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谈》竹竹竹竹竹

10、十 大红的灯笼高高挂

　　十二 大红的灯笼高高挂

　　男人家中有个贫贱之妻。
　　二十岁上他入京赶考一朝登了龙门，春风得意马蹄疾，可他不止想看尽长安花。
　　他想看尽天下之花。

　　于是虽然他家里有个贫贱之妻，可是贫贱就是贫贱，怎么比得上相国小姐温柔可人知书达理。
　　索性就贫贱着吧。

　　后来又是三年，男人官儿越做越大肚子也越来越大。
　　这日收到消息，家中父母双亡，被他休了的那个妻子也死了。

　　于是男人偕小姐归乡。

　　这时正逢农忙，田间理应多是锄禾农夫，然一路行来，在田里挥汗如雨的却无不是女子。
　　小姐自幼千金养成，不识桑禾之事，于是好奇问一名女子，“您种的这红色的，是何物？”

　　女子露齿一笑，“心。”

　　小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男子觉得诡异，揽回妻子，“大胆刁民！居然敢冲撞本官的夫人！还不退下！”
　　“相公……别这样。”小姐软语规劝，可他听不进去。

　　又走了不久，天色黑沉风雨欲来，前方一家客栈门口灯笼通红，男子唤仆从先行探路，随后搂着妻子也进了客栈。
　　老板是女人，下人也是女人，莫非进了女儿国？

　　仆人被打发去下房休息，男子半夜醒来却觉得枕边无人。

　　妻子呢？
　　他猛然睁眼，却只看到房梁正中一盏灯笼，红得诡异。
　　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冲出门外却发现整个院子都是红色灯笼，黑夜里妖媚迷醉。

　　软红盏盏，仿佛其中有无数女子倩影笑着重叠而来，他觉得恐惧，于是开始撕扯灯笼，扯下一个突然觉得满手粘腻，再定睛一看，万籁俱寂。

　　灯笼还是那么红，可是他手里的更红。
　　——那是小姐的头。

　　“啊啊啊啊——！”男子觉得浑身止不住地，如同得了羊癫疯一样颤抖。
　　他抖抖索索转过身去，无限的灯笼里，他看到两个女人的影子。

　　一个是他的下堂妻，一个是他的老母亲。
　　灯影温柔。

　　女人突然走近，面孔不断变幻，女人扯下一盏灯笼拿给他看，原来灯笼皮是人皮，“这都是男人的皮。”
　　女人说着微微笑了。

　　而他发现自己的皮正在剥落，连喊都来不及喊。

　　“灯芯之所以这么红，因为这都是女人流出的眼泪。”
　　所有被负了的女人日复一日流泪，最终流出的，就成了血。

　　滴滴血泪溶化在他身上，他觉得自己被烫得快要疯了，耳膜被哀叫刺破，心脏被血手抓挠，“求你放——放了我啊啊啊啊——”

　　灯影妖妖娆娆，女人笑得如同叫他回家吃饭那般温柔，“直到你也哭出红泪，你的心才能被安葬。在此之前——”女人微微指了指满院尖叫着的灯笼，“这里灯笼这么多，滴到你哭出来为止。”

　　——蜡烛成灰泪始干，血色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