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拾忆》云言一

6、第 6 章

　　何一坐在副驾驶上，托腮看着窗外的街景，夜晚的街市十分热闹，街上满是行人，夜市才刚刚开始，他似乎听见了炸香肠下锅时的油炸声，也闻到了烤串的香味，他已经许久没有在云启市的夜市上玩过了，自从进了高中，就在忙学业，大学本科时为了获得奖学金以及考取各种资格证，他晚上多半都是泡在图书馆学习，吃饭也都是在学校的食堂解决，甚至不吃。何一最喜欢的是禾冬食堂二楼的石锅拌饭和黄焖鸡米饭，禾夏食堂的咖喱鸡排饭和麻酱面他也十分喜欢，而这两个食堂的一楼都是提供家常菜的，他时常会买一些，然后赶去送给何仁涛当晚饭。学校的饭菜都比较便宜，而学校食堂的伙食都还不错，食材和用料也都让人放心。
　　秦言将车停在路边，“是想去夜市看看吗？” 他看向何一问道，他注意到何一已经看着路边的夜市很久了，不过也可能只是想快点下车，或许自己今天的邀请有些唐突，毕竟二人的关系不过是主治医生和病患家属而已。更何况他还是Alpha，何一是Omega，会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吧。秦言轻叹一声，“就算你想现在下车，根据你目前散发的的信息素浓度，再过一周左右应该就是你的发情期了，独自一人外出，很容易被图谋不轨的Alpha盯上，我知道我不可信，但我不会害你，我以我医生的身份担保。我们在正式成为医生前，也都受过信息素忍耐训练，因此不用担心。”
　　何一愣了片刻，“虽然我也觉得，您主动提出要送我回家这件事很突兀。但我知道您不会害我，您要是真想对我下手，那可以趁着我探望完父亲之后约我去您的办公室，并以自己的身份，支开所有的旁人。” 他笑着道，“但您没这么做，所以我才会跟着您上车。我看着夜市，是觉得有的饿了，想要吃些宵夜，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逛过夜市啦。”
　　“嗯......” 秦言应了一声，何一比他想象的要聪明，还是说他把何一想得太简单了？总之何一绝不是那种傻乎乎的，看到Alpha就贴上去的Omega，那种Omega是自己最讨厌的类型。秦言踩下刹车，将车停在了夜市附近的停车场，“你今天着急回家吗？不急的话，我们一起逛逛吧。还有，没必要对我用尊称，我只是比你大十一岁而已，算不上长辈。”
　　何一解下安全带，“听秦医生的意思，是把我当朋友了吗？还是单纯想陪我走走？” 他看着秦言，“我不急着回家，回去了也没人和我说话。”
　　“你和我妹妹差不多大，下班的时候看到了你和你的家人在吵架，我只是无意间看到的，所以就想带你出来散散心。这段时间你和何宇轮番来探望和陪夜，我知道你们是什么样的孩子，所以我把你成需要照顾的孩子罢了，但你若是想和我成为朋友，我也不会拒绝。不过，我不会接受任何形式的贿赂。”秦言说着解开安全带与他一同下了车，“夜市上个月新增了不少摊位，要从那儿馄饨摊开始吃，这样身子会先暖起来，从馄饨摊开始，一直到那儿的奶茶铺，一圈绕下来，能把每个店的特色都尝一遍，还能填饱肚子。” 他指着一条街上的几家店说道，“另一条街上的我还没怎么吃过，如果想要尝鲜，等会儿可以在那里吃。”
　　“秦医生经常来夜市吗？” 何一拿着咖啡走向了秦言推荐的馄饨摊，“今天先跟着您推荐的吃，下次如果有机会，我再去另一条街看看。”
　　秦言走在他的身侧，“嗯，小安隔三差五就要拽着我来夜市逛，她很喜欢吃这儿的烤串和臭豆腐，所以我对这里比较熟悉。”
　　二人走到馄饨摊边，各自要了一碗小馄饨，一碗5元，14个，摊主和秦言是熟人，因此每次都会在他的碗里撒一大把葱花和蛋皮，偶尔会给他多盛几个馄饨。这价格在云启市算是相当便宜了，云启市夜市的摊位售卖的食物，大多数都是等于或低于市场价的，因此有不少年轻人或是上班族都会在夜市吃夜宵，或是买一些作为次日的早饭。
　　“秦医生和摊主很熟吗？” 何一搓了搓手，在桌旁坐下，看着摊主方才端来的两碗馄饨，自己的那碗比秦医生的少些蛋皮和葱花。
　　秦言拿起勺子舀起一个馄饨轻轻吹了吹，“嗯，我和摊主认识挺久了，这儿的摊主原本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因为过年回家时，途中遭遇了车祸而逝世，现在的摊主是他的女儿和女婿，二人本来就在云启市有自己的小摊，是卖早点的，现在做夜市，是为了照顾家人。他们有一个上幼儿园的女儿。摊主的夫人自从伴侣出事后，就一直住在云启市了，顺便帮小两口带孩子。” 他吃了几个馄饨，看向何一，“想听他们的故事吗？”
　　何一轻轻点头，喝了一口杯中的咖啡，又吃了几个馄饨，他想和秦医生再多待一会儿，他想要了解他更多。想知道他的朋友，和他熟识的人，何一觉得，平日里的秦医生和在医院工作的他应当是不一样的。
　　“前段时间摊主的丈夫买彩票中了大奖，足以在市中心买套房子，小两口很是高兴，可是那天摊主的母亲因为过劳旧疾倒下了，现在还在住院，是我的病人之一。摊主时常会向我打听她母亲的状况，因为她和丈夫既要起早贪黑忙着摊位的事，又要照顾孩子。因此几乎没空陪夜，迫不得已请了护工，家里的亲戚也时常会来探望。孩子现在由爷爷奶奶照料。即使他们现在在市中心买了房子，可二人并不打算坐吃山空，他们打算靠自己的努力，在云启市开一家饭店。至于母亲，他们想着只要有了钱，自己才能有空闲，买彩票中的奖只是他们实现目标的一小部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不会对摊主作出任何评价，只是希望他们能好好活着。”
　　何一沉默了，确实，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有的人为了吃一顿饱饭而奔波忙碌，有的人为了买一套心仪的房子而省吃俭用，有的人生来就有着数不尽的家产等他或她继承，也有的人来不及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就撒手人寰，还有很多很多，他自己都不清楚的人，他们也有自己的活法。馄饨摊的摊主不过是诸多人中的其中一个罢了。
　　秦言吃完了馄饨站起身，“我去吸烟区抽根烟，你想吃什么就自己逛吧，云启市的治安还算不错，别往那些小巷子或者酒吧里跑就行。”秦言叮嘱道，随后付了馄饨的钱，起身走向了不远处的吸烟区。
　　当他叼起烟，拿出打火机时，发觉何一也拿着一包烟走了过来。他眨了眨眼睛，“你也抽万宝路啊。” 秦言点燃了叼着的烟，将打火机递给何一，“不过Omega最好还是不要抽烟，对腺体和生育器官不太好。” 他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口烟雾。
　　何一点燃了烟吸了一口，“嗯，我知道，也不常抽，就偶尔有心事的时候会来一根，小宇和爸不知道我抽烟，希望秦医生不要告诉他们。我爸很讨厌抽烟的人，因为我妈就是因为烟患上的肺癌去世的，我妈在我们小时候，经常瞒着我爸去见外公，他不同意我爸妈的婚事，也不待见我们这两个外孙，但是他每次都会问妈妈要钱，我外公是个赌徒，喜欢酗酒，似乎还会购买违禁药物。我爸都知道这些，所以自从他和我妈结婚后，就让我妈和我外公断绝关系。但他每隔半个月就会打电话给我妈，问她要钱，我的外婆很早就和他离异了，还更换了联系方式和住址。他每次喊我妈过去，都是在抽烟，他甚至会强迫我妈抽烟，到后来我妈就有了烟瘾，我爸那时候工作忙，再然后她戒不掉烟了。” 他轻叹一声，又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
　　二人在馄饨摊吃完馄饨后，秦言带着何一去附近的咖啡店买了两杯热饮，秦言买的是红茶拿铁，何一买的是热可可。随后二人一同上了车，
　　“要听歌吗？” 秦言系好了安全带，转头看向他问道，经过这一小段时间的相处，秦言觉得何一是个值得交的朋友。他也和不少病人成为过朋友，有一些会在定期复诊的时候给他送一些水果或者零食，也有人曾经给他送过红包，但他没有收，并且明确说明了医院的规定就是如此。
　　不过他总能在果篮或者零食盒里发现厚实的红包，大概是那些人为了买个心安吧，可是只要他们是自己的病人，他就一定会对他们负责，不可能让他们接受多余的检查，也不可能在手术过程中故意出差错，可惜某些患者总是不明白这一点。因此他不知道跑了几次医务科，上交那些红包，而后这些红包大多数被打进了患者的住院费或是作为诊费。
　　何一从来没有给他送过任何东西，何宇也是。这让秦言觉得很轻松，因为他看到零食包装盒或者果篮就会下意识地想到要翻一遍以防有人塞红包。他真的不喜欢这样，再者，送红包的病患多半是想得优先的治疗或是更好的医疗资源，这对于其他病人而言是不公平的。
　　“不用了。”何一喝了一口热可可，发觉秦言在发呆，他晃了晃手，“秦医生？”
　　秦言回过神来，“啊，抱歉，刚刚在想别的事，你家的地址是在哪条街道上？” 他说着打开了导航。
　　“宗南区阳明街道酒雨路的云湖晓苑，是我父亲单位分配的房子。” 他靠坐在椅背上，路程可能有点远，会不会耽误您今晚的休息时间？
　　“没事儿。” 秦言说着踩下油门，车在路上缓缓行驶，“我也住宗南区，不过和你是两个方向，我住在景和街道湖安路的启新花苑，也是我亲生父母被单位分配的房子。”
　　二人闲聊了不少话题，从天气到何仁涛的具体治疗方案再到各自的学校，以及各自的口味，不知不觉间，秦言已经把车开到了云成晓苑的门口，何一和他告别后解开安全带下车，带走了他的那杯热可可随后走进了小区的大门，秦言随后便开车回家了。
　　......
　　一个月后，何仁涛的症状有所好转，何一时常会约秦言喝咖啡，与他闲聊或是仅仅和他坐着看着医院庭院的景色。何一最近在忙着写结课论文，因此最近是何宇抽空照顾父亲。他对于哥哥和秦医生走的近这件事并不反感，秦言为人和善，也确实一直在尽心尽力地救治父亲，哥哥本就憧憬着医生这个职位，也很仰慕秦医生，另外他也是从哥哥口中得知，自己的女朋友是秦医生的妹妹这件事的，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很微妙。
　　一周后，当秦言结束了一场手术，在医院底层的咖啡店买咖啡时，祁沢吹着口哨走到他身后排队，并买了两份柠檬蛋糕。秦言注意到叶盈今天也在，看上去神色有些疲惫。他径直走到靠窗的座位坐下，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声。
　　“坐一起呗，我记得你下午还有一场手术对吧？先休息一会儿再去写病历吧。” 祁沢端着蛋糕笑着道，秦言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买了一份芒果慕斯。
　　秦言端着咖啡走到叶盈所在的座位上坐下，祁沢把芒果慕斯递给他，而后帮叶盈倒了杯温水，“别趴着了，先喝点水吧，我买了柠檬蛋糕，下午的门诊让别人代班吧，你今天状态很不好。”
　　秦言吃了一口芒果慕斯，盯着二人看了片刻，“小叶这是怀了？” 他看向祁沢问道，他是根据祁沢说的话推断的，而且叶盈的信息素也变了。叶盈的信息素是可乐，现在闻起来像是杏仁。
　　“嗯，已经一个半月了，今天刚知道，因为他晕倒在手术室了，还好是在术前准备的时候。最近我们科太忙了，回家的次数也不多，和他也不常在医院碰面，我只知道他最近不太舒服，没想到是怀上了。以后有的忙啦，我们车贷还没还完呢。” 祁沢说着吃了一口盘中的蛋糕。
　　“嗯......” 叶盈揉了揉眉心，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车贷还有两个月就付完了，问题不大，工作我想尽量坚持，我才刚入职没几年，不想因为这种事麻烦同事，也不想让上司觉得我没把工作当回事。” 他说着吃了一口柠檬蛋糕。
　　至于为什么叶盈刚进医院没多久，就和祁沢成为了伴侣甚至开始备孕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祁沢在前往总院工作前，曾经在景河区的云启医院分院工作过，而那家医院离叶盈兼职的大学以及咖啡店都很近。第一次见到叶盈的时候，祁沢觉得内心小鹿乱撞，信息素的释放量也增加了，他本是不相信一见钟情的说法的，可是自己就熟喜欢上这个男孩了。而后祁沢每天都会去那家咖啡店，偶尔会和叶盈搭讪，聊天气，聊新品，或者聊店里播放的音乐，一来二去，祁沢和叶盈就熟了。再然后，二人时常会私下约会，才知道彼此都是医生，而后经过了多年的恋情后，二人便领证了。
　　秦言吃着盘中的芒果慕斯，“既然如此，那你可以申请减少手术次数，帮一些忙碌的医生顶班门诊，这样体力不会消耗太多，上司也不会觉得你无所事事。” 他提议道，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我先去吃午饭了，下午见。” 说罢他便拿起吃完的空盘走向了餐具回收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