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赎罪》岁拾

5、Chapter5

　　董凉菁最终也没有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回答。

　　“天色已晚，公主还是早些休息吧。”董凉菁垂下眼睫，“二楼的房间都是干净的，可以安心入住。”
　　“有什么事，我们日后再议。”

　　明知她是在故意回避，可柳姒瑶也无法继续追究。

　　这里是董凉菁的地盘，自然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柳姒瑶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董凉菁抬头，趁着对方不会回头，目光留恋而蜷谴地追随着女人的身影远去。

　　等脚步声完全消失，房门开关的声音响过，董凉菁这才拿起手机拨通苏秘的电话。

　　“帮我查一查柳姒瑶这个艺人的过往，”董凉菁睫毛狭长浓密，遮下一片阴翳，“越详细越好，尽快发给我。”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对娱乐圈的艺人产生了兴趣，苏秘还是很尽职尽责应了，并且在一个小时后将得到的资料发给董凉菁。

　　董凉菁洗过澡，潮湿水汽温热，连带着将她的眼眸也染上几分雾蒙蒙。

　　这一世的柳姒瑶亲生父母不详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十岁时被一对好心夫妻领养，和她一起的还有个小两岁的女孩，其后得到了现在的名字，而妹妹叫柳钰霖。

　　董凉菁的目光落在妹妹的名字上，微微一顿。

　　当年大熙国宫中的公主们，老幺就叫柳钰霖，平日里最缠柳姒瑶。

　　不知是否为巧合，董凉菁目光只停留一瞬便继续往下看。

　　柳姒瑶从小到大的成绩都很优异，因为她晚上学两年，二十岁才高考。

　　而转折点就在那时，养父母出车祸去世，柳姒瑶像是忽然变了个人，放弃国内Top2不去读，临时变卦去学表演，并且顺利考进艺术学院。

　　对方大一逛街被星探发掘，做过半年练习生，通过一档选秀综艺出道，成团之后也算是顺风顺水，积累了不少粉丝，限定团解散前夕接到影视资源，开始尝试拍戏。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柳姒瑶和经纪公司的霸王条款合同曝光，前者近两年演出所获得的薪酬几乎八成都被拿走，公司高层还意欲让她做拉皮条的丑事，一经曝光便引起轩然大波。

　　粉丝声讨，路人不平，柳姒瑶在社交平台发文称会解约，于是开始长达两个月的解约风波，至今还未停息。

　　董凉菁的目光在某些字眼停顿数秒，越看脸色越差。

　　她竟是不知，居然会有这样贪婪愚昧的公司高层能坐稳位置。

　　董凉菁侧头看向房门，对方就住在她对面的房间里。

　　在相遇之前，柳姒瑶究竟经受过多少令人揪心的事。

　　她忽然有些懊悔，怪自己醒悟太晚，也恨这一世相遇太晚。

　　如果她们早些重逢，她一定不会让对方这样受委屈。

　　只是事到如今，多说无益。

　　董凉菁寒着眼，给列表的一位合作人打了电话。

　　“之前你说的事我考虑好了，娱乐圈这块肉我决定咬一口尝尝味道，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你拿出足够的诚意。”她侧眸看向窗外，“帮我做一件事。”

　　和对方聊完之后，董凉菁想到什么，打开房门走出去，来到走廊最深处的房间门前。

　　她侧头看了眼，便打开锁推门而入。

　　最中央是一尊金身佛像，贡品摆放得端端正正，香炉中升腾起袅袅烟气。

　　董凉菁先是给佛像上了一炷香，然后跪坐在蒲团上，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

　　哪怕她们相遇略晚，也好过再无重逢机会。

　　当初心下一动想要设个小祠堂，毫无征兆，也毫无缘由，只是觉得应该这样做。

　　每次来这处住所，她都要过来待一会儿，时间久了连念经都已学会。

　　现在想来，或许是那时她便有了预感。

　　和柳姒瑶再续前缘，确实要感谢佛祖。

　　她放空大脑，闭上眼睛，默默念经。

　　-
　　翌日。

　　董凉菁作息很规律，天刚亮就会起床去晨跑。

　　郊区安静些，她特意去附近小山上转了一圈才回去。

　　到家时，柳姒瑶已经醒了，正站在门边往外看。

　　董凉菁不认为对方在翘首以盼等待着她回家，但这不影响她心情变得好了些。

　　“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董凉菁用毛巾擦了擦鬓角的汗，进门换鞋。

　　柳姒瑶早在她过来的时候便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董凉菁笑意微顿，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垂下睫毛，很轻抿了下唇。

　　“你去哪里了？”柳姒瑶声音清越，“把我留在这儿，谁知道你是不是要囚禁我，找辆车来把我送回市里去。”

　　说完，她又往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董凉菁：“别靠近我。”

　　董凉菁脚步一顿，立在门口看向她。

　　柳姒瑶眼中的防备浓郁到几乎要化为实质，如利剑狠狠刺向董凉菁。

　　董凉菁可以默许她的冷漠和恶语相向，却无法接受对方将她当作仇人般的防备。

　　她舌根微苦，停顿几秒：“公主，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

　　柳姒瑶却仍是那副神色：“别假惺惺了，你做过什么，我全都记得一清二楚，狡辩没有用的。”
　　“我要回去，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自己走也要离开这里。”
　　“看到你，我觉得眼睛都要瞎掉了。”

　　说完，柳姒瑶便捂着心口退到墙边，脸上浮现出厌恶和愤恨，呼吸也有些不平稳起来。

　　宫里水深，柳姒瑶幼时误食过有心人送来的毒草，虽然太医及时除了毒，却还是落下病根，每逢情绪波动较大时便会心口发闷。

　　董凉菁怕她出问题，不敢再往前走。

　　她妥协地摇了摇头，压下冒上来的苦涩：“我不靠近你，你别害怕，放稳呼吸，别因为我伤了身体。”

　　热汗滚落，董凉菁却觉得皮肤上阴冷潮湿，令人不适。

　　“等我冲个澡，马上就好，”她攥了攥手指，“我送你回市里。”

　　说完，不等柳姒瑶反应，她便三步并两步朝着楼梯走去，回房间后抵在门板上，深深呼吸。

　　心里的涩意翻滚，像是吃了一整盘黄连，让人从头到脚都是苦的。

　　她按了按腰侧，曾经被箭矢狠狠刺入的那块骨头似乎又在作痛，让她有种难以忍受的痛苦。

　　董凉菁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平复着情绪。

　　她们之间隔着太多事情，不是一时半会能解释清楚的。

　　柳姒瑶怕她防她是理所当然，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证明，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让对方失望。

　　董凉菁说到做到，冲了个凉水澡便下楼驱车载柳姒瑶离开。

　　她来市郊的频率不高，一是工作繁忙，想来也没有时间，二是虽然对这里的装潢很是满意，可她却总有一种抗拒回到这里的消极情绪。

　　当时只觉得自己想一出是一出，现在才明白原来是近乡情怯，越是熟悉的地方，存留的过往记忆越是浓厚。

　　她怕的，是面对过去。
　　——失去柳姒瑶的过去。

　　汽车一路稳稳向前行驶。

　　董凉菁掀起眼睫瞥过后视镜中的人，对方正侧头看向窗外，没有觉察到她的目光。

　　这样狭仄的空间内，漂浮着淡淡的檀香。

　　在祠堂里待久了，董凉菁身上的香火气遮掩不住，以防旁人起疑，索性换了檀香味的香水。

　　微苦的气息此刻倒成了她的情绪外映，显出几分苍凉。

　　过了一会儿，柳姒瑶摇下车窗，冷风灌进来，吹乱她们的长发。

　　董凉菁的雪发用夹子固定住，额前碎发微微拂动，很快又停歇。

　　她侧头看了一眼，柳姒瑶身上还是昨天那身裙子，只是看着便有些冷。

　　“冻到了容易感冒生病，”董凉菁把车窗升起少许，不至于冷风灌得太厉害，“很快就到了，公主再忍耐一下。”

　　柳姒瑶没有说话，只是又把车窗重新摇下去。

　　董凉菁有些无奈，只能随她去了。

　　然而还没到地方，柳姒瑶便打了个喷嚏，有些狼狈地捂住口鼻。

　　董凉菁和后视镜中那双锐利的眼睛对上视线，若无其事挪开目光，重新将车窗升上去。

　　这回，柳姒瑶没有再摇下去。

　　一路平稳行驶，等窗外建筑高大林立，街头人群多起来，也便是进了市里。

　　“想去哪里？”董凉菁出声问。

　　虽然她让人查了柳姒瑶的底细，但对方的隐私信息还是不能全部获得，包括目前的居住地址。

　　而根据对方履行两年的霸王合同来看，应该是没有足够的钱在市里买房子。

　　她话音落下，正好红灯，车子便停在了线后。

　　柳姒瑶神色浮现出少许迷茫，过了几秒才说出一个酒店的名字。

　　董凉菁哑然，调出导航在绿灯后直行往前。

　　等她们抵达酒店门口，已经是上午十点。

　　董凉菁在附近地下停车场放好车，和柳姒瑶隔着一小段距离一前一后往前走。

　　刚进大厅，一个微胖女人便朝柳姒瑶急匆匆走来。

　　“柳姒瑶你怎么回事，半天不接电话，小刘也找不到你人，难道你忘了今天还要去剧组拍戏吗？”微胖女人神色不愉快，咄咄逼人地说，“副导的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你知道自己这算是无故旷工吗？孙导现在很生气，好好想想待会儿怎么跟导演解释吧。”

　　“哪怕你对公司不满，也总要为自己考虑吧，就算走流程解约也还需要时间，再继续任性下去，别怪公司管理层对你用别的手段。”微胖女人语气有些不好地说。

　　这会儿大厅里没有人，她刻意压着声音，除了就近的两人外，根本没人听到最后这句威胁的话。

　　董凉菁眯起眼睛，意识到昨晚或许是这家经纪公司把柳姒瑶绑去的。

　　她心情瞬间跌至谷底，脸色阴沉下来。

　　“我想，或许贵公司的高层们今早还没有看邮件。”董凉菁的声音响起。

　　前面两人被她吸引了注意力，皆侧头看过来。

　　董凉菁语气低沉，带着秋天的微凉：“在你说话的半小时前，你们公司已经被董氏集团收购了。”
　　“就算柳姒瑶要为自己考虑，也不需要你来指挥提点。”

　　她上前一步，气势逼人：“需要替她考虑未来的，应该是我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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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