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色天堂》令舌

8、高云

　　（24）
　　——“沢田先生！”
　　这样热切的声音，从梦境里很遥远地传来，然后晃动着消失了。
　　我在这里。他一边回应，一边起身环顾。
　　看不到自己的话，狱寺隼人会着急。
　　“你在哪里？”他问。
　　——“阿纲，听说你成为执行员了？适应得还好吧。”
　　好朋友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来，沢田纲吉眼睛眯一下，一把标准制式的稳定器插在他面前的土地上，玻璃刀刃闪闪发光。
　　他伸手去握稳定器把手，腰上固定的便携式观测器让他起身差点一个踉跄。
　　确实有不习惯的地方，可他也只能适应。有天赋成为操作人员的很多，但能够执掌武器，以准确的判断力和直觉与【空想家】战斗的很少。
　　准确的直觉。沢田纲吉有点想苦笑，他就是这样子，不可拒绝地变成了一个拿刀的人，即使他什么刀都握不稳。
　　执行员需要和【空想家】正面战斗，有时还要深入泛幻梦境——【空想家】的幻梦境与现实世界的交接处。
　　【空想家】身边弥漫的，与现实重合的泛幻梦境里，什么都在发生，什么规律都没有，现实指数在40到30之间摇摆，仪器挂在他胸口尖叫个不停，直到抽空把它按熄灭。设计简直是反人类，难怪云雀学长从来不戴。
　　子弹在这里基本上没有用途，作战需要冷兵器，血肉飞溅，尘雾飞溅，沢田纲吉站在泛幻梦境最远的一个位点，握着稳定器手也在抖。
　　——“前辈要照顾一下他吗？”
　　——“好啊。”
　　云雀恭弥从他身边走过，捏了捏他的脸。
　　——“等会把【空想家】赶到你这边好不好？”
　　学长，学长，开玩笑的吧！我什么都不会，很糟糕的······
　　云雀恭弥松开手走了只是披着他那身黑外套，提着一对钢浮萍拐，轻飘飘地斜了他一眼。
　　——“当真了？我不会让出我的对手的。”
　　······学长。
　　执行员的工作如同驱鼠，一遍遍地去搜索【空想家】会冒头的地方，尽力捕捉，或者把他们赶走，云雀恭弥却会主动寻找这些异类，深入凡人不敢触碰的梦境与现实的交界——除了【空想家】，没有东西可以在幻梦境里面来去自如，会永远困在幻梦境中，相当于迷失在深沉的雾气里。
　　现在沢田纲吉已经知道了，【空想家】也只是能进入和离开而已，在幻梦境里他从来没有找到过方向。
　　出乎他的冷漠外表和无所谓态度，云雀学长其实有在照顾他这个新人，淡淡的，不特意的照顾，即使如此也让沢田纲吉非常感激了。
　　——“你太弱了。”
　　云雀恭弥不接受也不否决他的道谢。
　　云雀是一种擅长高飞和歌唱的雀鸟，诗人歌颂它曾乘着火焰高升到天堂，鸣叫清亮而从不间断，从清晨唱到午夜，再又唱到清晨。
　　沢田纲吉无声地默念这个名字。
　　现在意味着他要和云雀恭弥做敌人了吗？沢田纲吉忍不住这样子想，他忽然发现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
　　我打不过学长的。他这样想，可是心里又冒出来一点小小的期冀——
　　如果，学长能听我说呢？

　　（25）
　　沢田纲吉知道自己的想法多大胆，先不说云雀会先把他打成三分之二死再移交警视厅的几率，自己连逃命都做不到——答应了骸的，不能进入幻梦境。
　　“其实骸，你不用对我说这么多。”趴在桌面上，沢田纲吉有气无力地说，“这个样子，总是让我忍不住多想啊······”
　　骸偏过头来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算了，这样也没事，骸，你要和我一起出去吗？”
　　其实这是约定的内容之一，出门必须要骸陪同，观测设备在东京一带密集得吓人，在不能使用能力的情况下也只有骸这个本地【空想家】才能指望了。
　　“······因为我承诺过你。”骸看着桌面，自顾自地说，“再也不对你说谎。”
　　这是什么承诺啊我完全没有印象，而且“再”，意思是已经被骗过很多次了吗。
　　在心里打转的话没有一句说得出口，骸转过头来看沢田纲吉，平静地说。
　　“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关于你自己，还有你的梦境。”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轻轻说。
　　“对不起，阿纲。”
　　我们早就认识了。沢田纲吉再次确定了这个几乎已经不用确定的事实，他的记忆本来就不太好，现在回想也找不到什么缺陷，要是一天天地回忆做过了什么事情简直是折磨人。
　　“那，不说这个了。”沢田纲吉最终只是转移话题，“现在还不知道骸姓什么呢。”
　　“这个没有意义。”骸这时就独断专行了，背对着他，“况且你以前一直叫我骸，我很喜欢。”

　　（26）
　　狼形的怪物一跃而起，破开了粉碎的玻璃在日光下他们周身闪耀，女孩抓紧了狼的鬃毛，努力伸出手在风中抓着，像去够一扇门的把手。
　　要碰到了，可是又溜开了，灰色雾气因为焦躁而开始弥漫，明明黑曜乐园的墙已经从模糊中显现，似乎代替了医院的墙，可那一瞬间，联系再次黯淡，进入幻梦境的努力失败了。
　　这条走廊没有人声，说明已经完成了清场，再往前一段是架空的阶梯，或许可以从那里破开玻璃逃跑······
　　怪物的毛发在她身边被风吹得舞动着，泛幻梦境与主人如影随形，准备进攻了，库洛姆咬紧牙关低声对自己说，一边在心中无望地祈求现在还没有回应的人。
　　骸大人······
　　她看见了守门的人，守门人举起了稳定器。
　　在看清对方的瞬间，稳定器的滑扣从那人手里掉落，而山本武也瞪大了眼睛看她。
　　“风间——凪？”
　　他们互相认得，在一次【空想家】的袭击中她是受害者。
　　从那次袭击后，凪也被发现了做观测员的天赋，她很感谢那些救命恩人。
　　但现在再也没有见到有力的前辈心中所涌动的安定了，库洛姆用力抓紧犬的皮毛，低声说。
　　“阿犬，咬他！”
　　她现在能顾及着谁啊，手拿着稳定器的人都是要追捕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