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生存攻略》酒巷醉猫

4、四

　　走到赵太后居住的地方，外面早已有重兵把守。
　　“参见大王。”众人皆行礼道。
　　“把门打开。”嬴政道。
　　进去后，一眼便看到赵太后跪坐在桌案前，两只胳膊一左抱着自己的两个幼子，手掌轻轻拍着他们的背，像是在安抚着他们。
　　赵太后见到嬴政进来，连忙站起来，走了过来喊道：“政儿！”
　　“别这么叫寡人。”嬴政冷冷道。
　　“不，政儿…”赵太后有些慌了，拉住了嬴政的手：“政儿，你是母亲的儿子……”
　　“母亲还把寡人当做是你的儿子吗？你为了嫪毐，要杀了寡人！”嬴政甩开了赵太后的手。
　　“你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想害你。”赵太后此时已哭的声音都沙哑了。
　　“嫪毐都已经招供了，你们想要杀掉寡人，让你与嫪毐所生的野种继位，妄图破坏我大秦百年基业！”
　　“我是被嫪毐蛊惑的……我一时昏了头，没有阻止他…政儿，你原谅母亲好不好？”
　　我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就是这个赵太后，后面对嬴政的留下的阴影非常大。
　　“母亲，曾经我们在赵国时颠沛流离，相依为命，我把你当做我最亲的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想想真能理解他后面的所作所为了，被自己最亲的人这么对待，换谁都接受不了。
　　赵太后此时面对儿子的质问说不出话来。
　　我打量着赵太后，她确实长得很美。我想起了史记中的记载：赵姬，绝美而善舞。
　　“你与嫪毐私通，还生下了两个野种。纵容嫪毐胡作非为，祸乱朝纲。协助嫪毐造反，欲颠覆我大秦百年基业，破坏我嬴氏血脉继承的祖制。你要寡人如何原谅你？”
　　赵太后的这些罪行，哪一条都是大罪，对自己的夫君，不忠，对自己的国家，不孝；对自己的儿子，不仁；对秦国的人民，不义。
　　她不值得被同情和原谅，不配当王太后。
　　赵太后跪了下来说道：“你不原谅母亲可以，怎么处罚母亲都行，但，母亲求你，放过我的两个孩子。”
　　“生下两个孽种，母亲有何脸面求寡人不杀他们！”嬴政震怒道。
　　“不！不要杀我的孩子！母亲求你了！”赵太后抓住嬴政的衣袖大声哀求道。
　　“嫪毐已死，他的两个孽种更不该留在世上。”嬴政淡淡的一句话，便决定了那两个孩子的结局。
　　“不要，不要，政儿，政儿，母亲求你，母亲求你……”
　　嬴政毫无反应。
　　赵太后看到站在嬴政身后的我，慌乱的抓住了我的衣袖说道：“孩子，帮我劝劝大王，不要杀我的孩子……”
　　我吓了一跳，我哪敢劝嬴政，况且劝了也没用，结局是注定了的。
　　我挣脱着，怎料她力气实在太大，挣脱不开。
　　赵太后像是把我当成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盼望着我能相劝，让嬴政改变注意。
　　“求求你，帮我劝劝大王，劝劝大王……”
　　我一直都觉得赵太后不值得同情，可看到她这么维护自己的两个孩子，又觉得她是有一些可怜。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我看了看嬴政，向他求助道：“大王……”
　　“把太后拉开，将夏长使先送回宫去。”嬴政吩咐道。
　　我被带了出去。
　　走到门口时，我听到他说：“将这两个孽种，扑杀。”
　　然后便听到孩子的哭喊声，走了好远，都还在耳边萦绕着。
　　他最终还是没有对他的母亲动手，只是将赵太后迁到雍城囚居。
　　并明言，与太后断绝母子关系，永不相见。
　　“太后毕竟是大王的生母，养育之恩大过天，大王怎么如此对待太后呢。”王后听闻了这件事，这样说道。
　　不止是王后一人这么认为，大臣们也是如此认为。
　　秦王嬴政早已并明令朝臣：“敢有为太后事进谏者，戮而杀之，蒺藜其背”。
　　还是有很多位大臣为了此事去劝谏，认为秦王做的不妥，不顾孝道，不讲仁义，希望秦王可以跟太后重归于好。
　　于是凡是去劝谏的大臣，都被砍去了四肢，尸首挂于城墙之上。
　　“王后，这话还是不要说了，让大王知道的话会生气的。”我劝道。
　　“可大王这样做，确实太过狠心。”王后道。
　　“大王对太后做的事深恶痛绝，对太后也无法原谅，一时在气头上，这时不适合劝谏。”我道。
　　王后听后，点点头。
　　我叹道，所有人都认为他狠心，不顾母子情义，可怎么不想想赵太后做的那些事呢，只会一味的站在道义上谴责他，也难怪他生气。
　　也难怪嬴政崇尚法家思想，认为只有严苛的律法才能约束人们。
　　他的经历，使他不会相信任何人了。
　　“王后，卫夫人和孟七子因劝大王接回太后，被大王贬为庶人，杖责五十。”
　　“什么！”王后激动地站了起来道：“我要找大王！”
　　“王后，你要做什么？”我赶紧拦着王后。
　　“自然是劝大王收回成命，赦免卫夫人和孟七子！”
　　唉，怎么都这么死板呢。
　　“不可，大王现在在气头上，若是贸然前去的话，王后也会受牵连的。”我劝阻道。
　　“可我身为王后，不能不管呀！”王后执拗道。
　　“王后怀有身孕，还是安心养胎吧，若是大王怪罪，更是连累了肚子里的孩子。”我道。
　　王后听了我的话，放弃了这个念头。
　　其实他们都太着急了，嬴政不是一个不识大体之人，他现在是在气头上，况且事情还需要一个契机。
　　“大王至。”
　　“大王今日怎么有空来妍君这里，丽儿，上茶。”
　　“寡人想来你这里寻个清静。”嬴政坐下说道。
　　“是谁吵着大王了吗？”
　　“他们都在劝寡人原谅太后，实在是烦人。”嬴政这样说道。
　　我听闻，到现在，已有二十七个劝谏的大臣被处死了。
　　也该结束了。
　　“大王，妍君也觉得大王应该到此为止，以堵住天下众悠悠之口。”我深吸一口气，还是说了出来。
　　“你什么意思，你也要劝寡人原谅太后吗？”嬴政瞬间脸色大变，语气凌厉起来。
　　“不，妍君并非这个意思。”我跪下叩头道。
　　其实我根本就不觉得嬴政对赵太后有多么狠心，我理解他的做法，但我总不能直说大王你做的对，赵太后活该吧，那毕竟是他的母亲。
　　嬴政看着我，等着听我接下来要说什么。
　　“大王一定读过“郑伯克段于鄢”，郑伯母亲姜氏宠爱幼子，想要自己的小儿子共叔段继承王位，共叔段在姜氏的纵容下开始骄姿膨胀，野心饱满，欲夺取王位而造反，最后兵败在在鄢这个地方自尽而亡。”
　　“郑伯怨其母偏心，将母亲迁于颍地，后来自己也后悔了，又得颍考叔想劝，母子又重归于好。”
　　“你的意思是让寡人效仿郑伯的做法，与太后重归于好？”嬴政站了起来，拂袖道：“你好大的胆子！”
　　“妍君是想说，郑伯与母亲姜氏重归于好的事情，成了一段佳话，被世人传诵，可具体是不是真的冰释前嫌，谁又知道呢。重要的是，郑国的百姓都赞叹郑伯是个仁孝之君。”
　　嬴政听懂了我的言外之意，道：“你起来吧。”
　　“谢大王。”
　　我知道，嬴政不想再见他这位母亲的决心，显然要比当年的郑伯大得多。
　　但他会为了大局为重的。
　　在二十七位大臣劝谏被杀后，没有人再敢劝谏了。
　　然而总有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第二十八位谏臣茅焦，称秦王的做法会让“天下闻之，尽瓦解，无向秦者。”
　　以“秦王要统一天下，需以孝义为先”为由，打动了秦王嬴政。
　　果然，嬴政最在乎的还是天下呀。
　　嬴政把赵太后接回了咸阳，母子重归于好。
　　我曾经看到史书上这么记载的时候，不禁想道，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母子两个真能没有一点隔阂，重归于好吗？
　　赵太后回来了，但代价却十分惨重，往日的威风一去不返，往日的欢乐不复存在。
　　我去看过赵太后几次。
　　她时常会拿着两把木剑看着发呆，这两把木剑应该是她那两个孩子的玩具。
　　也会看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说话。
　　或许在想她的两个孩子吧，在想从前的时光。
　　现在的赵太后沉浸在无比的痛苦与悔恨中，郁郁寡欢的。
　　“楚女妍君，深得寡人心，即日起册封为夫人。”内侍过来宣读着秦王的旨意。
　　我震惊的愣在了原地，他怎么会册封我为夫人，这可是仅次于王后之下的位分。
　　“夫人，快接诏书呀。”丽儿提醒我道。
　　我这反应过来，接下来诏书，并谢恩。
　　“恭喜夫人。”宣读的内侍以为我是太过欣喜没反应过来，笑着祝贺着我。
　　我来到宣室殿，求见秦王。
　　“夫人，大王让你进去。” 很快，便有人出来回应道。
　　“你倒是很少主动来见寡人。”
　　“没有大王宣召，所以不敢主动过来打扰大王。”我说道。
　　你不宣召，我哪敢来呢。
　　“那么今日是有事？”嬴政问道。
　　“是有一事，想问大王。”
　　“何事？”
　　“大王为何会封我为夫人？妍君自认担当不起。”
　　“就为这个事？”嬴政微微眯起眼睛，扬眉道。
　　“对。”
　　嬴政起身，走了过来。
　　“寡人封你为夫人，你不应该欣喜吗？有何担待不起？”
　　欣喜？我现在只有疑惑和担忧。
　　我顺着他的话说道：“妍君欣喜，但也认为自己并没有什么能力，怕担不起大任。”
　　“你在说谎，你并不开心。”嬴政看出了我内心的想法。
　　“我……”
　　嬴政忽然揽过我的肩膀，抱住了我，我的头伏在了他的胸膛上。
　　“寡人知道你在害怕，别怕。”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呢，总能轻易看穿我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又说道：“这是寡人想要给你的，别拒绝。”
　　我看不见他此时是什么表情，他低沉有磁性的声音萦绕在我耳畔，我竟感觉此时的他，有一丝温柔。
　　温柔……这个词和他怎么也不沾边吧，是我的错觉么。
　　我伸出手，缓缓地搂住了他。
　　王后还有两个月便要生了。
　　“我即将临盆，如今你已为夫人，现在这后宫中的事便交于你了，这是印鉴。”王后这样对我说道。
　　“多谢王后信任，只是我怕我做不好。”
　　“不必谦虚，妹妹你深得大王信任，定不会让大王与我失望的。”
　　我只得接下了印鉴。
　　我想起了自己当初只是想默默无闻的生存下去，可现在似乎有些事与愿违。
　　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两个月后，王后生下了一个男孩。
　　嬴政为他取名为扶苏。
　　出自诗经，山有扶苏，隰有荷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