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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桑榆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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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姐全名叫宋鱼,我本应该叫她阿姨,或者母亲,可是她说不要——“那样就把我叫老了”。于是她让我叫她鱼姐 ,说叫姐显得年轻。
鱼姐是我见过的人中最神奇的一个,她带着点商人大都有的精明和圆滑,却又有着艺术家的浪漫和冒险家的洒脱,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但很吸引人。
我是在八岁时被鱼姐收养的,我问过她为什么偏偏是我,她说因为我好看,在一堆人里跟鹤立鸡群一样,显眼。
鱼姐是个走南闯北的商人。她经常出差,一年365天,她有360天都在出差或是即将出差。
她说她这辈子最想做的事就是当一个米虫,什么都不用干,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整天吃了睡睡了吃。
可惜她去世了都没实现这个愿望。
鱼姐最常去的地方除了飞梭场和公司,就是桑榆路了。
桑榆路原名叫什么我不知道,鱼姐也不知道,她说桑榆路只是她给取的名,至于路的原名叫什么,她也不甚清楚。
桑榆路是条废弃公路,环境不算多好,植物很少很少。
这里唯一的一棵树,是棵榆树,树边有个小石碑,刻着“桑榆路”三个大字。
鱼姐说石碑是她给立的,字也是她给刻的。
“咋样?好看不,费了我老大劲了这字。”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好看,毕竟这字歪歪扭扭的活像个羞涩的小姑娘扭着腰在那掩面笑,说好看实在是太违心了,但说不好看又对不起鱼姐那兴奋劲,于是我干脆闭了嘴一声不吭,任由鱼姐拉着我在石碑旁合影留念。
合影留念完后鱼姐拉着我坐在了那榆树下,她随手揪了几根草在那编,边编边跟我聊天,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她对我的期望。
我问她你希望我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她沉思了一下,说:“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快乐的人,不用多厉害——毕竟我已经够厉害了。”
她笑着,将一只草编成的蚱蜢递给我,阳光透过树叶洒到她和她一旁的石碑上,“桑榆路”三个字被照的闪闪发亮,竟显得有几分漂亮。
鱼姐去世后我常去桑榆路,有时候开着车,有时候是走路。
那棵榆树和石碑还是像我初见他们那般,丝毫没有变化。
石碑上的字还是歪歪扭扭,像个扭着腰的小姑娘。
时间好像亘古不变,又好像如白驹过隙。恍惚间我会觉得,鱼姐好像就站在石碑旁,笑盈盈地问我这字好不好看,可回过神来,面前只有一块碑和一棵树,被阳光照的发亮。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