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装穷》糕咸

1、转学

　　十年前，乡下穷鬼蒋三元买彩票中了大奖，一夜之间数不清的钱打入户头，瞬间暴富。

　　从此获得外号“蒋百万”。

　　十年后，蒋百万经商炒股，银行卡里的数字像每天只吃炸鸡的宅男的体重一样，噌噌噌地暴涨到大概是平常人做梦才能梦到的数字。

　　那段日子报纸上成天刊登蒋百万从农民翻身成富豪的报道，各大网站首页也都是蒋百万抱着一只布偶猫的照片。

　　从蒋百万公司上市的那天起，蒋家正式踏入有钱人行列。

　　蒋百万有个儿子叫蒋晟。从小生活在城市外公外婆家里。母亲嫌弃蒋百万整天无所事事只知道买彩票，便带着刚出生的蒋晟离开了蒋百万，但在蒋晟五岁的时候因病去世了。

　　母亲走的早，蒋晟又是独生子，两个老人家视蒋晟为唯一至宝，握在手心怕捂着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蒋晟从小就受到了两位老人权利的照顾，养成了稍稍有点自我的性格。

　　蒋百万经商发财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提着两箱钞票去了曾经的岳父岳母家，然后靠着
　　多年混迹商场锻炼出的油嘴滑舌争取到了蒋晟的抚养权。

　　当时14岁的蒋晟就这么跟着他那完全不熟悉的父亲离开了外公外婆所在的城市，在蒋百万公司所在的一线城市读了两年初中一年高中。

　　蒋百万对蒋晟好的没话说，衣服买最贵的，吃饭都是请米其林餐厅主厨来做，住的房子也是市区最繁华阶段的别墅区，就连家教都是名牌大学的教授。

　　可蒋晟并不开心。因为身边的同学要么因为觉得蒋晟有钱会大方的请客接近蒋晟，要么喊蒋晟是没有文化的暴发户。

　　前十四年蒋晟一直过着普通家庭的生活，虽不算特别富裕，但至少衣食无忧。除了每天担心逐渐年老体衰的外公外婆之外没有什么太多的心思。

　　不得不说，暴发户这三个字对蒋晟的情况还是很贴切的，但蒋晟觉得很刺耳——

　　又不是他想成暴发户的。

　　我家很富和我本人没钱有关系吗？

　　于是在高一暑假的这一天，蒋晟实在是受不了了。

　　“我要搬出去住，还要转学。”

　　蒋晟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大堆手续唰唰唰地平铺在茶几上，表情冷漠地从口袋里摸出钢笔丢给坐在他对面的蒋百万。

　　蒋百万虽然签了无数合同，但还是第一次要签从自己宝贝儿子那弄过来的文件。

　　蒋百万的地中海海的那一部分不断冒出小水珠，他赶忙拿出手帕擦干净，然后把文件拿起来仔细阅读。

　　当他读完蒋晟转学的材料的时候，蒋晟说：

　　“这次我去哪读书我是不会和你说的，你也别来找我。不许找人打听我的消息，就算打听到了也不准来学校。”

　　“这怎么行啊？！”蒋百万把手中的材料摔在茶几上，“我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

　　蒋晟听了这些话毫无动摇，他从文件中扯出最重要的文件递给蒋百万。

　　“寄宿？！”蒋百万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晟晟啊，是咱家哪里住的不舒服了还是爸爸给你的关心太少了啊？住在家里不好吗！？你怎么想不开去寄宿啊？”

　　“反正你平时也不在家，我这辈子见你的次数还没有外公家那条狗多。住哪都一样，没你就行。”蒋晟站起来，“快点签完，我一个小时之后的大巴车。”

　　“啊你真是，爸爸这几年不一直都在补偿你吗？要不。。要不爸爸不去工作了，咱靠吃利息活一辈子？”

　　“你不签的话我就去向法院申请把抚养权还给外公外婆了。”

　　蒋百万也是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他的确在蒋晟长到现在十七年来关爱太少，现在想弥补也不知道怎么弥补。

　　第一次见到儿子的时候才一点点大，只是个粉粉的小肉球。第二次见到他，已经是个快一米八的大小伙子了。

　　蒋百万相当于是第一次当爹，而且一当就是一个十七岁儿子的爹。

　　怎么样也比不过儿子开心。蒋百万这么想着，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在那一大堆文件末尾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可我儿子怎么能坐大巴啊，要不，要不让爸爸最后送你一次？咱家的直升机可才上完油。。。”蒋百万一个人嘟囔。

　　看到蒋百万把字签完了，蒋晟脸上虽然冷冰冰的，心里头还是默默地记下了蒋百万的好。

　　再怎么样也是自己爹，而且蒋百万只是忙于工作，平时对他真不差。

　　“谢谢你了。行李我放门口了，没什么事的话我现在就走。”蒋晟向蒋百万点点头，转身往门口走去。

　　蒋百万看着儿子逐渐远去的背影，想说点什么，但是一想到蒋晟那张淡漠的脸，终究还是忍住了。

　　一个小时后，蒋晟如愿以偿地坐上了去新学校的大巴。

　　书包和行李箱是从超市买的，之前镶金的那根钢笔也留在家里了，手机也变成了比较便宜的学生机，就连内裤都从牌子货换成了地摊上十元三条的便宜货。

　　这样就不会有人叫我暴发户了！

　　也不会有人因为我家很有钱来接近我了！

　　纯洁的友谊就在眼前！蒋晟！冲啊！

　　蒋晟望着窗外的白云，觉得世界都亮堂起来了。

　　得告诉一下外公外婆新学校的地址才行。蒋晟这么想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亮屏幕。

　　来自银行的短信格外显眼。

　　蒋晟点开通知，只见短信上这么写着。。。

　　“您的账户于下午3点42分存入五百万元，当前余额五百万五千。。。。”

　　蒋百万你搞毛啊？！蒋晟炸毛了。

　　他刚想发一段又长又愤慨的微信语音去控诉他爸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要是哪天被同学看到暴露了怎么办的时候，突然想起刚刚在家好像并没有禁止蒋百万给他打钱。

　　算了，把这五百万转给外婆吧。蒋晟这么想着打开了网上银行。

　　转完账，蒋晟打开微信，给外婆发了条语音，告诉她已经离开蒋百万的家前往学校了。

　　这时，坐在蒋晟右边的一个哥们凑过来，对蒋晟说道：

　　“嘿，你也是去江益的吗？”

　　那人浓眉大眼的，长的挺像电视剧武侠小说中的武林正派人士。穿着健身背心，紧身的材质把他浑身上下的腱子肉勾勒得一览无遗。

　　就是脑袋上一根毛都没有，比蒋百万还要闪亮的光光头刺得蒋晟眼睛疼。

　　但他还是很有礼貌地点点头：“嗯。你怎么知道的？”

　　“害，坐这车上跟咱俩差不多大的基本上都是去江益的。”那哥们打了个哈哈，“那边都是工厂，大好的青春年华谁会往那跑。。。”

　　诶，差不多大？蒋晟看着这个外表年龄三十多的男性愣住了。

　　那人仿佛读懂了蒋晟的心思一般，轻轻地拍拍蒋晟的肩膀，道：“我叫朱政超，高二。之前没见过你啊，新来的？”

　　“嗯。我这个学期刚转过来。”蒋晟有些嫌弃地看着朱政超刚刚拍过的肩膀，但碍于面子他也没说什么。

　　这个人好油腻啊。蒋晟想。

　　朱政超那双正气十足的眼睛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了蒋晟一番，然后说：“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我们学校姑且还算是个省重点诶，大一落下太多的话可能跟不上呢。”

　　“没事，我会努力的。”

　　“看你的样子就很聪明。”朱政超冲蒋晟比大拇指，“我们年级就三个班，每个班就三十来个人，没准运气好的话我们还能在一个班呢。”

　　“嗯嗯，好的。”

　　蒋晟对朱政超印象不差，只是他不太擅长应付这些比较自来熟的人。他对人的好感通常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而不是第一印象就看到死。

　　朱政超的话匣子一下子就被打开了。

　　蒋晟转过去的学校叫江益一中，是一所有着将近五十年历史的老牌高中。学校坐落在离城区十几公里的县城，周围没有步行街，商业城之类的繁华阶段，除了食品加工工厂，就是服装制造工厂等数不清种类的工厂。

　　所以就算升学率是全省前几，也没有几个学生愿意去那读书。

　　在江益上学的学生要么是家住的比较近，要么是比较穷苦，只能上的起有奖学金机制的江益。

　　像蒋晟这样纯粹是为了离家远点的学生恐怕只有他一个人了。

　　“但是我们学校宿舍是真的好，四人一间，瓷砖地板，独卫，有阳台上床下桌。”朱政超向蒋晟介绍他们宿舍。

　　“有热水有电，水费电费都是学校包，我们只需要买热水卡就行了。哦，还有，我们学校没有晚自习，晚上如果你想写作业最好还是去宿舍的自习室，因为还是有些不学习混日子过的会在寝室吵。。。”

　　“那这么好的宿舍贵不贵啊？”蒋晟学费还没交，卡里的五千他都不知道够不够用。

　　“不贵，算在学费里了。”朱政超说，“怎么，家里很困难吗？没事儿，我们学校学费便宜的很，一年也才一千多。。。”

　　家，里，很，困，难。

　　听到这几个字蒋晟眼睛都亮了，他头点的和街边那种吃米的小鸡玩具一样快，道：“是挺困难的！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啦！”

　　朱政超眼神里蹦出一丝丝怜悯，然后他揉了揉蒋晟的脑袋，说：“没事，以后哥罩着你。要是肚子饿了就来我宿舍，我囤了好多小零食。”

　　“嗯嗯嗯。”

　　“啊，我们到了，下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