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业障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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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在战争中急剧损耗的夜叉们而言，一直利用弱点支使他们的魔神死了，是绝对的好消息。
然而在势如千钧的箭羽射穿魔神心脏的不久后，帝君大人带回了自称千代柊的、意外得到使用了魔神躯体的异世界少女。
——谁能相信？
不论是噩梦一般印在他们脑海中的容貌，还是那身熟悉的魔神气息，都在警告着曾被祂视作玩乐工具的夜叉们，这就是祂。
已经投入帝君大人麾下的他们不再需要听从祂的命令。
那份刻在骨子里的、不可以违背祂的束缚，现在也早就消散无踪。
但过去种种折磨他们至深的记忆，却在祂跟着帝君回来、心安理得地住下后再度清晰，甚至激得脾气暴躁的夜叉产生了再度将祂杀掉解脱的想法。
当然没有真的这么做。
帝君是他们自愿效忠的魔神，祂亲口承认的契约亦被他们所认可。
但他们无法相信这个自称外来者的女性。
应该说——
他们心底都觉得这是那魔神的又一轮诡计，目的就是骗他们相信祂已经死去，而留下的这个自称异世界来客的意识，不过是祂的伪装。
没什么不可能。
祂期待无畏的英雄被恐惧吞噬，祂愉悦无私的王者卑躬屈膝，祂笑看立下山盟海誓的情人被谎言与背叛折磨，祂亲手铸就每一次的美梦、再引人憎恶地将其打碎。
擅长洞察人心的魔神，最喜欢的便是牵制玩弄他人的感情。
祂不相信爱的存在，声称权力才是美梦的原料，而痛苦与残酷只是强权下的涟漪，真正喜悦的食粮触手可及。
这样的魔神，若为一场盛世欺骗用性命立下赌注，以骗过自己来骗过他们，也是极其合乎情理的走向。
但到底千代柊有帝君做担保。
契约的存在让所有人默认了她的到来，也让夜叉们权衡之下选择主动远离。
他们都相信，若是她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不仅他们会全力阻止，留下的其他仙人乃至帝君本人，都不会放过她。
然而，一年后。
夜叉们没有等来她的异常，反倒收获了同僚对她的认可。
半仙的甘雨喜欢在战斗结束后团在树丫，围观她给孩子们讲故事。
以留云借风为首的几位仙人默认了她通行无阻、除了军事要地外随意行动，有时还主动带她到自己的秘境里玩，被改了法阵也不呵斥她。甚至因为她一句想知道从天上往下看村庄是什么感觉（其实是想看有没有隐藏建筑和宝藏没被她发现），这些仙人就纵容她抓着自己上天。
第一个接纳她的魔神马科修斯更是不用说，哪怕不是饭点、都能因为她对自己撒娇而单独给她开火（虽然也有刻意多做一点给外出劳作的人）。
——这不是祂一贯蛊惑人心的手段，还能是什么！
“有没有可能，她的确不是那个魔头？”外表比起其他夜叉来的普通、性格与他控制的岩属性一般沉稳的弥怒不由假设，“既然帝君大人愿意与她签订契约，那么她的身份应该没有问题……至少现在，没有问题。”
“我反正不想看到祂。”周身弥漫着火元素的应达双手环胸，她紫色的眼眸不满地眯着，性格也较为热烈外露，“我可是见过祂把自己伪装成不同的性格，去骗其祂魔神的——那个女魔头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能信！”
“但其他仙人都对她有所改观。”都说水火不容，但伐难与应达的相处却很和谐。
能操纵水元素附身战斗的伐难外表显得年幼，明明有着一张可爱至极的脸蛋，却拥有一双比起人、更像魔物的手。
那是她战斗时的主要力量之源，也是她平日毫不掩饰的武器，“或许如帝君大人所言，祂只留下了躯壳，而现在与仙人们打好关系的是另一个世界的人类。”
眼见应达并不认可这个说法，伐难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转而看向另一侧最年长的“夜叉之首”，轻声问道：“浮舍大哥，你怎么想？”
拥有四臂的夜叉或许是因为能控制雷霆强化自身，所以体型较为庞大。
他听到了伐难的问话，却只是坐在原地沉思了片刻，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
“帝君大人留下她，自有他的深意。”
原本还想补充些什么的三位夜叉注意到了浮舍的目光。
他们一同转过视线，果不其然看到了自提到那个魔神，就保持沉默的金鹏[1]。
他们也跟着沉默下来。
就连因为完成任务回来复命，单方面见过千代柊几面、所以想得更多的弥怒现在也没有再谈他的发现——比如，如果她不是那个魔神，那为什么她周身的气息干净，死去的魔神没有留下怨恨的残渣？又比如，如果她是那个魔神，为什么能使用祂原本不会的能力？
但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他们都知道，外表看起来沉默冷淡的金鹏，最初还没被那个魔神抓住弱点利用前，根本不是这副模样。
那时候的他温柔又无邪，和现在一看就显得危险、寡言的他，完全像两个人。
因为那个女魔头一直违背本心做事的金鹏，一定是他们五位夜叉中最不想和自称千代柊的少女有来往的。
“啊，说起来这几天都是金鹏和浮舍大哥出去解决残局，今天也该轮到我们三个去了。”应达果断地转移了话题。
“是我们两个。”伐难也顺着她的话说。
“哈？为什么弥怒不去？”
“因为我有别的任务。”弥怒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推动着话题转向轻松的部分，“萍仙人有些文书需要整理，仙人洞府凡人止步，而最近只有我们相对有空闲……当然了，只擅长战斗的应达是完成不来的。”
“我看你是嫉妒我上次杀敌比你多！”
夜叉们打打闹闹，却也没忘记注意金鹏的表情。
直到金鹏的表情没那么紧绷，夜叉们才在心里松了口气，不再刻意争吵。
“那今天就好好休息一天吧。”
“不必，浮舍，我——”
“好了金鹏，休息也是为了之后更好的帮帝君大人啊。”
搬出帝君的名号，金鹏自然顺从。
于是千代柊在白天蹲点数次无果后，终于在计划预计实施的第三个星期，于夜深人静之时发现了在归离集外的遗迹里休息的金鹏夜叉。
她谨慎地听从莫拉格的建议，离金鹏远远的。
千代柊觉得现在的自己特别像捕捉小精灵的训练师，但这种感慨除了她没人能懂，所以她也就想了那么瞬间，便任由更加现实的问题占据思想的高地。
魔神之力在少女手中就像被孩子捏来捏去的橡皮，在莫拉格完全接受她乱来的目光下，随着少女的心意变换各种形态。
“业障的主要来源是魔神死去后，不甘、愤怒等负面情绪引发的力量残渣，那应该算无形之物吧？不过既然它可以具体附身在某个存在上，那是不是意味着它其实也是有形的，只是我们只能看到那些‘外在’而摸不到‘内里’？”
“那元素力到底算有形还是无形？”
“这个‘支配’的上限又是什么？魔神之力的储备吗？”
“如果支配元素力，让元素发挥它们本来的特性，从而影响现实、不，影响现实摸不到的东西呢？”
莫拉格沉默地听着千代柊在脑子里的碎碎念，依靠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原则，基本没记住几个字地反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试试呢？”
试试不就知道了！
从理解自己权能起就没思考过，直接上手用力量的莫拉格贯彻着实践出真知的真理。
千代柊觉得祂说的有道理。
于是魔神之力渗入进大地，提取着她想要的某个元素力。
淡淡的绿光照亮了千代柊的所在之地，也引来了本该休息、但考虑到金鹏休憩地点于是没有立刻躺下的浮舍的注意。
在晦暗又深沉的业障被魔神之力吸引、调转去了少女准备好的陷阱，一个不落地被吞噬干净[2]时，浮舍也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附近。
莫拉格注意到了他的到来，在脑子里提醒了千代柊一句，并得到了对方不怎么在意的含糊声。
浮舍警惕地看着她。
正要趁她没动静、开口提醒意外没被惊醒的金鹏，就看到少女敏锐地望了过来。
刻在记忆中的容貌让他下意识噤声。
“嘘——”千代柊小声地提醒，伸手比在唇边，“别吵醒他。”
明明意识知道他们的关系和过去不同，但真的站在她的面前，浮舍又能清晰感觉过去的那些“习惯”仍旧影响着他的行动。
拥有四臂的夜叉露出几分拘谨。
最终，他还是顺应她的话，压低了声音。
“……你在干什么？”
“很明显，我在实验。”
过去听惯了的声音让浮舍很难不对她带有主观的偏见。
特别是对方的神态与他记忆中的魔神重合，说出的内容又有些敏感的时候。
不过不等他为了兄弟做点违背契约的事，浮舍便看到少女伸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绿色的元素力代替了业障缠绕的秽气，将熟睡少年皱着的眉抚平。
那是一眼就看得到的、好的变化。
这时，浮舍又察觉到了隐藏在一切相熟之下的陌生。
同样的脸、同样的气息，却给人不同的感觉。
那是战争开始之后难能见到的活力，带着点儿少女时期独有的俏皮与朝气，又有股超越了年龄的随和与处事不惊。
用点不恰当的形容，就是即使哪天天都塌下来，眼前的少女也能快乐地过完最后一秒。
“你做了什么？”他的语气不自觉软化了不少。
“一点微小的贡献。”看出自己被误会，却从头到尾没有主动解释的少女满脸笑容，“我送了他一场无忧的美梦。”
她的笑容不是因为被他人理解，更不是因为她得到了别人的喜爱，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成功。
她当然高兴。
因为她的行动，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业障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