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婚》张静子

16、打证

　　周一，马工又带来了图纸，也捎来了话：“伍主任说你表现非常好，别人一天一张一号图，你一天可以描二三张。”
　　似宁有点吃惊：“他们一天一张？”
　　“描图员也是一天一张。”马工说。
　　似宁有点为难，说：“我的字写得不好。”
　　“跟描图员比是差点，已经很不错了。大家希望你继续干。”马工说。
　　“为什么要描蓝图呢？”似宁问。
　　“每个工程都有复用图，还有些图是别的单位提供的资料，描下来作为本单位的参考图。设计部新成立，需要各种积沉，所以有大批描图工作。”马工说，“描图可以帮助你提高成图的速度。干设计工作的人都描过图。”
　　似宁就没话可说了，她早上去工地看看，回到办公室就描图，加紧工作。她与一鸣约好，忙完这批图纸就回去打结婚证。家具的方和板已加工完毕，他要回去买层板、拉手和五金件。
　　那天，似宁告诉马工，自己准备回昆打结婚证了，想回昆明工作一阵。马工一口就答应了，让她放心地回去。
　　似宁是集体户口，她打结婚证，必须部门领导同意，院领导同意，计生部门同意，保卫部门同意，院办公室才开具证明。
　　“你不能算晚婚，”计划生育管理员说，“院里规定23.5岁才算晚婚。”
　　“我进院时学的文件是23岁算晚婚嘛。”似宁说。那个文件是似宁读给大家听的，记得清清楚楚。
　　赖管理员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文件给似宁看，岁数那里用圆珠笔划掉“23”，改为“23.5”。
　　似宁想，整个部门的人都知道我去打结婚证明了，若没打到，人家还以为出什么岔子呢，懒得跟大家解释。就问：“23岁与23.5岁的差别在哪？”
　　“晚婚有15天婚假，否则只有3天。”赖管理员说。
　　“3天就3天吧，你签字吧。”似宁说。
　　似宁最后拿到了单位的“婚姻介绍信”。
　　一鸣去单位打证明，领导说：“你还年轻，本应该再卡你两年，但是你媳妇岁数大了，就同意了。”
　　似宁看着他的证明说：“我们单位说我不到岁数，你们领导却说我岁数大了，真是滑稽。”
　　他俩来到民政局，□□的人说：“要三张两寸两个人的合影照片，你们两个要去医院体检，体检合格才能打证。”
　　两人出了民政局的门，似宁说：“我看过我父母的结婚证，像奖状一样，现在怎么还要照片了呢？”
　　两人到相馆去照加急照片，然后去民政局指定的医院体检，下午，把照片及体检表交给办事员，那人填好了证书，走到另一间屋子，压了钢印，递给他们。似宁问：“好了吗？”
　　那人说：“好了，可以走了。”
　　似宁一直期待他说：“恭喜你们，正式成为合法夫妻！祝你们幸福！”电影上是这样的。
　　可是那人没有一句祝福的话，他们就这样成为了夫妻，结束了自己的单身生活。
　　两人，在小馆子点了两个菜，互相举杯祝贺。似宁轻声说：“祝你幸福！祝我幸福！祝我们幸福！”
　　一鸣轻声说：“祝你幸福！祝我幸福！祝我们幸福！乖乖的，我们好好过日子！过成幸福的日子！”
　　似宁说：“乖乖的，我会爱你！永远爱你！”
　　一鸣说：“不管是好是坏是生病还是残疾，直到永远！”
　　“永远！永远！”他们俩一起说。
　　他们在翠湖边站了很久，湖水映着万家灯火。一鸣搂着似宁，他们不害怕有人看见，因为他们现在是国家承认的合法夫妻了。
　　“我现在不怕了，”似宁说，“我爸爸再也拆不散我们了，我们已经受到法律保护了。”
　　“什么也不能把我们拆散！”一鸣说，“什么也拆不散我们！”
　　一鸣亲她的脸，吻她的唇，她回应着他，他们紧紧相拥。
　　第二天，似宁拿着结婚证去房管科要房。王师说：“你找我没用，分房子是领导的事，你要去找曾科长。”
　　曾科长听了似宁的话，看了她的结婚证，笑着说：“恭喜你啊小齐！你是院里恢复高考后新招的大学生中第一个结婚的，恭喜你！”他说：“院里近几年，年年都招二三十个大学生，有的没干多久就走了，你能留下来，真好！今年初院里就开会讨论了，新的大学生很快就会结婚成家，需要大量的房子，院里已经上报给上级了，只要上级同意，马上给大家盖新房，结婚的年轻人就有房子住了。”
　　“你家的意思是什么呢？”似宁问。
　　“院里现在暂时没有空房，我会向院里汇报，讨论以后给你答复，你先自己克服一下。”曾科长说。
　　曾科长一直笑咪咪的，似宁没要到房子，走出他的办公室，心情并不难过。
　　朱工一听似宁要房的情况，忍不住说了一句：“笑面虎！”
　　第二周，似宁又找到曾科长，他笑咪咪地说：“院里没有空房，领导也说了，清理那些占房子的人，给大学生们腾房子，只是这种工作做起来没那么快。你先自己克服一下啊。”
　　朱工听了，又说了一句：“笑面虎！”
　　虽然似宁跑东跑西的，描图工作仍以高速度进行，晚上，她都在办公室描图。
　　这天工休时，年轻人在二楼休息厅噼噼啪啪打乒乓球，嘻嘻哈哈地笑。办公室的人有的上厕所去了，有的在太阳下抽烟、晒太阳。似宁很快从厕所回来，开始描图。小陆和李耕来到她的桌前，似宁直起身子看着他们。李耕说：“你要挺住！你是我们当中第一个结婚的，第一个要房的，一定要顶住，不要被他们一哄一骗就退了下来。”
　　小陆说：“如果他们实在不分房给你，我和李耕把午休房让给你。”
　　似宁又惊讶又感动。
　　李耕说：“我们不住在同一间房，但跟小易和小徐互换一下，就可以腾间房子给你了。”
　　似宁不知说什么好。办公室里陆陆续续有人进来，李耕与老工程师们搭上话，小陆仍站在似宁桌前，说：“加油！”
　　似宁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