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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我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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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刹鬼跪伏在地，鬼差与道士悄然无声。
符文从罗刹鬼身上打出浓稠烟雾，萦绕盘旋，整片虚空沉寂而迷离。
菩萨又开始念起经文，这次陈淼听懂了——是《地藏本愿经》。
用以超度亡魂，可……这里哪有亡魂？
四周的烟雾奔腾翻滚，不一会儿竟凝成一个个人形。
“元齐！”陈淼耳边炸起呼喊，他转身看到许老头目光灼灼盯着某处，顺着许老头的视线望去。
赫然看到漂浮在浓雾中，分明早已被罗刹鬼吃下魂飞魄散的元齐道士，经文不断不休，越来越多的魂魄出现。
这些……难道都是被罗刹鬼吃掉的人或鬼？
陈淼一一瞧着，密密麻麻的身影整齐排列，早已成百上千……
如此触目惊心。
直到陈淼看到一个新聚出来的干瘦佝偻身影。
瞬间冰冷凉意从头顶掠到脚底，冷到连呼吸都被冻住。
他感受着自己的魂体一寸寸地僵硬，本是轻飘飘此刻仿若重逾千斤，动弹不得。
浑身气力瞬间倾泄而出，他想张嘴几乎都不可为之。
陈淼瞪大眼睛，用力之大到眼角也被撕裂的程度，眼珠子仿佛在剧烈颤抖，面前的景象出现重影。
用尽毕生意志，他倔强地盯着那个身影。
要将咬碎牙齿般，从牙缝里艰难挤出两个字。
“爷！爷！”
这个佝偻干瘦的身影，赫然是陈淼几个月之前离开的爷爷！
尽管心中对爷爷的离开后的结果，他早已有了隐隐的猜测，此刻亲眼见到结果，那种悲痛方落到实处。
老头从罗刹鬼的烟雾中凝聚而成，双眼紧闭，在菩萨的颂念下神色安详，却如同木偶画卷，随着烟雾翻滚浮动。
被罗刹鬼吃掉，早已魂飞魄散，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不过是虚幻一场。
陈淼僵着，嘴里不断重复念着“爷爷”，旁人却只能见他嘴唇张合，呼出粗长的喘气，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刚才那两个字，宛若耗尽他十八年的生命力！
他好想冲过去摸摸，或者再仔细看看爷爷，再或者，唤出业火将罗刹恶鬼也烧得魂飞魄散。
却行不得，动不得！
像一座活火山，内里压抑着炽热与灾难的恐惧，不到喷发的时候，永远风平浪静。
陈淼就这么目眦欲裂地看着爷爷的声音在烟雾中随波逐流，直至最后一缕烟雾消失，虚空重归如前。
“爷爷！不要……不要！爷爷……”身在漫天金星里，陈淼心中不断怒吼，却什么也做不了。
《地藏本愿经》遍遍回响，幻象中的身影“嘣”的一声碎裂开来，化作粒粒金沙，在冥界中造出一条星河。
美不胜收，继而泯灭，再无踪迹。
罗刹鬼寨围墙前，四下皆持守不动，唯地藏王菩萨矗立在空，周身佛光明灭。
菩萨睁开眼，满目悲悯，“众生皆苦。”
他视线环顾，在僵楞的陈淼身上定下一瞬，“阿弥陀佛。”
而后伸手拂向罗刹鬼，便齐化为金光点点散去。
到此时，陈淼才泪如雨下，不能自抑。
他咬着牙，心中喷涌的悲愤伤痛如同瀑布冲刷，情绪像一株瀑中杂草，在拼死坚持，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激流冲下悬崖，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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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
划破空气的响声闪过，一只巨狐在夜色里潜行，漆黑的毛发偶尔反射出丝丝荧光。
它背上驮着一个人。
苏也坐在涂大身上，狐狸的速度很快，这只狐狸精更快，焦急的心情让他并未注意时间，恍惚间已经到罗刹鬼寨。
寨门前，不论是道门还是鬼差，都一身狼狈，原本盈天的业火已然消失，只剩薄薄一层附在主人身上。
宏伟的罗刹鬼寨一片狼藉。
显然战事早已尘埃落定。
虽然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但不难猜出有多么艰难。
从涂大背上下来，不顾周围诧异的目光，苏也径直走向陈淼。
他的卷毛兔子状态不对。
“陈淼。”苏也轻声呼喊，眼前的人像易碎品，他下意识轻拿轻放。
陈淼在迷蒙的泪水中看到意料之外的人出现，他太累了，他被耗尽掏空，他有太多哀痛想放肆倾诉。
最终只在苏也担忧的目光中，化为一句。
“苏也，怎么办……只剩我一个人了。”
然后意识沉寂，一切被黑暗虚无笼罩。
苏也六神无主，慌忙看向四周，说道：“陈淼怎么了？他昏过去了！”
众道门鬼差围过来，七嘴八舌。
“想来是方才耗费太多。”
“我看也是。”
“唤出那般多的业火，估计神魂有损。”
……
陈淼体表业火覆灭的一瞬，苏也赶紧拿出来带的衣服给他盖上，却直接穿体而过，落在地上，才反应过来阳间的衣物，无法穿在魂魄上。
他看向一旁的链子，狗链意会，霎时缠在陈淼身上，将他赤|裸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
苏也这才伸手过去，正好抱入怀中。
“各位，我先带陈淼回去。”说完便抱着人，跨在涂大背上走了。
众鬼差此时也没了八卦的心思，这一战打得心力交瘁，也跟着慢慢向度假区方向回。
到了别墅门前。
跳下狐背，一口气跑到陈淼肉身旁，直到亲眼见到魂归体内，苏也才松懈下来。
抬手擦掉剧烈运动溢出的生理性泪水，他担忧地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卷毛兔子。
伸手在兔子头上的卷毛上轻抚，苏也心高高揪起，不知道他的兔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此刻只恨自己不能同谛听一样，明辨人心。
“别怕。”他呢喃，“别怕，不会只剩你一个人的，”还有我。这三个字终究没有说出口。
待鬼差们回到，都来看过，说只睡一觉就好。
苏也依旧不能放心，当时看到的陈淼状态太过吓人，他不敢存一丝侥幸。
只能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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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带的阳光隔着玻璃窗溜进屋内，为屋内两人披上一层金装。
陈淼醒来，整个人如同盖上数层打湿的棉被，动弹不得。
他侧头，眼前就出现苏也略显憔悴的脸，眼下微微发青，还有些肿。
一瞬间，如柱的泪水从眼眶中滑出。
他昨夜亲自确信爷爷已经去世，并且连魂魄都消亡，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跟他血脉相连，无条件爱他、疼他又唠叨他、斥骂他……
昨夜见到爷爷幻象的时候连话也说不出，看到苏也，禁锢他的闸好似终于开了，再忍不住，一分一秒也忍不了。
苏也不敢睡下，只贴着兔子小憩，听到耳旁轻微的气声，立刻睁开眼。
见到的就是表情空洞无神，委屈痛哭的一张脸。
他赶紧坐起，捧住陈淼的脸，为他擦泪，谁知却越擦越多。
看着陈淼从默默委屈哭泣，至无声悲恸，最后肆意泣血一般。
鼻子眼睛皱成团，终于把心中的所有发泄出来！
这一哭，哭到昏天暗地，喉咙嘶哑！
“苏……也……啊！走了，爷爷走了……”
“以后……这世界上就剩我一个人了……”
“再没有人……疼我，爱我……苏也，没有了……”
……
陈淼奋力嘶吼，在哭声中断断续续地说着，他此刻无助又害怕，只知将心中的话哭诉出来。
他看到苏也坐上床，将他紧紧拥在怀里，手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将他的头按在肩膀上。
苏也温柔的声音带着哽咽，从头顶传来。
说：“别怕，我在。”
“以后我疼你，我爱你，我陪着你，不让你一个人。”
“别怕，我在……”
……
陈淼耳边循环往复着苏也的声音，仿佛一根柔软但极度坚韧的线，牵住了他迷失的灵魂，再用最大的耐心哄回人间。
他终于脚踏实地，躲过黑暗恐惧，可以安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