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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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团光球被捧在手上，还是一只纤细的女人的手上，显得格外的小巧，可它的芒却有穿透黑暗的力量，凝实、不可忽视，但毋庸置疑的是，此刻的它并不是绝望的人常常会看到的那种希望的光。
那它是什么？
这光是什么？
直觉让林辰立刻后撤！但是很快就有无数簌簌响声从他脚底下传来，他低头一看，顿时头皮发麻。
——只见无数赤红着眼睛的老鼠从泥土地里钻出，这些夹带着丧尸病毒还有其他无数细菌的恶心生物群聚成黑色的潮涌，顺着丧尸的脚向上攀爬，而那些丧尸竟不知何时开始垒起了人梯，就要碰到他落脚的藤蔓！
放弃任务！他当机立断接触了藤蔓的交缠，利用藤蔓的灵活将自己快速撤离这片充溢着死亡和黑暗气息的空间。
他站立在山林的边界，身后的藤蔓已经因为老鼠的啃食而断裂，他立刻催生起新的藤蔓，这时他若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
那白发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一只明显变异过的巨大丧尸的肩膀上，她苍白的手扶着丧尸看起来因为腐烂而发黑的脑袋，看起来瘦弱又无力，那张苍白的脸在异样的白发和赤红色眼睛衬托下，更是有种异样摄人的美。
那是从腐臭地狱的最深处开出的洁白花朵，正在这一片地狱中，徐徐绽放。
他猛地喘了口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看呆了片刻，那画面像是抓住了人性最深处的美好和阴暗，他的心脏开始克制不住地狂跳，却不知道是因为那强烈的冲击感还是因为这仿佛濒死一般的体验。
好在藤蔓再次生成，他将自己带回了三号基地上方，简直像个匆匆返回的逃兵。
叶创看到他这么快回来，还以为委托已经完成了，拍着他的肩膀微笑道：“不愧是末世以来最负盛名的木系强者，这么快就完成了委托。”
“不，委托取消，”林辰喘着气，他竟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小爱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林辰皱眉对他摇了摇头，“我做不到。”
“做不到？！”叶创十分讶异，随即有些生气，他甚至怀疑林辰这么做是以三号基地的安全为筹码获取更多的物资，“我们已经谈好了条件，为什么现在说做不到？！年轻人，你可要想清楚这么说的后果。”
“我并不是有意作弄您，”林辰也知道自己这时候说做不到有些过分，但是没办法，就连现在，他的本能都在不断地告诉他要快速逃离这里，“丧尸群里面有个奇怪的女人，看起来不像是丧尸，”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大概是想斟酌一下自己的说的话，最后还是犹豫着直接表明了，“我觉得她……可以用某种力量操纵丧尸。”
“还有，小心她的‘光’。”
丧尸群里又个奇怪的可以操纵丧尸的女人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郑司令耳里。
他来的时候林辰正要上直升机，他看起来十分迫切，郑司令原以为只要这位出手就不用担心，没想到现在居然可能保不住三号基地。
然而即使是他来，得到的结果也一样。
【三号基地没救了】
“这怎么可能！”郑司令一拳敲在了会议桌上，下首的人不敢言语，叶创一脸疲惫，唐裳若有所思，其余的人都是一脸担忧的神色，“一开始不是查看过了吗？也向六号基地申请了人员调动，结果现在这批人还不回去，我们自己的基地也要守不住！”
守不住，简单三个字，背后却是数以百计的鲜活人命。
一个基地里几万的人口，这些人中只有一百多名超人类，而被归类为精英的，只有不到十个。这在末日是很正常的现象，官方基地因为人口流动小，很多时候普通人的数量不断上升，超人类的数量却一直未曾增加，在这样的情况下，原本就因为生存陷入窘迫的官方基地，现在将要失去其中一个，而且还是其中人口量颇大的三号基地。
如果守不住，这些人该如何撤离？又要多少时间去撤离？这样规模的撤离又会引起怎样的后果？或许到时候不得不有所牺牲…………
“……现在最后期限是怎么样？”郑司令其实比叶创要年轻，但他醉心于科研，一直觉得要研发出疫苗才能从根本上结束末世，最近的一号药剂更令他燃起了希望之火，他已经打算向上头申请研究末世这些变异后的植物，或许会是一个新的突破口，可没想到的是，一个希望的升起之后，是一个绝望的显现。
会议室静悄悄的，竟是没有人敢回答，不，应该说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唐，”郑司令点了最近表现颇好唐裳，希望这位超人类可以给出令他稍微满意的答案，“你来说一下，预计最后期限是？”
“抱歉，长官……”唐裳惭愧地低下头来，“丧尸群的里面只有林辰去过了，我们现在并不了解那里的情况。”
也就是说没有答案。
郑司令沉默了，他低着头看着光滑的会议桌桌面，几分钟后，他开口道：“从现在开始，立即准备三号基地的撤退计划，叶指挥负责规划，小唐和明轩，你们在旁协助实施，其他人做好各项联络、交接工作。”
“那长官，我们要撤退去哪里？”底下有人迫切地问道。
“……一号基地，”郑司令抬起头来，眼里终于有了些疲惫，“我们向西北撤退去一号基地。”
当天晚上十一点，三号基地内还是一片忙碌景象。
所有人都忙着做自己的事情，这是关于关乎全基地人生死存亡的大事。
一名联络员刚和一号基地的某位联络员交接完毕，她挂了电话，觉得身上格外疲惫，便打算起身走一圈回来继续工作。她起身走到窗边，刚伸了个懒腰，却发现外面的景色有些奇怪。
原本地面……有这么黑吗？
她仔细地盯着外面看，几秒种后大惊失色向后踉跄着摔倒在地，“丧尸……丧尸来了！！”
三号基地前方，无数的生物开始交汇，地面上有无处不在的啮齿动物举着两只小爪子、张着嘴准备着，其中有些是家养的宠物，没有尾巴、和黑色的毛发，但那双眼睛同样是发出幽光的红色。
有的是身姿敏捷的猫科和犬科，这些末世前就格外自我的猫咪们现在全都成了忠诚的卫士，它们在主人的脚下，抖动着它们似乎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的嶙峋骨架，来回嘶吼着走动。而那些忠犬们，则摆出了蓄势待发的架势，它们走到了各自的岗位上，脊背高耸，呲着一口尖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声。
白发的安闲这会坐在了巨大丧尸的肩膀上，她看起来像是困了，微微眯上了自己的眼睛，掩盖住了那双毫无神采的赤红色眼睛。巨大丧尸笨重地向前挪动着的步伐，每一步都会带动着她前后晃动，可她坐得很稳，好像牢牢地长在了上面。
最里侧的丧尸看起来是最平静的，它们看起来也比外围的要完整很多，起码那些器官都大致待在该待的地方，偶尔在手臂或者肩膀、腿部有裸露的血肉和骨骼。再外面的，就是那些断肢残骸的，无论是缺少了手还是脚，它们都跟随着队伍，缓慢向前，拖沓着自己腐臭的身躯。而最外面的，就是那些被植物寄生了的，它们看起来格外暴躁，不断嘎嘎响着扭动着全身，向着目标前进，它们的嘴不断张合着，隐约可见残破的血肉渣滓，那裸露的嘴角，是一个微笑的弧度。
这支死亡大军既声势浩大，又悄无声息，因为它们没有言语，可是它们拥有活人难以想象的严谨性。
所以当第一只嘎吱响的寄生丧尸到达了预定的位置时，它立刻停止了自己的动作。身后的丧尸大军也因此缓缓停下了自己的步伐，如同水的波纹一直向后传导。
白发的安闲感受到了，她睁开了眼睛。
这些“人”，全部都是她的同伴。
她这样想着，像是幸福地张开了自己的手臂。
所以，这个世界上还要有更多的同伴。
更多的、更多的……
更多地加入进来！
“一起……去……寻找同伴吧，”她笑了，眼里却是冷冰冰的，没有情绪，“我们……不是……孤独……的……”
“大家……一起……加油的话……一定……可以……做到……”
像是有了感应一般，她转动头颅直直地看向了基地上方的人，牢牢锁定了其中面色惊惧的唐裳。
那一刻，她像是困惑了片刻，那双眼睛里头一次有了真切的情绪，却让人看不清晰。
【那是什么？】
恐惧在这些人中蔓延。
“喂……”一个男人哆嗦着向后走了几步，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又笑又哭，“这是……怎么回事？是什么玩笑吗？”
“我不要……我不要！”有人大声尖叫。
好像突然一下乱了套，人类在面对超越自己想象的巨大恐惧之时，没有一个人可以幸免。
哪怕是赵明轩，在看到这情势时，也不禁白了脸，而他恐惧最深的源头，或者说这里所有超人类都能感受到，就是那中间的白发女人……
“安……闲？”李嫣然捂住了嘴，她想要告诉自己，安闲还活着，可她的本能告诉自己，那里没有“人”。
那是谁？待在那里的女人是谁？！
“到底是怎么回事？”叶创苍白着脸色，他询问着身边的下属。
是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和安闲对视的唐裳这才像是回过神来，她第一次惊慌失措，摇着头大声说着：“我不知道！叶伯父，我不知道！她明明死了的————”
嗯？
白发的安闲突然又回过神来，她刚刚怎么了呢？
可不能让人家等待太久……
她这样想着仰头看向了天空。
果然，大家都赶过来了呢。
想到这里，她呵呵地笑了起来，像是开心极了。巨大丧尸像是为了回应她，它张开自己散发出腐烂气息的巨大口腔吸气后向着前方高声咆哮。
就在咆哮声之后，几乎是同时，数以万计的丧尸鸟群从千里之外向这里飞来，三号基地上方的人听见了这仿佛从地狱里传来的拍翅声，有的人甚至呆滞在了那里，像是吓傻了一般，只是不断地喃喃自语。
一切准备就绪，巨大丧尸向着安闲伸出手来，安闲走到了它的手上，扶着它的身体，就这样走了下来。她满意地拍了拍巨大丧尸的身躯，就这样站在了它的身边，而后她双手交握放在身前，就这样笑着看着眼前的三号基地。
林辰因为求生本能拒绝了这一委托，但是出于出于道义，他不能就这样抛下人家不管，所以他催生了植物包裹在三号基地的外墙上，好增加它们的牢固性。
而现在，白发的安闲身边簇拥着无数的丧尸大军，丧尸鸟们听到了号令正在赶来，无论是陆地还是天空，都将没有三号基地可存活的机会了。
“大家……开始吧……”
一时间丧尸们向前奔袭，带来的一股风卷起了白发安闲的发梢和衣角，她的牛仔外套在右手上破了两处空洞，这一下那两处空洞都露了出来。她伸手慢慢地把头发拢了回去，而后她最后看了一眼眼前的三号基地。
巨大丧尸一马当先，沉重的身躯直直撞上三号基地的外墙，墙体瞬间崩裂，带来三号基地内一阵地震般的强烈震感。
抱歉，但我偶尔也想偷个懒……所以我们就跳过选择的步骤吧。
毕竟成为同伴，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三号基地上，这些人已经要疯了。
“快点！护送郑司令和叶指挥！！”
“直升机！！直升机！！！”
“我不想死啊！！”
叶创在这混乱中吩咐自己的手下把叶昔带过来，然而眼前的人却一副犹豫的神色，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别人的眼中又疯又傻，但那再怎么也是自己的亲儿子，虎毒不食子啊！“快点按我说的去做！他不来我就不走！”
可叶创知道，要真有那么一刻，他也只能放弃叶昔。
他太了解自己了，可是无论如何，与这样的自己相对的，他也想做一个好父亲。
然而还没等那名手下走出几步，叶创就看见有一个人向着楼顶奔来，这人衣着干净，但形容却分外憔悴，头发看着也更十分邋遢，但他的目的地不是直升机，而是三号基地的外墙。
——这人直接从三号基地的外墙上跳了下去。
早就在那人跳下去之前，叶创就有了些许感应，他本以为那人是向着自己而来，等到他看到对方毫不犹豫地跳入了丧尸群中，登时觉得眼前一黑，“不要——叶昔——！！！”
可惜叶昔——小海他没有回头，就这样被汹涌的丧尸群淹没。
“不行了，要赶紧走了！！”驾驶员已经开始拉操纵杆，“丧尸鸟要来了！他们要是来，我们一个都逃不掉！！”
几十秒后，三辆直升机相继起飞，向着西北方向的一号基地而去。
而那些三号基地里剩下的其他人，他们茫然地在这地动山摇中四处看着，没有人告诉他们要怎么做，而后地狱就那么来了，快得甚至像是幻觉。
直到疼痛唤醒了一切。
白发安闲只是在这里再多站了一段时间，就感觉有些困了。
她觉得好冷，不过每一天都是冷的，所以她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寒冷，她在白天的时候完全可以忽略这些近乎于痛楚的寒冷，可是在她夜里困顿的时候却不能。
每当那时候，她都会用力环抱住自己，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好让自己可以好受一些。这样做其实并没有效果，但是这样做多少会转移她的注意力，也可以说她只能这么做了，所以每当她困顿时，就会如此，现在也是。
可是她离开了自己惯常睡觉的那棵树，现在它离她好远，但她实在是太困、太冷了……
白发的安闲想不出办法，只能默默地就地坐下，而后倒在这片肮脏的泥土地上，像是一只被主人丢弃的猫猫一般，尽量地将自己蜷缩起来。
丧尸们不断从她身边经过，它们不会停下来安慰她，自然也不会拥抱她，它们只会啃食、啃食、啃食……可她在这片丧尸为自己特意空出来的小角落里，竟是有了些许的心安，于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时，有人紧紧抱住了她。
这一瞬间传递而来的温暖几乎要灼伤了她，她惊讶中又有些恐惧，但是对方身上有熟悉的气息，大概是因为这个，他才能穿过丧尸们来到她身边吧。
她有些好奇了，于是睁开了眼睛，发现有个像是人类又像是丧尸的生物紧紧地抱着自己，那些经过的丧尸偶尔会迟疑地转向这个生物，但又会因为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而离开。
他“看”起来是个人类，但却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她。
白发安闲静静地看着他，而后她想起来了，自己应该给对方一个选择，“你是……人类吗？”
这道题，以前的安闲教过小海，他把自己的脑袋埋在安闲的颈窝里，用力点了点头。
“啊……”白发安闲呆呆地应了一声，然后她开心地伸出手来，将那光球捧在手上，问他：“那你……要做……丧尸吗？”
这道题，以前的安闲没有教过小海，所以小海困惑地偏过头，他开口，用沙哑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说：“我……只要……只要陪在……安闲……身边就……就好了。”
显然，这个答案对白发安闲来说，超纲了。
“安闲……是谁？”
“安闲……是你……”小海点了点头，而后终于像是有些开心地用自己憔悴的面容露出了一个纯真的笑，“小海……一直……陪着……安闲……安闲也……一直……陪着……小海……”
“我们永远……永远……不要……再……分开……”
【永远】
白发安闲被这个词吸引了，她收回光球，把自己缩进了小海的怀里，她让自己沉浸在温暖里，然后不由得有些开心了。
今天一定不会再感到寒冷了。
以后也不用担心一个人了。
因为这个温暖的人说了，会一直陪着她。
一片黑暗中，安闲像是有所感应，她睁开了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周围有的只是一片漆黑，但她抬起头看向了上方。
那里，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安闲！”
小海看着怀中发着光的安闲，不禁慌了，他好像突然就听不到对方的心跳声了。他知道，安闲的身体里有一颗会扑通扑通跳的心脏，它总是在跳动着，可是现在，这颗心脏停止跳动了。
曾经他问过安闲，为什么她的身体里总是有扑通扑通的声音。
安闲说，那是心脏跳动的声音，还和他解释说活人就会有心跳声
于是他问，那什么时候不会跳呢？
【要是我的心脏不会跳了】安闲当时这么说，脸上的表情不太开心【你大概就再也不能和我说话了】
小海不想这样，他想要安闲活着。
这样的念头一直在他的脑海里，直到最近，才愈发清晰了起来，可他从未想过为什么。
“安闲……”小海紧紧抱住了不断散发着光芒的安闲，感受着怀里人格外冰冷的体温，竟是露出了悲伤的神色，“安闲……”
安闲的痛苦似乎让他感应到了什么，那是一团阻挠着他的冰冷潮湿的东西，蒙蔽住了他的心智，让他在一片黑暗蒙昧中打转，不得要领。
可是现在，紧紧地怀抱着安闲的小海仿佛感受到有一阵光照了进来。
那束光他期待已久，追寻已久，只为了此刻的回归。
他在那一片黑暗中看到了，像是很久之前的记忆，那被丧尸追赶着女人如同光，没有人看到她身上的光芒璀璨夺目，但他看到了。那时候已经濒临极限的他上前赶走了那些肮脏的生物，然后他找到了自己的光，于是那黑暗没能将他拽得更深。
叶昔睁开眼睛，目光一片清明。
他全都想起来了。
他的本名叫做叶昔，曾经的他是一只丧尸。
当然，是差一点就成了丧尸。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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