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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阿翠(完结) ...

  •   阿翠从山上回家时,路过一块巨石,看到那里躺了一个男人,男人捂着肚子,紧闭双眼,表情痛苦。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轻轻推了那人:“你……你还好吗?”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睁开眼的时候周身气息瞬间凌厉,看了她一眼,又闭上眼睛轻轻喘气。
      阿翠吓一跳,咬了咬嘴唇,从背上的竹篓里拿出几颗草药,说:“这是止血草,嚼碎了敷在伤口上就好,我……那个,你保重。”说完放他身边,飞快转身想跑。
      刚跑了几步,身后那人说话了。
      “帮我个忙……”
      “什么?”
      “帮我个忙,我会报答你。”

      男人在阿翠这里住下了。
      阿翠从外乡来,在村里没什么熟人,小木屋也在村庄靠山的位置,和其他人家离得远。她收留男人这件事,自然是没人知道的。
      男人话不多,一开始只能躺在床上,静静看着她帮他换药,等阿翠出了门,他又把目光移到了窗外那颗榕树上,一看就是一整天。
      唯一一次主动说话,是她在洗衣服的时候,男人路过,忽然问起她手上的梅花印记:“这是你的胎记吗?”
      她下意识用手将那块印记遮住,抬头看他:“是啊,是不是……有点丑?”
      男人看出来她的低落,低声道:“抱歉,但它不丑。”

      阿翠一开始有点怕他,后来就不怕了,大着胆子在给他换药的时候哼歌,没想到他居然开口问:“你在哼什么歌?”
      阿翠看到他的目光很是认真,一时有些局促道:“望越歌。”
      “很好听。”
      “诶!真的吗,我也觉得,这首歌是我娘教我的,我爹觉得没有水乡调好听,但我可喜欢了!”
      男人笑了,突兀地说:“我叫向夜。”
      “啊……噢噢,很好听的名字。”
      阿翠奇怪:他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你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吗?”向夜真实困惑了,“你我非亲非故,可见到我第一眼竟然没被我满身血吓到,还上前给我草药,你不怕我是坏人?”
      阿翠摇摇头,坦诚道:“不怕,比起担心你是坏人而救了你,我更怕你是好人但我没救你。”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向夜喃喃。
      “什么?”
      “没什么,今天吃炒青菜吧。”
      “……好。”阿翠有些莫名其妙了。

      然而吃饭的时候,向夜两根筷子挑起一颗青菜,问:“这是什么?”
      “啊?什么,我放盐多了吗?”阿翠连忙拿起筷子夹了一颗吃,心想还好啊,味道正常,就是有些烂了。
      向夜:“你是不是炒的时候放了很多水,又在炒的途中离开了一会儿?”
      阿翠惊讶地捂住嘴:“啊,你怎么知道?”她确实在炒菜中途发现没盐了,所以盖上盖子去拿盐。
      向夜若有所思:“没事,吃饭吧。”

      之后几天,向夜突然消失了,只是他在自己的房间里留下一句:勿忧,速回。
      阿翠便也不怎么担心,没了一个大男人需要照顾,她洗衣服时哼的歌都轻快了好几分。
      后来向夜回来,手上拿着两枚簪子,摆到她面前,说:“解决了一点事,路过一家铺子,顺便给你带了礼物。”
      她疑惑地看着面前两个一模一样的簪子:“可是这……不是一样的吗?”
      “你仔细瞧,颜色不一样,一只是绿色的,一只是紫色的。”
      “啊,原来是这样,刚刚我没认真看。”阿翠抱歉地笑了,又喜滋滋笑了起来:“好久没人送我礼物了,谢谢你向公子!”
      “没事,还抵不上我吃住都用你照顾的恩情。”向夜面上漫不经心回答,实则心沉了沉。
      他送阿翠的簪子,明明一只是红色,一只是紫色。

      原本向夜是等伤势痊愈就离开的,不知道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交给阿翠一些银钱后长赖着不走了。阿翠也不推辞,收下后,当天买了好些肉做菜,美名其曰:吃哪儿补哪儿。
      “那你更需要买些鱼头来炖着吃。”向夜道。这些日子,他和阿翠慢慢熟悉起来,开始跟她开玩笑了。
      阿翠不服气道:“哼,我聪明着呢!”
      向夜解释:“不是说你需要补脑子,而是……算了,吃饭吃饭。”
      “别想转移话题!”阿翠气呼呼道,一把将红烧肉整盘高高举起来,说,“马上夸我聪明,不然不给你。”
      向夜手里的筷子拐了个弯,慢悠悠去夹青菜,无所谓道:“跟你打个赌,我总能吃到。”又目光慈爱地看向她,“阿翠,别举着了,累。”
      阿翠有些犹豫,毕竟她也喜欢吃红烧肉,这么举着自己就吃不到了。
      不过很快她就想到一个办法:要吃的时候背对向夜,夹一块吃完再举高。
      我真聪明!
      不顾向夜投过来的诡异目光,阿翠吃到最后一块,有些得意,特地夹起来在向夜眼前显摆:“怎么样,只有最后一块了,你肯定吃不到。”
      说完刚想缩回手,没料向夜突然抓住她手腕,牙齿一叼,精准地在不碰到阿翠筷子的情况下,把红烧肉吃了。
      阿翠惊呆了,在原地足足愣了三秒,反应过来后脸色爆红:“你干嘛!你你你,流氓!土匪!下流!”
      向夜眨眨眼,维持一脸正气说:“吃块肉罢了,又没碰到你筷子。”
      “那也不行!我还没嫁人呢,跟你同吃已经是极限,怎么、怎么可以做这种亲密的事情!”
      “那就嫁给我吧。”
      “嫁什么嫁,嫁给你个头!嫁……给你?”阿翠结巴了。
      “对。”向夜望向她,脸上是她从没见过的严肃神情,“阿翠,嫁给我吧。”

      那天,阿翠沉默良久,最后答应了向夜。
      向夜很是高兴,眼里都溢出了星光,他对阿翠说:“我双亲早就离世,婚礼可以随心一点,你想要复杂的还是简单的?我去安排。”
      阿翠羞红了脸:“都行……哎呀,那你来决定吧,我都不懂这些。”
      向夜得到她的默许,决定将婚礼过得简单一点,但不管别的再简单,嫁衣一定不能含糊,在这点上,向夜坚持在很好的制衣坊下了定金。
      然而只等到制衣坊将做好的喜帕送过来,战火就烧过来了。
      犹记那日,得到叛军已经打到离村庄很近的乐州这个消息后,向夜在窗边沉默地站了很久。凝滞的空气缓缓流动,阿翠担忧望着他背影,不知道怎么开口。
      许久,他说:“抱歉阿翠,婚礼可能……要延期了。”
      阿翠叹了一口气,第一次有些强硬地扳过他身体,捧住他的脸,有点生气道:“向夜,你我并无双亲要侍奉,也无儿女要扶养,我跟着你只是因为喜欢,不是因为你跟着我你明白吗?想做什么就去做,干嘛还要考虑我?”
      向夜眸色深沉,募地低头,轻触她的唇角,又马上起开,声音带着克制:“我明白了。”

      向夜开始早出晚归,或者早出后隔很久归,除了这个,她的生活还有别的变化:院子里似乎多出了一些隐藏在暗处的人,向夜的身上也越来越香。
      那是花香,也是胭脂香。
      一开始,阿翠还打趣他:“某人兀自去风流快活,可怜他糟糠妻面对黄土哟。”
      向夜却并不反驳,只将她拥在怀里,一遍遍重复:“抱歉……抱歉。”
      慢慢的,她也不问了,对他却越来越温柔。

      直到有天,她感受到那些藏在暗处的人消失了,她心下略有不安,忙跑到门外等着。
      过了一会儿,家门口通往村外的小道上,悠闲地走来一个人。那人看到她,顿了顿,随即脸上浮现久违的笑容:“阿翠,怎么出来了?”
      阿翠远远地见他神色正常,松了一口气,上前抱住他:“没什么,大概是心有灵犀吧,感应到你要回家了,这才出来等你,怕你路上被哪个狐狸精迷花了眼,忘记回家的路。”
      向夜温柔地点点她的鼻尖,声音含笑:“哪有自己骂自己是狐狸精的?”半点没解释为什么今天身上的香气,比往日都要厚重。
      阿翠摇摇头,问他:“吃了吗?今天焖了红烧肉,马上就好了,你去饭桌上歇会儿。”
      向夜点头,目不转睛看她,她被异常灼热的目光弄得有些脸热,不自在地低头,却看到向夜衣服颜色在胸口那块深了。
      她有些疑惑,用眼神询问向夜,向夜低头看了看,神色不变地抬头:“没什么,回来的路上喝水,不小心洒在上面了。”
      阿翠“嗯”了一声,正准备转身去厨房,向夜突然叫住她:“阿翠!”
      阿翠疑惑地望向他,他嘴唇动了动,半天,却是问了个丈二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你喜欢春天吗?”
      阿翠的手不自觉颤了一下,脸上分毫不显:“喜欢。”
      向夜释然地笑了:“那就好。”

      阿翠端着红烧肉来到主屋,看到向夜趴在桌上睡着了。
      “大概是真的累极了吧。”阿翠了然,放下盘子,轻轻推了推向夜,“阿夜?醒醒,吃完饭再睡。”
      向夜一动不动。
      顿了顿,阿翠再动手,声音已经颤抖起来:“阿夜?”
      然而那人还是没有站起来。
      阿翠膝盖一软,怔怔跌坐在地上,头上的簪子碰到桌脚,掉下来,轻而易举摔成两半。
      也露出里面的字条。

      “吾爱阿翠:展信安。
      没想到我会用这种方式与你说话,可思来想去,我还是不敢亲口对你讲。你不要误会,我是因为说了脸热,不是因为别的。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寄住在你家的项晚,那就是我。说起来,我还是在看到你手上的梅花印记,才确定牧府的大小姐就是你。
      本想跟你说明我这些年过得如何,又想:罢了,今天起我会将前尘往事放下,从此只和你共度余生。所以那些事,就让它随风去吧。
      对了,我已经知道你眼里只能看得到绿色。心说你从小就不怕我的异色双瞳,原因竟然在此,不禁感慨我俩真是天生一对。
      但紧接着我便担心,一年四季于你都是春天,会不会厌倦。如果你看到这封信时,我还没问你,你就先对我说吧。想来即使我忘了问,心里也会挂念你因此不开心。
      不过,我也不是全然忧虑。
      毕竟你以后有了我,我就是你的四季。
      而且我想,以后如果上山打猎受了伤,岂不是可以抹上很多味重的胭脂?只要你闻不出来血的气味,我衣服来不及换都没关系,只要不让你忧心。
      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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