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集》柒大爷

1、长大

　　本该是个平静的周六，我放学去奶奶家吃饭，听奶奶说最近身体不舒服，家里人都认为是心脏的问题，因为奶奶心脏病好多年了。
　　吃完饭照例去补课，补完课爸妈接我回家。
　　一切都走在正轨上。
　　一通电话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先告诉大家，一切都很好。
　　我们一家人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爷爷打电话来说，奶奶又不舒服了。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我正在车后座听剧，我第一次体会到了连最喜欢的事都不想做了是什么感觉。
　　我掐断了耳机，默默收拾着车后座的东西，等接到奶奶时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开往医院。
　　我曾听说过好几例急性心梗因抢救不及时去世的案例 ，我现在不应该想这么不吉利的事，可我抑制不住。我想哭，但我已经成年了，我要强迫自己坚强起来，大家都很急，不能再为我分心。
　　快到的时候，妈妈给爷爷打了个电话，想告诉爷爷可以带着奶奶下来了。
　　电话响了一声又一声。
　　可是没人接。
　　那些可怕的想法再一次从我心里蹦出来。
　　车很快开到了奶奶家楼下，我看见爸爸冲出车门，是我从来没见过的速度。
　　我和妈妈一起望着奶奶家的窗户，灯亮着，证明奶奶还没下楼。
　　我们等了将近十分钟，或许没有那么长，但那时的每一秒对我来说都好像一年那么漫长。
　　灯依然亮着。
　　我在心里安慰自己，如果出事了，爸爸一定会打电话通知我和妈妈的。
　　我的想法刚刚结束，妈妈的电话响了，我瞄了一眼，是爸爸。
　　天知道我心里有多么崩溃，我突然不敢听到电话那头爸爸的声音，我怕听见不好的消息。
　　“你把孩子扔车里，然后赶紧上来。”
　　妈妈说了一声好，然后嘱咐我好好待在车里。冲出车门。
　　说实话我也想冲出去，可我冲出去带来的一定是又一个麻烦。
　　人在极端紧张的时候原来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我开始发抖，控制不住的全身发抖。
　　我继续望着奶奶家的灯，等待着灭掉的那一刻。
　　灯还是亮着。
　　好像又过了十分钟，爸爸跑了下来，钻进车门，启动，开出小区，把车停在路边。
　　我无言的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
　　爸爸又原路跑了回去，跑了两步，突然回头，隔着车窗冲我喊“你在车里待着”。
　　我说好。
　　不到一分钟，我看见一辆救护车驶过我面前，在爸爸的指引下，驶入小区。
　　我看见过无数辆救护车驶入各种小区，也看见过救护车驶入我的小区，只是从来没想过，它是来接我至亲至爱的人的。
　　我想我现在能体会那些叫救护车的家属的心里活动，因为我现在就是那个家属。
　　救护车消失在我眼前。
　　在这儿我看不见奶奶家的灯，看不见救护车车顶的红蓝光，看不见爸爸妈妈，我只有一个人，和一辆载着我的车。
　　我一直在抖，我尝试克制，可是并没有效果。
　　这次等的时间好像比之前还长。
　　我一直往小区门口那边看，爸爸跑出来了。
　　我猜他会让我下车，然后跟着救护车一起去医院。
　　可又一个消息砸向了我 。
　　爸爸说让我拿着书包快点上楼找爷爷，没等我思考为什么爷爷没跟着去，他继续说爷爷有点迷糊了。
　　我抓起书包朝着奶奶家跑去。
　　现在我相信了电视剧里一个人因为着急跑向一个地方的时候，是真的会摔跤，因为我路上两次差点跌倒在地上。
　　跑到门口敲门，我听见门内微弱的回答声，但没有我想象的开门声。
　　我不敢催，我不知道现在爷爷是怎样的情况。
　　门开了，我看见了爷爷，我想现在用“枯槁”这个词来形容爷爷都不为过，我不该这样说他，但这是最形象的一个词。
　　我走进门，现在我才看清爷爷是怎样的情况。他微睁着眼，双手扶在墙和门框上，身体向前倾斜。
　　回屋躺会？我轻轻问他。
　　他不回答我，只是脚底蹭着什么，手伸向门把手。
　　那一瞬间我以为他神志不清要出去找奶奶。
　　回屋躺会？我又问了一边，他还是不回答，继续他的动作。
　　我放弃了让他回屋躺会的想法。怎么了？我问。
　　他还是不回答，只是拽了拽门把手。
　　怎么了？我又问。
　　把门关上。我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尽管门已经在我进来的时候就关上了，我想爷爷现在是真的很迷糊。
　　我发现爷爷脚继续蹭着什么。
　　问是没有结果了，我想。
　　我观察了一会发现他是要穿拖鞋，我赶紧把另一只拖鞋拿过来，套在他脚上。然后扶他回屋。
　　爷爷必须把着什么才能走，我不确定我是否能扶住爷爷，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照顾病人，我没有经验，可我也没有可以问的人。
　　我依旧是一个人。
　　索性爷爷情况不是很糟糕，扶他躺下后我在屋子里立了一会，然后爬上床的里侧。一边记录今天的事，一边观察被子的起伏，确认爷爷呼吸正常。
　　听到了爷爷的呼噜声后我的心慢慢稳了下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抖了。
　　这时妈妈的电话打了进来，告诉我奶奶没事了，我的心在真正放进了肚子里。
　　我曾看过一个小说，里面写着“我发现人并不是逐渐长大的，可能在某个风雨交加的深夜被雷声惊醒，想被人抱在怀里哄哄，却发现一直充当保护者的那个家伙也在捂着耳朵发抖，人就突然长大了。”
　　我想，当我可以一个人处理事情，可以让爸爸妈妈放心的把爷爷交给我时，我可能长大了。

　　2020.12.12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