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灭》燕清幽

1、入世

　　清嘉从睡梦中挣扎着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远处香炉悠悠飘出几道淡淡的烟气。

　　这就是凡世了吧。清嘉漫不经心地想，刚刚那一瞬间的痛苦还没缓过劲来，她暂时不想去思考别的，想到阿兄为了救她被魔头狠狠一击坠落在地上的情形，她心头一颤，可当时还没来得及查看阿兄的情况，她就被离尘境传送过来了。

　　双手无力地抬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到来影响了这具身体，清嘉觉得身体异常虚弱，口中默念着阿兄教她的移形换影的法诀，半晌也没发生任何变化，清嘉摸了摸丹田处，苦恼地咬了咬唇，半点灵力也没了，难道真要靠她这凡人之躯去杀死魔头吗？清嘉叹了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总会找到办法的。

　　还是先摸清魔头现在的情况要紧，清嘉缓了半天，也渐渐有了几分力气，于是从床上爬了起来。推门走到屋外，只见到处都是华美异常的轩宇楼阁，甚至比她在知比山住的房子还要精巧，要知道，那可是修仙界。看来是投生到了一个富贵人家家里？清嘉想道。

　　“公主，您怎么起来了，昨日去猎场看了那么久的比赛，您该好好歇一歇才是，有什么事交给底下的人去办就好了。”清嘉还没来得及细致观察周围的情况，就被一个年轻女子一连串的话语打断了思路，那人急匆匆地上前对她行了一个礼，满脸关切地看着她。

　　清嘉想到她对她的称呼，大概明白了此人和她是什么关系，于是她慢悠悠道:“一直躺床上多没意思，既然你来了，就和我一块吧，我要去藏书楼找几本野记来打发打发时间。”

　　面前一直低着头的少女抬起头疑惑道:“公主你不是几天前才去渠阳书铺买了梦离先生新出的话本吗，怎么又想着看什么野记了？”

　　清嘉见她这么说，也不慌乱，故作愁苦地道：“刚刚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仙人对我说要我找一个人，那个人据说是为祸世间的大妖怪降生到凡间的，仙人让我找到他并借机杀了他，这样才能避免人间发生悲剧。可是仙人也没告诉我大妖托生的普通人都有什么特征，于是我就想着去藏书楼看看有没有记载这类传言的书籍。”

　　少女并不信她家公主的说辞，只当公主又哄她玩儿呢，但公主既然不愿意说，她想做什么，她定当奉陪才是。“那殿下您打算什么时候去呢，小厨房做了些可口的点心和八宝莲子粥，您要不用点儿？”

　　清嘉摇了摇头：“没胃口，待会儿回来再吃吧。”

　　少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就先去藏书楼吧，早点去可以早点回来。不然到时候殿下要是饿病倒了，陛下又该心疼您了。”

　　陛下？是这具身体的爹吗？清嘉还不知道怎么去扮演好别人家的女儿，而且她也不想叫别的人爹，所以假装没听到后半句话，拉着少女就往藏书楼走去。

　　路上，她得知了少女名叫月秋，是她现在住的地方月瑶宫的管事宫女。当时清嘉听到少女的名字和宫殿的名字想道，看来这具身体的主人很喜欢月亮，想到月亮，她就一下子联想到那个魔头，赶紧在心里“呸呸”了两声，什么名字，真难听，回去就让他们改名。

　　到藏书楼后，清嘉抬头一看，顶上赫然写着“墨韵阁”三个大字，她松了口气，总算不是月什么了。月秋见她盯着藏书楼的名字看，顿时笑道：“陛下写的字真是世间顶好看的。连殿下日日见到的，也舍不得挪开眼呢。殿下要是喜欢，何不让陛下赠您一幅墨宝，挂在房中，日日观赏。”

　　清嘉明白这个小姑娘是在取笑她，不过她才不会和一个凡人女子计较，回道：“陛下那么忙，我就不去打扰他了。”

　　“陛下…？”月秋愣了愣，似是没想到清嘉会这么称呼帝王。

　　“你们俩偷偷摸摸在嘀咕什么呢，是不是说我坏话了？”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一个带着笑意的温润男声。主仆俩循声望去，看到男子，月秋赶忙跪到地上行了个礼：“见过陛下。”

　　卫承恪还没说什么，他身边的苏元安赶紧上前扶起了月秋：“哎哟，月秋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行这么大礼，把咱家都吓到了。”当然，吓到是不可能的，他就是为了卖昭宁公主一个面子，月秋可是小公主身边的红人，而陛下又把小公主宠得跟祖宗一样，对她身边的人好小公主自然会记在心里。

　　果然，卫承恪也赞许了他的做法：“是啊月秋，往日你可不这样，说说吧，你家公主又闯什么祸了。”月秋有苦说不出，顶着皇帝带着笑意的目光，看了看她家公主，从见到陛下后，她家公主就在那儿呆住了。

　　卫承恪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看到清嘉呆呆的样子，他皱了皱眉，走上去在清嘉眼前晃了晃：“嘉嘉，醒醒神。”刚说完这句话他就见面前的小姑娘流下了两滴眼泪，吓得他赶紧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着急问道：“怎么了嘉嘉，是阿兄不好，太久没来看你了，阿兄伤你的心了是吗。”

　　后面两人听到他的话互相望了对方一眼，皆笑着摇了摇头，明明两个小时前陛下才来过月瑶宫。

　　“阿兄…”清嘉喃喃道，“真的是你。”

　　卫承恪见她终于肯说话了，松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笑道：“你这小丫头，不是我还是谁啊，这才一会儿没见，就不认识我了？”

　　回应他的是小姑娘软软的怀抱，卫承恪愣住了，感受着胸口处慢慢被打湿，他有些焦躁又有些欢喜，焦躁的是不知道妹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欢喜的是嘉嘉自从被越良泽那个臭小子拐骗了之后，就再也不和他亲近了，此刻被妹妹抱住，他心里竟生出了一种恍如昨世的感觉。

　　清嘉当然不知道她阿兄心里居然在想她和那个魔头，“阿兄，我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有个坏人打到我们家，你为了救我们大家，却被那个坏人打伤了，但是我还没来得及看你怎么样，我就醒了…”

　　小姑娘声音委委屈屈的，带着十足的脆弱，卫承恪从没见过她这样，只得压下心头的一切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没事了嘉嘉，一切都是梦，这里没有坏人。再说了，你阿兄这么厉害，哪个坏人能把我伤着，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清嘉笑了笑，忍不住想道，现在的阿兄更像是十多岁时候的他，有着少年的意气风发，还不是后来沉稳不苟言笑的模样。她整理了一下心绪，从卫承恪怀中退了出来，看到卫承恪那片被自己的眼泪打湿的衣服，也有几分不好意思，“阿兄，我正要进墨韵阁找几本书来看，你和我一起吧。”她想多和阿兄待一会儿。

　　卫承恪当然欣然应允，后面跟着恍恍惚惚的两个人。月秋想，又是梦？难道殿下跟她说的不是玩笑话。如果是真的，那那个妖怪也太可恶了，月秋愤恨地捏了捏拳头。

　　清嘉让卫承恪陪着在墨韵阁找了许久，也没见到一本有关魔物记载的书，她不禁有些失望，看来此前人间还并没有被魔族侵袭过。卫承恪看妹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本想要的书，就问道：“嘉嘉找什么书呢，要不我吩咐人去给你全国搜集。”

　　清嘉摇了摇头，“不必了阿兄，我们去用膳吧，我饿了。”

　　虽然清嘉这么说，但是卫承恪还是暗暗记在了心里，打算待会儿让苏元安去月秋那儿套套话，于是他高兴道：“难得见你说饿了想吃东西，走，哥带你去吃好吃的。”他牵起清嘉的手走出墨韵阁，朝主殿走去。

　　到月瑶宫主殿门前的时候，卫承恪不经意间看到顶上那三个字，冷冷哼了哼，惹得清嘉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他才摸了摸鼻子，“饿死朕了，小安子，快让人传膳。”苏元安领命下去了，月秋也跟着去帮衬他。

　　在他们两人走后，清嘉把卫承恪拉到榻上坐下，“哥哥，听月秋说，墨韵阁那三个字是你题的？”卫承恪给自己和清嘉倒了一杯茶，漫不经心道，“是我题的。”说完，他本来已经软到了榻上，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你不会现在才知道吧？”他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满脸怨色道，“也是，你那时候哪还顾得上我。”

　　清嘉觉得她应该是给原身体主人背了锅，也不好去细问了，转移了话题，“哥哥既然写字这么厉害，那哥哥你会作画吗？”

　　“作画？你想让我画什么？”卫承恪只当妹妹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满不在意地说道。

　　清嘉描述了一下魔头的样貌，她觉得仅靠她现在的力量是很难找出魔头的，正好可以利用阿兄如今的身份帮她寻找，把那魔头的模样画出来就不怕找不到人了。

　　谁知卫承恪听着她的描述，脸色越来越古怪，“你想让我画…”还没说完，就看到苏元安和月秋走了进来，“陛下，公主，晚膳已经备好了，是现在就要用吗？”

　　卫承恪第一次觉得苏元安这么有眼色，他立刻道，“摆膳吧。”

　　清嘉见阿兄好像真的饿的不行了，就打算等吃完饭了再说这件事。

　　等两人用完膳后，清嘉看了一眼卫承恪，刚想说话，卫承恪头疼地抚了抚额，“我知道了嘉嘉，你之前说的，让我画那个人的画像，我回去就给你画。”他实在不想再在妹妹嘴里听到关于那个人的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清嘉竟从阿兄的这句话里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但是阿兄已经答应了她的请求，她也就非常高兴，坐到卫承恪的身旁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道，“阿兄真好，嘉嘉最喜欢你了。”

　　听得卫承恪一下子就心软了，他摸了摸清嘉的头，无奈笑道：“谁让你是我妹妹呢。”

　　两人下了一会儿棋卫承恪就因为公事繁忙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