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扰魂曲》钟小花

2、Track 2.遗像

　　Track 2.遗像
　　老李头是个古怪倔强的老头。膝下一儿一女，平日里儿女都称忙而疏远了他。老李头也因为倔强，见人就说不需要儿女照料。后来得了很重的病，到晚期才被偶然回家的儿子送进医院，医生说他的寿命不足一个月了。家里人都默默接受了这个现实，并且默契地对老李头隐瞒了病情。
　　老李头何等聪明，很快就从儿女的眼中看出了什么，虽然他已经不能自由活动了，但依然整天瞪着眼睛，望着病房天花板或窗外，似乎要再最后的时光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三个星期后的某一天，儿子儿媳来看望老李头，发现他居然坐起了身，手里把玩着不知哪里弄来的木头框子，嘴里嘀咕有声。
　　“爸，您老这是……”儿子连忙走过去把枕头垫在老人家腰后。老李头忽然用他干枯的双手哗地举起了木框子，恰好把自己的脸卡在正中间。他透过框子瞪着眼睛阴测测地对儿子儿媳说：
　　“用这个，框我的遗像吧。”
　　儿媳一听就退后一步撞到输液架上差点摔倒。儿子已经叫起来了：“爸！咋那么不吉利呢！？您还能活！能活很久！”
　　李老头依旧举着木框子对着儿子嘿嘿嘿笑起来：“你别骗我了！我知道我活不了。我不会连累你们的，你看，我这不给自己做相框呢嘛！”
　　儿子受不了父亲在木框后对自己瞪着眼睛笑，他感觉真像在看一个会动的遗像。他连忙把框子夺过来放在一边，安抚老李头说：“放心吧，爸，我照你说的做就是。”
　　当天夜里老李头就去了。一家子人忙着处理后事。儿媳看木框子还放在病房一角，就偷偷问她丈夫：“要不要照爸说的用这裱遗像啊？”
　　“不了吧，怪瘆人的。”儿子无可无不可地抛了一句，“后事不是我姐在准备了嘛！我们不用管了。”
　　等到遗像做出来，儿子儿媳自然先看了下相框，只见那似乎就是那天老李头把玩的那个！老李头大女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解释说昨晚老李头托梦找她一定要用病房里现成的框子框他的遗像，她把这当做老人家未了的心愿，立刻照做。
　　这是个靠山的小镇，依然流行着土葬。于是出殡当天，浩浩荡荡的队伍吹吹打打沿路往山上去，走在最前的大孙子怀抱爷爷的遗像，低着头默默走着。儿子在其后，他发现端遗像的大侄子手不似他见过的其它送葬队一样紧贴在胸前，而是正正地举在面前。正要纠正侄子这不正规的手势，孝服被轻轻扯了一下，儿子回头看看是自己三岁半小女儿，还不懂生死为何物的小女儿嗲声嗲气地问他：“爸爸爸爸，爷爷为什么要把木框子举在脸上走在哥哥前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