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柳晚亭

1、第 1 章

　　周韵这几天一直在犹豫。

　　并不是因为一个月后的中考，而是她在意的那个人。

　　她在犹豫，犹豫着要不要和那个人说话。

　　四班的秋边人缘好，学习好，总有人在她身边。

　　她和周韵截然不同，对于这个隔壁班的女生，周韵只知道秋边爱笑。

　　此时周韵正抱着一摞试卷神游太虚，试卷是刚印的，两个课代表轮流取试卷，这次轮到周韵了。

　　周围很吵，初三没有几个人管，吵的时候很吵，安静的时候静的会让人以为没人。

　　回神是因为撞了人。

　　“抱歉。”她连忙道歉。

　　抬头见到的却是她脑子里的人。

　　是秋边。

　　秋边笑道：“啊，没关系，好像是我撞到你吧。”

　　周韵很懵，初中三年她没和秋边说过话，没想到就这样开始了。

　　“我帮你拿吧。”秋边把周韵手里的试卷都拿了过来，倒不如说是抢。

　　“啊，不用了。”周韵说。

　　最后周韵只拿回来了一半，另一半可以说是被秋边扣下了。

　　“谢谢。”周韵说。

　　“不用谢。”秋边回。

　　秋边笑了一下，脸旁有两个酒窝，周韵很早之前就发现了，她很想戳一下。

　　不是想，是已经做过了。

　　她的手指现在正在秋边的脸上。

　　鬼知道她在想什么，怎么就戳人家脸上了呢？脑子这种东西很好，可惜她没带。

　　“唔。”秋边出声。

　　周韵慌张的缩回了手，忙着说抱歉。

　　秋边笑了一下，眼睛弯了起来，她的睫毛很长，轻轻的扇动着，周韵忽然也想摸摸这睫毛。

　　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周韵恨不得抽自己一下，低下头懊恼自己刚刚的想法。

　　听不见周围的喧嚣，只听见秋边的声音，“没事的，她们也戳过我的酒窝，我都习惯啦。”

　　她们指的是秋边的朋友们。

　　秋边以为周韵是因为感到无礼才低下头，她不知周韵对她起的心思。

　　周韵想，如果她知道周韵的想要做什么也许就不会这样说了吧。

　　走廊的窗都开着，每个窗台上都放着一盆花，窗边吹来的不止是微弱的风，还有盛开的月季的花香。

　　周韵反应过来，月季花对着她们班门口，可她刚刚才闻到月季花的味道。

　　她走过了？？？

　　猛的一下回头，发现秋边正靠在五班门口，嘴角抿着笑。

　　忍住想要大叫的心思，顶着涨红了的脸，回身抱过秋边手中的卷纸就往班里钻。

　　秋边都感受到了周韵走路带起的风。

　　周韵心中尖叫，怎么走过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走神啊。

　　“韵韵，你怎么了？”向攸问，看着周韵脸特别红还用手拍了拍周韵的脑门。

　　“我没事。”周韵说，她才不要把走过了这件事告诉别人呢。

　　向攸也没多问什么，从周韵手里拿来了卷纸，张罗着同学发下去了。

　　发的人多，试卷都没了有顺序，周韵坐在座位上整理着自己的卷纸，最后用订书器把整理好的试卷固定住。

　　“韵韵，你化学题写了吗？”向攸问。

　　周韵抬头便看到了向攸带着期盼的目光。

　　她不用想也能知道意思。

　　下巴朝着左边摞起来的书扬了扬，示意让向攸自己拿。

　　向攸熟练的从那摞书里面找到她要的那套试卷，往周韵身边靠了靠，搂住了周韵的胳膊，笑道：“果然是韵韵最好了。”

　　对她来说，初中三年最幸运的事莫过于是和周韵同桌，周韵的学霸属性可是帮了她不少，多少道不知如何解答的题都是从周韵那里学会的，每次在周韵催促下写完的假期作业都让她躲过一劫。

　　周韵合了合眼，阳光从窗外进入教室，照的她犯困。

　　想起了些事，抬头对忙着补化学作业的向攸开口：“你别直接抄上去，你看看题，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的。”

　　“韵韵你不懂，这就像是你记不住政治一样，我拼死学化学也只能是六十五封顶，我怎么学也对化学没有感觉。”说着话手中的笔也没有停下，她又说，“每个人都不一样。”

　　“那你尽力？”周韵问。

　　“好的呢。”向攸笑道。

　　午休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和朋友说几句话，写几道题就过去了，周韵挺喜欢这样的，生活平淡，没有繁杂的琐事。

　　周韵并没有很期待体育课，即使这个课程一周只有两次，即使这个课程是他们唯一可以偷出时间放松的课。

　　周韵一直觉得课程分的不合理，尤其是今天的体育课，安排在午休后，是要他们吃完饭跑跑步消消食吗？

　　有怨言也没有用，周韵还是得上课。

　　每次都会跑八百米，不过男生是一千米。

　　周韵和向攸并排跑着，她没有运动细胞，所以每次都是向攸陪她慢跑。向攸每次都不怎么累，她都感觉拖累了向攸的速度，耽误了她的时间。中考的体测周韵并不想累死累活的拿那个满分，对她来说有那保底分就足够了，即使想要那个满分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两圈下来她已是气喘吁吁，向攸则像一个没事人似的，想把周韵从台阶上拽下来，拽了两下发现根本搞不动周韵也就放弃了，和周韵并排坐着。

　　坐了几分钟就想回教室，周韵的手搭在向攸的肩膀上，借着力一步一步爬着楼梯，她却在班级门口看见了一个人。

　　秋边正坐在走廊的窗台上，腿一晃一晃，裤腿挽起了些，白皙的脚踝露在空气中。

　　“嗨！”秋边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和周韵打着招呼。

　　“你怎么……”周韵不知道为什么上课时间秋边会坐在走廊里，而不是在教室里上课。

　　秋边知道周韵想问什么，提前开口道：“老刘的课，我昨天忘写作业了。”

　　她摸了摸后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没写作业被罚站也不是什么好事，何况还被人看到了。

　　“哦。”周韵也是刘老师教的，她也曾因为没写作业被拎出去罚站过，所以没有太大反应。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周韵觉得有点尬，向攸早就钻进了教室，留下她一个人在这里和秋边说话。

　　“你忙去吧，等一会老刘就该把我叫进去了。”秋边说。

　　她见周韵有些不自在，可能是因为和她不熟的原因吧。

　　“哦，好的。”周韵立马进了教室，还顺便把门关上了。

　　喝了两口水，看到桌洞里还有上午买的糖，还有三根，一根自己的，一根给向攸，还剩下一根……

　　她脑海里浮现的是走廊里的秋边，想给秋边，只是不知道秋边会不会收。

　　她把一根糖塞进旁边趴着的向攸的手里，然后又拿了个糖出了教室，秋边并没有进教室，她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树，树长得正茂，如果秋边现在站在二楼的话就可以伸手触到叶子。

　　“你要吃糖吗？”站在她身后的周韵说。

　　她不知道周韵是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她回头时看见周韵手里放着一根棒棒糖，橙子味的。

　　“谢谢。”秋边接过了糖，随手放到了校服的口袋里。

　　她头发扎了起来，露出细白的脖颈，额间有些碎发，现在被窗外传来的微风吹的不停。

　　周韵想主动找一下话题，想来想去只有上次的测试。

　　“你上次考试成绩不错啊。”周韵说。

　　秋边笑了一下，“没考过你，不是吗？”

　　“只是凑巧吧。”周韵说，“不过你的分数肯定是可以去八中的。”

　　提起八中秋边都感觉周韵眼睛里镀了一层光，眸子里的光好像能照亮黑暗一般。

　　“你想去八中？”秋边问。

　　“是啊，可是八中的学霸那么多的。”周韵垂下了头，她去八中很轻松，但是面对激烈的竞争却没有那么大的底气。

　　“你学习也很好的。”秋边说，“一起加油啊。”

　　“秋边，你怎么还聊上了？”四班门口探出来个头，是教英语的老刘。

　　秋边立马转身，笑了笑：“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不写作业。”

　　“进来吧。”老刘说。

　　秋边就跟着老刘回了教室。

　　周韵也回了教室，向攸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周韵轻手轻脚地回到座位上，从桌洞里掏出了化学书。

　　书上的公式她都记住了，药品的俗称也牢记在脑子里了，光透过玻璃，窗帘没有遮盖住午后的光，同学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地看着书，无论是学习好的还是学习不好的，都在尽力保持着安静。

　　他们在初中的时间不多了，仅仅一个月，三十天很快就会过去，现在的他们已经度日如秒，四十多个人也将会各奔东西，谁都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了其他人的时间。

　　光打在周韵的身上，混着窗边吹来的风，书上的化学式一个也看不进去，脑子里想的全是别人的事情。

　　在黑板的另一边，就是只有一墙之隔的四班，而那里正坐着她在意的人，她不知道高中生活中是否有秋边的存在，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她只想把现在的时间放慢，留住有秋边在的时光，哪怕是从未说过话。

　　她不懂得如何去交际，慢热的性子让她和秋边初中三年没说过话，她也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她总是喜欢在操场的某一个角落和向攸闲聊，而目光却总是在寻找秋边的身影，从未敢靠近。

　　她承认自己胆小懦弱，哪怕脑子里排的全是那人的名字她也不会去表达出任何一丝喜欢对方的情绪，又可况是相同性别的女生。她在遇见秋边之前并没有在乎过自己的取向，对她来说男的女的都无所谓，可她却偏偏被秋边这个人给吸住了，秋边就像是带有剧毒的蛛网，让她沾上就无法逃脱。

　　脑子又是不受控制地想起秋边，秋边这个人好像是在她的大脑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让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只有做题的时候可以用知识把脑海中的秋边挤出去，停下了思考便又涌现出秋边的一举一动，让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想着秋边，让她的大脑自动浮现出有关秋边的所有事情。

　　下课铃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心，目光也停留在门口，生怕错过了路过的人。

　　“韵韵，你不困吗？”向攸被下课的铃声吓醒了，声音大到把她从睡梦中惊醒。

　　“我不困。”周韵说。

　　“啊，我好羡慕你，你都不困的。”向攸揉了揉眼睛。

　　周韵笑了笑，没说话。

　　下午的课她在物理老师的声音中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就已经是下一节课了。

　　向攸放下手中的笔，低了低头，对头刚转过来的周韵说：“我错了，我应该想一想你上物理课的样子。”

　　周韵转过了头，没理她，眼前一片朦胧，她什么也看不清。她起床气有些重，向攸也不敢叫醒她，叫醒了就会面无表情的看着你，直到消了气。

　　向攸也舍不得去叫醒，周韵晚上睡觉的时间很短，有的时候向攸早晨看见周韵凌晨的消息说睡不着了。

　　周韵听物理会犯困，起初老师还会管她，还会叫她，后来发现根本管不了，周韵成绩也不错，就没再叫醒过她了。

　　拿了向攸的物理卷子对答案，然后剩下的时间就用来发呆了，因为这个老师讲的题她都会了。

　　放学的时候太阳还很大，学校五点放了学，这个季节的太阳并不是早早地就落下了，周韵觉得这太阳还在正中间照着，有些晒。

　　向攸和她方向并不一致，她自己走在树荫下，斑驳的阳光在身上行走，随着少女的前行运动着，留不下什么痕迹，却处处都是痕迹。

　　“周韵。”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