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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常记溪亭日暮[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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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暮在二楼等了一会,看见顾清漓上了楼,整个脸都阴郁了一圈。
身上还穿着顾清漓新给她做的淡蓝色的裙子,跟花晓打了声招呼上了三楼。
推门进明玉阁,进了里间,推门就是顾清漓躺在水里的一副美人出浴。
救命。
不加粉饰的脸庞靠在她几乎称得上苍白的手臂上,发丝散落在水面,盖住了水底下非礼勿视的部位。
黑白的极大反差显得顾清漓本就瘦削的肩膀薄的不成样子。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这么瘦的,保持了好长的时间。甚至之前镜怜嫌她太瘦了,怎么塞还是这样,倒差点把姑娘肚子吃坏了。
顾清漓撑在浴缸上睡着了。
何暮不是第一次看见顾清漓沐浴,但是从小到大这9年多第二次看见顾清漓在自己面前示弱。
她总是把所有事情都憋着,谁也不告诉。像个扇贝一样裹着一颗千金的东珠,得轻轻的撬开脆了吧唧的壳子,要是直接打碎,连着珍珠一起都没了。就得轻轻的打开,方得窥见内里的至宝。
眼角还湿红,显然刚哭过。
顾清漓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发脾气,最多最多就是摔门进里间。
从搬了新家明玉阁的门已经换了十几次了。
六月廿三。
去年廿四她在墓前跪了四个时辰,何暮怎么叫都叫不起来,最后干脆跟着她跪到天黑。
今年还不知道又会干出点什么事。
何暮试了试水,添了点开水进去,又熄了旁边点着的香,用怀里的帕子给她擦了擦脸,顾清漓被一下下轻轻地擦拭弄醒,一把拽过何暮也不顾头发还湿着,把脑袋埋进了何暮的怀里。
“暮暮,明天廿四。”
“我知道,还要出去吗?在家歇歇好不好。”
“……出去。”
“那我去收拾东西。”
“别走。”
*
何暮给顾清漓拿了件新衣裳,依旧白的毫无瑕疵。
“嗯,我把事情都交代好了,明天哪也不去。”
“知道。”
*
严掌柜的铺面。
严平跟旁边伙计看似闲聊,说道:“小六儿,知不知道,贵妃娘娘有个表哥?”
小厮回头一看,难得不忙,与掌柜攀谈起来。
“是老板娘主子家的那位?”
“正是啊!年纪轻轻的还没娶妻通房就有了个孩子,听说还是个男娃,就是不知道这娃啊,到底是哪来的了……”
一夜间,人传人口传口,整个阳城遍都知道了这桩丑闻,老百姓不管这传闻真假,说出去也大都当个笑话。
第二日,皇帝便听说了此事。
皇帝自然不信,可邓意琪确实在他面前提起过她表哥。
天潢贵胄向来患得患失,无论如何定是要查的清清楚楚。
一场闹剧在京城悄悄的拉开帷幕。
*
梁祁干脆在凌鸢楼住了一宿,死拽着镜怜不撒手。
他想给镜怜找个好人家出嫁,看看京城有没有侯爷或者合适的人家。
他想让镜怜从将军府嫁人。
从洛昕家里嫁出来,一个面子上过得去,老将军膝下无女儿,三个儿子个个出息,前几天还念叨若是有个闺女能亲亲抱抱也好,可惜年纪大了。
当然了,还得看镜怜愿不愿意。
怀里的美人醒了,下了地,给梁祁整了整衣服,套上外袍。
“殿下不回去吗。”
“着什么急,我晚膳前再回去。”
“……我去给您吩咐下去让他们准备早点。”
“我镜怜最好了。”
梁祁叫人帮忙给洛昕送了信儿,中午在凌鸢楼聚一聚。
洛小将军推门进了二楼雅间,梁祁给他续了那杯快凉透的茶叶。
“诶呦,这不祁爷吗,许久未见满面红光啊。”
“切,算了,江逸早就把我当外人啦,说什么也没用。”
“怎么不喝酒?”洛昕端起小茶杯在梁祁面前晃了晃。
“昨给我喝后怕了。”
*
顾清漓和何暮上了马车,行至郊外。
顾清漓把母亲葬在了一处深山老林,她觉得母亲不想被人打搅。
翻过面前这座山,有一小片竹林,竹林后面有十几株玉兰花。
六月下旬,花都懒懒洋洋地败了,落在地上的花瓣散着清香。
她快走了两步,擦了擦墓碑上的字,一撩裙摆,慢慢的跪在了墓前。
何暮站在不远处,静静望着顾清漓,朝着她的方向跪坐在了地上,顾清漓这一跪,就是一整天。
没有人来劝她,也没有人跟着她出来。
只有何暮知道她还有母亲。
两个人就这样一言不发,一个望着坟墓,一个望着望着坟墓的人,一前一后呆了一整天。
除了微微吹来的小风,没有什么再发出声音的东西了。
安静地让人心慌,但是顾清漓就是这样,一言不发的待着。
呆够了她自己就走了,没呆够谁劝也没用。
单薄的肩膀轻轻地颤了一天,知道漫天繁星撒下了清光,方才照亮了眼前的念想。
何暮站起来,舔了舔起皮的嘴唇,走过去轻轻给顾清漓按了按肩膀。
肩胛骨上刺着和头顶已经凋谢的七七八八的玉兰一样的一朵小花,看得人心头一颤。
“暮暮。”
“嗯,我们回去好不好。晚上去吃点东西。”
“……娘亲看见这样的我会不会不开心。”顾清漓抬起耷拉了一整天的眼睑,望着何暮。
不再是之前一如既往的艳丽,反到在星光的照耀下镀上了一层银边,显得整个人都失了光彩,唯有眼里点着星星。
“娘亲若看到姐姐现在过的如此,定也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