏仍像一个高速马达,在胸口鼓动着。他看了看四周,发现他们仍然在三院妇产科的走廊里,只是和方才那个梦不一样都是,整个楼层一片漆黑,只剩下求生通道指示灯的莹莹绿光。

      他们三个人坐在角落里,花楹捂着鼻子,正愤愤地瞪着他。

      “你、你没事吧,”他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做了个很可怕的梦……”回想起梦里的那张脸,他忍不住又打了个寒噤。

      花楹揉着酸痛的鼻梁,瓮声瓮气地抱怨:“真是好鸟没好报,下次再也不管你了。”

      “行了,人清醒了就行。”吴患仍然摆弄着手机,“啧”了一声:“小看了这只婴灵,怨气居然这么重,现在不仅停电,手机信号也收不到。”

      程旭看了眼手机,确实没信号。他效仿着吴患打开手机自带的电筒,发现周围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片,正是原先在妇产科排队就诊的人:“这些人怎么了?”

      “和你差不多,”吴患回答:“凡人很难承受如此浓郁的阴气,都昏过去了。”

      “他们……不会有事吧?”

      “暂时没什么事,”吴患叹口气:“如果一直出不去,那就难说了。”

      程旭环顾四周,正想说从消防通道那下楼,忽然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花楹还在那捂着鼻子嫌弃他:“又怎么了?”

      程旭瞪大眼睛,死死盯住一处,嘴唇抖了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花楹奇怪地回过头——

      一个矮小的身影蹲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看起来像是个扎着两条辫子的小女孩。小女孩仰起头,冲花楹笑了笑——左边的眼睛不知怎么少了眼皮,血淋淋的眼球毫无阻碍地露了出来,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着……

      花楹“砰”地一下恢复原型,从鸟嘴里蹦出一声响遏行云的凄厉尖叫:“鬼啊——”

      要是这栋楼里有心脏病患者,这一叫起码也能吓死他们半条命。

      但花楹管不了这么多了,她浑身上下的毛都炸了起来,远远望去像是半截飞舞的彩色鸡毛掸子,扑腾半晌后索性直接往吴患头上一扑——装死。

      平心而论,花楹的战斗力在爱好和平(爱惜羽毛)的鸟族中还算不错,小牛那么大的黄鼠狼她一次可以干三个,当年也算山头一霸……

      可惜,身为妖族,她有一个无法克服的弱点:怕鬼。

      三人中唯独吴患还保持着一点神调所正式员工的气度,头上顶着用翅膀捂住眼睛的小花鸟,一只胳膊则被瑟瑟发抖的宅男抱在怀里。即便如此,她还能波澜不惊地开口:“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小女鬼冲她眯起眼睛一笑,笑容之天真无邪,与那颗裸露的眼球,以及全身上下萦绕的深重怨气形成鲜明对比,吓得花楹脑袋又往翅膀里埋了点。

      程旭则关注着另一件事情,他一脸惨白地嗫嚅:“好像、好像变多了……”

      越来越多的绿色光点浮现出来,围绕在他们身周,像是一双双窥视的眼睛。

      他浑身发软,被矮一头的吴患硬生生从地上拔起来:“愣着干嘛,快跑!”

      花楹不用招呼,已经“蹭”地一下窜了出去;程旭被人拽着,连滚带爬,还要小心别踩到地上昏倒的人,在求生欲望下,两人一鸟被激发出全部潜力,只恨亲妈少生两条腿。

      跑了不知多久,死宅程旭已经喉口猩甜,“呼哧呼哧”地像装了个风箱:“我,我真的不行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被鬼吃了也比跑死好。

      吴患也跟着停了下来。花楹急了,一张鸟嘴连珠炮似地喊:“吴姐你别傻,你一个人扛不住这么多!”

      吴患叹口气:“你们还记得,这条走廊有多长吗?”

      花楹安静了。

      不管走廊有多长,都不可能在他们狂奔半天之后还没见到楼梯口。

      “而且,”她不紧不慢地说下去:“如果我没记错,今天正好是盂兰盆节。”

      昔日有释迦牟尼座下弟子目犍连,修成六种神通,照见母亲在饿鬼道中受苦,饭一入口便化为灰烬。于是目犍连尊者敬设盂兰盆供,于每年七月中将百味五果置于盆中,供养十方僧人,以此集八方道力解其母于倒悬之苦。

      因为有这么一个传说,所以七月十五也被称作盂兰盆日。不过在道家,这一天却有另一个名字——中元。

      上元天官赐福,下元水官解厄,中元则是地官赦罪之日。这一日正是天地阴阳交替的节点,阳气盛极转衰,阴气开始显现,万物自生长勃发,踏入肃杀凋亡……

      民间还有一个更浅显易懂的说法,叫做“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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