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赎罪》岁拾

7、Chapter7

　　“阿菁，你怎么又拿了一甲，夫子今天讲的有些难懂，我以为会超过你的。”

　　柳姒瑶将毛笔搁置在一旁，托腮看向旁边仍在认认真真复习课业的董凉菁。

　　“阿菁，已经放学了，别这么勤奋好学了，我们去喂锦鲤吧。”柳姒瑶出声说。

　　闻言，董凉菁笔尖一顿，抿了抿唇，又继续往下写。

　　她的字迹工整漂亮，被夫子夸了多次，放在整个学府中也是佼佼者。

　　“阿菁，去吧，待会儿我们再一起复习功课。”柳姒瑶说完，起身来到她的桌前，想要拉她一起走。

　　董凉菁被她闹得不能继续写字，只好将笔搁置在一旁，和对方手牵手站起来。

　　她们年龄尚小，两个小手拉在一起，像是两团白白嫩嫩的包子。

　　“阿菁，夫子好严，可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在池边喂了鱼，柳姒瑶说，“先天下之忧而忧，要时刻想着天下百姓，不能让百姓挨饿受冻，得让他们也都喝上肉汤，养上小锦鲤。”

　　董凉菁便问：“那公主现在要去复习功课了吗？”

　　柳姒瑶不赞同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书呆子，整天就知道功课功课，还有，你又叫错称谓了，我要罚你。”

　　董凉菁呆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确实叫错了称谓：“阿瑶。”

　　柳姒瑶：“不管，阿菁说错了，该罚。”

　　于是，董凉菁便被她带到了偏殿，用手帕捂住眼睛。

　　“你什么时候碰到我，就算你赢了。”柳姒瑶声音雀跃地说。

　　这样幼稚的游戏董凉菁往常不喜欢参与，当时只觉得那些抓不到人的皇子公主有些笨，直到现在她也同样被蒙上双眼，什么也看不到之后，才知道这个游戏有多么难玩。

　　柳姒瑶虽然同样不怎么和弟弟妹妹们玩这种游戏，但看到了也就明白诀窍在哪里。

　　她刻意放轻了脚步，将周围的小玩意儿丢在不远处地上发出声响，以此来迷惑董凉菁。

　　董凉菁果真被迷惑，一连扑了好几次空。

　　“笨蛋阿菁，”柳姒瑶跑累了，忍不住戳了戳董凉菁的额头，“好了，现在算你赢，可以摘下手帕了。”

　　董凉菁玩得出了一身汗，呼吸有些不稳地张着嘴。

　　宫中规矩多，她们这样显然是不能继续出去的，柳姒瑶叫来婢女，后者排成一列，手中托着许多衣物。

　　“阿菁赢了，所以阿菁帮我挑衣裳。”柳姒瑶懒洋洋地靠在她身边，慢吞吞地说，“这就是胜者的奖励。”

　　董凉菁有些疑惑：“帮阿瑶选衣也算是奖励吗？”

　　柳姒瑶看她：“当然算，快选，我也要给阿菁选一身衣裳。”

　　董凉菁便认认真真帮柳姒瑶选了一身衣物，也换上了对方为她选的衣物。

　　她们并肩站在铜镜前，两张漂亮素净的小脸挨在一起。

　　“阿菁，”柳姒瑶忽然出声，“我们是好友的关系，你要记住了。”

　　董凉菁应声点头：“嗯！好友的关系！”

　　柳姒瑶便笑了，和她挨得更近了些。

　　自那以后，哪怕她们很少再玩幼稚的游戏，董凉菁也会被允许帮柳姒瑶挑选衣物，或是帮对方在某些事上做出选择。

　　董凉菁以为，柳姒瑶是喜欢别人帮她做出选择的。

　　却没想到，这只是她曾经的特权而已。

　　显然，现在的她已经失去了这份独一无二的权力。

　　因为柳姒瑶爱她，所以纵容她的主动，因为对方的退让，所以她从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不由得，董凉菁眼中闪过感伤，生出些后知后觉的懊恼。
　　她果然还是做不好这样的事。

　　通过董凉菁的态度，柳钰霖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她看了眼手机，说：“我待会儿还有课要上，姐姐没事我就先走了，你一定要找机会和她好好沟通啊。”

　　董凉菁抿了抿唇，轻轻应声。

　　只不过，现在她醍醐灌顶，却也生出些迷茫来。

　　如若之前和柳姒瑶相处中，自己拥有着许多特权，那么现在失去所有的她该怎么和对方相处。

　　她不知道，也没有头绪。

　　柳姒瑶是个看起来难懂，但又十分好懂的人。

　　对方会悄无声息给所有人划进不同的范围，对不同范围的人也会有不同的态度。

　　董凉菁之前被放进了最亲密的范围里，享受到的也是最优的待遇，却是不知被对方丢进厌恶范围内的人会面对怎样的对待。

　　待柳钰霖走后，董凉菁又在走廊里吹了会儿风，这才慢慢踱步着回去。

　　她来到病房门外，目光沉静看向床上的人。

　　对方双眸紧闭，还未苏醒。

　　董凉菁并不知道，该怎样创造和对方静下心来谈一谈的机会。

　　像是她面前现在摆放了一个巨大的难题，而向来文思泉涌的人束手无措，现实却又不允许她缴械投降。

　　进退为难，举步维艰。

　　董凉菁没有进去打扰对方的休息，想到柳姒瑶醒来或许不想看到她，心中虽有失落，却还是拨通了苏秘的电话，让对方临时找个信得过的护工来看顾。

　　做好充分的安排后，她最后看了眼病房里的人，转头离开。

　　-

　　昨晚宴会上匆忙离开，哪怕苏秘替董凉菁道了歉，孙总还是有些不满。

　　董凉菁驱车去了孙氏，主动上门赔礼道歉。

　　孙总端着茶杯，将浮沫吹去：“董总日理万机，我也是可以理解的，没必要亲自来一趟，岂不是显得我孙某人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

　　董凉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孙总多虑了，就算是晚辈来看长辈，也是应该的，更别说昨晚不告而别本就是我的不对。”

　　孙总这才给了她个眼神：“董总这话说得可是真心实意？”

　　董凉菁：“当然，家父还说要跟孙叔一起下棋，就是不知道孙叔什么时候有空了。”

　　孙总神色缓了下来，摆摆手说：“算了算了，别围在我这个老头子跟前了，去楼下看看迦柔吧，她昨晚没见到你可是失落了很久。”

　　董凉菁便从总裁办离开，去了楼下。

　　孙迦柔刚升入大一，但空闲时间也会来公司帮忙，见缝插针学些管理公司的本事。

　　孙总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当眼珠子一样宠着惯着，未来整个孙氏都是孙迦柔的。

　　虽说董凉菁不打算和孙家联姻，但两家在商业合作上往来密切，还是要维持一定的友好关系。

　　她找到孙迦柔时，对方正在埋头工作，扎起的小辫一甩一甩，很是可爱。

　　孙迦柔抬头，看见她后眼睛一亮：“菁菁姐，你怎么来了？”

　　董凉菁扯了扯唇，露出一抹和煦的笑：“来向你赔礼道歉的，昨晚没等到你就先走，是我的不对。”

　　提起这个，孙迦柔神色便缓下来：“爸爸说菁菁姐昨晚有要紧的事去忙，我没事的，姐姐该去忙自己要紧的事。”

　　孙迦柔被家里人养得很好，脾气温软乖巧，连重话都不会说。

　　董凉菁不免有些内疚，她看了眼时间，问：“不然先把手上的事放一放，姐姐请你吃顿午饭赔罪好不好？”

　　对于这个比她小几岁的女孩，她还是只能当作妹妹来对待。

　　孙迦柔眼睛又重新亮起，点头应声。

　　正巧也到了下班的时间，电梯里人满为患。

　　孙迦柔被人不小心撞了一下，靠在了董凉菁的肩头。

　　董凉菁帮她扶稳身体，孙迦柔捕捉到什么，张了张嘴，又把话咽回去。

　　直到从电梯出来，孙迦柔才忍不住问：“菁菁姐，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董凉菁侧头看她：“怎么会这样问？”

　　孙迦柔指了指她的侧脸，掩着唇悄声说：“姐姐脸上有印子呀，是谁欺负你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经对方这么一提醒，董凉菁才想起来脸颊上应该还残留着少许红痕。

　　她抬手碰了碰脸颊，那里已经不疼了，也没有高热的感觉，却好似掌声仍在耳畔，令她心神微颤。

　　董凉菁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走路不小心碰到的，昨晚喝的有些多了。”

　　孙迦柔被她带偏，注意力转移：“菁菁姐以后不要和那些人喝酒了，他们只知道灌，根本就不会考虑你的胃会不会痛，喝太多对身体不好。”

　　董凉菁便只是笑笑，没有继续回答。

　　正如柳姒瑶不喜欢别人为自己做主，她也不是很希望旁人干涉自己的私事。

　　想到这，董凉菁不免感到些许真实的认识。

　　上午听到她买下经纪公司，柳姒瑶会是这样的感觉吗？
　　或许会更加排斥吧，不然怎么会气到昏过去。

　　董凉菁心中记了一笔，不希望自己以后犯同样的错误。

　　和孙迦柔吃过午饭，董凉菁便回公司去处理公事。

　　一上午不在，办公桌上的文件多了几份，她低头专注看着，勉强能将内容看进去。

　　只是还没看完一份，她便有些走神。

　　之前未和柳姒瑶重逢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和对方见过之后，只是一中午没有看到对方，她便有些牵肠挂肚。

　　董凉菁捏了捏太阳穴，有些怀疑自己这种心态是否也会引起对方的排斥。

　　可无法控制的，她仍是想要见到对方。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想念愈发高涨，达到了难以忽视的程度。

　　最终，董凉菁叹了口气，将文件合拢，起身往外走。

　　不论待会儿见面后对方会怎样对她，她都要看一看柳姒瑶。

　　开车去往医院的路上，董凉菁想到什么，抬手摸了一下侧脸。

　　距离上午她们发生争执已经过去几个小时，董凉菁忽然有种不真实感。

　　失去太久，她总怕这一切都是自己在做梦，等梦醒了又要面对空荡荡的一切。

　　不由得，董凉菁抿紧了唇线，眸光淬着寒意。

　　哪怕是一场梦，她也要让梦境永无止境继续下去。

　　不论如何，她都不会再放开柳姒瑶。

　　董凉菁提快了车速，比预计时间早了十五分钟出现在医院大厅。

　　她循着脑中的路线往楼上走，然而站在病房外，却没有看到床上的人。

　　病房里空荡荡的，仿佛是对她痴心妄想的无声嘲笑。

　　柳姒瑶根本不愿意看见她。

　　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