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乏善可陈》送我泥深

1、同学聚会

　　周嗔一边小心翼翼地穿过街头的人流，一边接起秦柔的来电，冬季到来前的日子格外寒冷，她紧了紧自己的大衣，带着点鼻音含糊地问：“你干嘛呢，去哪儿找你？”
　　秦柔那边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点模糊：“我们高中同学之间随便聚会啊，就高中门口那家火锅店，你一定要来啊，挂了亲爱的!”
　　周嗔：“……”
　　合着这大小姐就是为了吃火锅呢。

　　周嗔停在路口，伸手拦了一辆恰好路过的出租车，对司机说：“师傅，去六中门口。”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从后视镜看了周嗔一眼：“姑娘不是本地人吧，我看着不像我们这小地方长出来的，怎么知道六中？”
　　周嗔停了几秒，用方言说：“我是本地的。
　　司机惊奇地“哟”了一声，趁着红绿灯的间隙转过身，也操着一口方言问她：“你是六中的？”
　　周嗔点点头，又低头按亮了手机屏幕，看秦柔微信上连珠炮般发来的消息。
　　她没有和陌生人说太多的习惯。
　　司机一转方向盘，车右转过一个路口，他又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家那个丫头要是能考上六中，我也不用为她操这么多心了。”
　　周嗔到高中门口的时候有点恍惚。
　　她下车后习惯性和司机说了句谢谢才关门，出租车开走了，而母校静静立在久归的她面前，被阳光沐浴着，一如既往。
　　她恍惚间觉得回到了自己的高中时代，但心底却清晰地知道一切却都已经面目全非，只好转身走开。没走几步，就到了火锅店门口。
　　这家火锅店被原来的店主转给了六中的一个学长，因为六中学生去了能打折，加上味道确实不错，生意一直很红火。甚至成为了六中的象征之一。

　　周嗔站在火锅店门口仰头看了看熟悉的招牌，抬脚走了进去。
　　店里的热气几乎扑面而来，将她来时身上的寒气席卷一空，这会儿坐着吃饭的人挺多的，几乎每一桌都坐满了，服务员忙得脚不沾地，看见她进来又扯出一个礼貌的笑。
　　周嗔报了秦柔发的包厢号，又愕然发现六中的这群人同学还真有情怀，连定包厢也定了高中时候的班名。服务员略带歉意地说:“您自己上楼去找一找，转角处过了左边走廊尽头应该就是。这会儿店里太忙，实在不好意思了。”
　　周嗔说了句没事，侧身让了让迅速跑过的服务员，便顺着楼梯来到二楼。她来到包厢门口，抬头确认自己没走错，便抬手敲了敲门。周嗔听见门后有人立刻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似乎就是秦柔，她便不再犹豫，推开门走了进去。庄珩本来已经起身要去开门，猝不及防看见走进来的周嗔，神色闪烁了几分，又扶着椅背坐下，回头对秦柔笑道:“你还真把这尊大佛请来了。”

　　六中作为重点高中，对仪容仪表方面的管理意外的宽松，整所学校的氛围也一直以开放包容出名。对于发型的要求全看班主任管得严不严，如果班主任不在意这些，扎个冲天辫去上课也是行的。
　　但周嗔的中学时代，始终扎着不变的高马尾，她的打扮和六中所盛行的打扮总是迥然不同。而她最好的朋友秦柔作为一个活的时尚风向标，几乎每天发型都不一样，她的发卡缤纷得能把周嗔看头晕。
　　再加上周嗔性格比较冷，虽然和大部分同学关系都不错，但她从头到脚都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距离感，也没有参加过校外的聚会。
　　所以大部分人三年都没看到过周嗔高马尾配校服以外的样子。
　　但周嗔现在留着过腰的卷发，披在肩头时就像往岸边席卷的波浪，她身上裹了件素色的大衣，下摆露出深色的纱裙，鼻尖被寒风冻得还有点红。她高中的时候就有冷美人之称，现在更是看得大部分人都有瞬间的怔神。
　　秦柔看了看周围人的反应，心下了然，走过来揽过周嗔，低声笑道:“当年暗恋你的人不少，我看时至今日还喜欢你的也大有人在，有没有心动的？”
　　周嗔微微弯了弯眼角，冲许久未见的同学们点头致意，又低声咬牙对秦柔说了一句:“去你的。”

　　周嗔在秦柔旁边坐下，她望了望面前咕噜翻腾的火锅，低声对秦柔说:“喝酒可以，火锅帮我挡了。我这几天吃不了。”
　　秦柔刚夹起一块洋芋丢进周嗔碗里，听到这话有点狐疑地问:“你怎么了？”
　　周嗔望着那块被红汤泡得鲜亮的洋芋，其实她是前几天回家吃了太多上火的食物，导致嘴里长了个小泡。但她并不想当着一桌人说这个，于是思考了一下随口答道:“减肥。”
　　秦柔:“……”
　　她颇为无语地审视了一下周嗔，还没开口。旁边的庄珩顿住了准备给周嗔夹菜的动作，他目光清亮，带着点笑意说:“你不胖啊。”
　　秦柔带着看戏的眼神瞥了一眼周嗔，周嗔好像一无所知一样，冲庄珩笑了笑,随口应付道：“工作需要啦。”庄珩正想开口询问更多，她却像没察觉到一般，抬头用下巴点了点自己正对的空位，随口一问:“还有人没来吗。”
　　秦柔捞肉的动作迟缓了一下，她若无其事地说:“林知序。”
　　周嗔沉默了一会儿，她“哦”了一声，突然举起筷子，夹走秦柔放进碗里还没来得及吃的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它吞进了肚子，然后得意洋洋地看着措手不及的秦柔笑出了声。
　　庄珩看着眼睛亮亮的周嗔咬着筷子在笑，心脏像被羽毛划过一样，发痒却又令他无从探究，不自觉地也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席间有人开口：“刚才我就想问了，怎么大伙儿都来了，唯独林知序还在路上。该不会是他发达了看不上我们这小地方吧？”
　　他开着没重没轻的玩笑，言语之间有些不怀好意。周嗔收了笑，眯着眼睛看向那边，却已经有人开了口：“这种话可别乱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