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结连理》满月脸

221、十赌九输

　　雪还在下，雪花变大了许多，看样子只会越来越大，所以得要快一点下山进城，要不然这路很快就不好走了。天擦黑的时候，他们就进城了，严格意义上来说，虽是个城，但也只是比市集大一点的规模。

　　此去宁川府还有很长一段的路要走，长途跋涉银两自然要省着一点花，韦捷这一次懂事了不少。找了一家客栈，本来还打算将就一下，结果有程韦这个财神爷在，还是挥金如土。

　　“三间就够了，用不着这么多。”韦捷的目的并不是省钱。

　　“两间就够了，我不住。”陆广生在一旁沉吟了一声，打从要住宿，他就有些犹豫不决。这会儿是终于下定决心了，看韦捷跟程韦这两位少爷小姐的做派肯定会拖后腿，而他心急如焚的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韦捷好心道：“陆大哥，还是歇一歇吧，一时半会的也追不上。”

　　她是实在没有想到，这样一个质朴憨实的山村男人会因为自己的娘子变成这副模样，明明先前是那样的……完全看不出深情，以为不过是搭伙过日子的现世安稳。如果他实际一点，还在仙姑村，依旧能过自己的日子，一大家子上有老下有小，还都指望他。可路不都是自己选的吗？

　　“你怎么知道追不上，青桃不也是一个人吗？”陆广生立马激动的向韦捷吼了起来。

　　“程青桃又不是个普通人。”陆广生现在就是一点点的刺激都能爆发，可是吃力不讨好的话总得有人来说吧，白灵风是冷眼旁观的姿态，程韦也是轻易不愿多话，所以不好听的话只能韦捷来说了。

　　“不是普通人，那她也是人，是人就有感情，她要吃饭睡觉，她……她睡觉认床，今晚肯定睡不好，就家里那么丁点大的地方，挪个位置她还各种不自在。她那么爱干净，她都没拿衣服，也没带银两……”陆广生说着几乎又要崩溃，但他忍着没哭，抹了一把脸，转身就要走。

　　“哎，陆大哥，还是先吃点饭吧，都赶了一天的路了。”天都黑了，又下着雪，他这会儿往哪边跑啊，韦捷也是于心不忍，上去就要拉住他。

　　结果不出意料的，陆广生一挥胳膊，差点把韦捷给抡倒了。白灵风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将她给托住了，不过韦捷到底也踉跄了几步，腿还给绊了一下。

　　“不行，我一刻也等不了。这会儿青桃肯定也没吃饭，我怎么有脸吃！”陆广生见推到了韦捷，脸上也有歉意，但急切的心情让他无暇顾及风度和礼貌，他头也没转的就奔了出去。

　　“有悔，你让他把驴骑着吧，再给他点钱啊！”韦捷有时候真的挺圣母心。

　　程韦看了韦捷一眼，然后追出去了。

　　“没事吧？”白灵风看看韦捷的腿，血迹又在往外蔓延，就说她太难养，他这样的医术，什么神药好药都给她用了，伤就是不见好。

　　“有事，磕到伤口了，好疼。”韦捷歪嘴斜眼作委屈状的撒娇。

　　白灵风扶着韦捷坐下，念叨一句：“活该。”

　　说话间，程韦回来了。店小二见着他来，才拿着菜单过来笑嘻嘻的招呼，真是狗眼看人低啊。

　　程韦瞅都没瞅一眼，直接说道：“看着上吧，桌子摆满了就行。”然后又来看韦捷，继续说，“烫一壶酒吧！一定要最好的，你家不行就去别处买去。”浓浓贵公子的霸道气息，叫人一点都不敢怠慢。

　　“就一壶吗？”韦捷挑眉。

　　“来一坛！”程韦也对她挑眉。

　　韦捷才不怕挑衅，笑回：“行，两坛都行。”

　　“哎呦，三位就是大肚弥勒佛也喝不下一坛酒啊！”小二惊叫起来。

　　“不是，她一个人喝。”程韦也笑了起来，伸手指了指韦捷。（未成年人不饮酒）

　　“哪这么多废话，客人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去把放后楼上的东阳酒搬一坛下来。”老板过来拍了小二一脑袋，然后笑着对他们说，“稍等一下，先喝点热茶暖一暖。”

　　“哎，好嘞。”韦捷应了一声，也学着老板殷勤谄媚相。

　　白灵风见此回手来拍了一下韦捷的脑门，动作未免亲密。

　　程韦瞪了一眼他俩，又是没好气的敲了敲桌子：“没有位置了吗，非得要这么有碍观瞻？名不正言不顺，勾三搭四，都不知道谁少教。”

　　“哎！说我可以，不能说我们家小白道长。”韦捷拉着白灵风，两个人屁股动都没动一下，“我们这是放浪形骸不拘小节。”

　　“有本事到了宁川城，到了韦侯府，你还敢带着他登堂入室。”程韦不屑的冷笑一声。

　　韦捷豪气的一拍桌子：“有什么不敢，我连你都带着。”

　　程韦继续冷哼了一声。

　　“如果你敢跟我走的话。”韦捷补充了一句。

　　程韦瞅了一眼白灵风，又冷哼一声。

　　白灵风低头喝茶，直到将杯中茶喝完，他扶了一下韦捷自己站了起来：“你们吃，我先去睡了。”

　　韦捷低着头，不说话了。

　　“……”程韦咳了一声，有些心虚道，“不是我的错，他自己敏感。”

　　韦捷觑着眼骂道：“滚！”

　　“我还没吃饭呢，吃饱了再滚。”说话间酒菜陆续上来了，程韦却没那么敷衍，认真的试了几道招牌菜。程家生意遍地，除了酒楼不留仙和名酒木兰堂，还有诸多涉猎，偌大家业，他这个少东家一样任重道远。

　　韦捷却还是只顾着喝酒，没人陪，她就一个人自斟自饮。

　　“这家的羊蹄不错，好像是先卤后烤，再卤，等到客人点了菜，上桌之前再烤一次，这种小店难得还会这么讲究。”程韦说着用公筷（是的，大户人家就是这么讲究）剔了一块蹄筋肉给韦捷，“吃点菜吧，不费牙。”

　　他前面夸不错的时候，小二过来上菜刚准备搭腔，后面再见他说话的神情和语气，讪讪的的闭了嘴，扭身走开了。

　　韦捷见了笑了笑，上手直接抓起一个羊蹄啃了起来，啃完之后又是两碗酒下肚。外头现在是大雪纷飞，店里却灯火通明暖炉热烈，韦捷的两颊不像是被酒熏得，倒像是热的。

　　东阳酒的酒质和谐醇香，入口时绵软柔和，但后劲势猛悠长。哪怕是韦捷，连喝三大碗以后，就赶紧要吃点东西垫一垫，要不然很容易上头，心里头还烧的难受。而且吧，久违的味道扑鼻而来，随着这味觉和嗅觉而来的记忆也翻起了。

　　这酒是她家王爷的最爱，也不知道他现在忙些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睡的可好。她不在，只怕圣上和上皇对他更加的有失偏颇，他却只一味的忍着，从不叫屈喊冤。若是罗缨还陪在他的身边该多好啊，他把一切都赌在她的身上，而她却全都辜负了。

　　“我感觉这东阳酒以后肯定会更火。”这是一个酒鬼很中肯的评价。

　　韦捷喝到第五碗的时候，小二惊的了不得，估计是在怀疑是不是兑的水少了。

　　其实人家没动手脚，这是去年的酒，味道虽然不算太浓，但还是够醇。去年收成好，天气好，酒曲也厉害，所以这酒比往年的都要好。这做酒的手艺也是炉火纯青了，没得挑。

　　“那可不见得，从来众口难调，关于吃食没有一家独大的道理，只会百家争鸣。”程韦说。

　　韦捷“呵呵”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突然认真的问：“那天你姨母都跟你说什么了？”

　　“你家小白道长跟你说了什么？”程韦问，“要不你先告诉我？”

　　“你姨母……”明显对韦抚的情感很深重啊，按理她大哥既不好美色也不是个会儿女情长的，怎么会把程家的这两个女儿都给坑了，还坑的这么惨！

　　“所以欠下的帐总归是要还的。”程韦说，“你不是也想要一个真相吗？”

　　韦捷叹了一口气，举手又是一碗酒下肚。

　　“第十碗了，这可是海碗，大官人也不劝着点？”老板已经闪人了，小二倒是挺热心，怕人喝出个好歹。

　　十三四岁的少年人，就算目光再怎样的洞穿人性，脸上到底还透着稚气，可压不住那份桀骜与财大气粗，一个“大官人”的称呼叫程韦笑了起来，他问小二：“你瞧着这位像不像我的小夫人？”

　　小二见问，还真转脸打量起了韦捷，明知这两人最多像姐弟也绝不会是夫妻却还睁眼说瞎话，笑道：“是个有福气的，一看就受宠。”

　　“爱她的人多了去了，她这辈子都不愁没人爱，可偏偏啊，找虐。”程韦说着给了小二一把金豆子，叫他离开，然后又对韦捷说，“作为庄家善劝赌徒，别赌，十赌九输。”

　　韦捷看着那金豆子，眼睛都直了，伸手道：“我也要。”

　　程韦从怀中拿了一样东西放到了韦捷的手里。

　　韦捷低头一看，是一支鸣镝，用弓箭或者弹弓都可以打上天，也能自行发射，就是目标不远。这种响箭很独特，射出时不仅能发出声音，还会有烟雾，而且箭头很锋利，不得已的情况下，还可做暗器进行攻击。

　　这是他们程家特有的联络方式，任何时刻都能使用，哪怕并未成功发射，凭借声响或者烟雾散发的气味也会迅速招来救兵。程韦是家主，他的鸣镝更加独一无二，也更加的敏锐，但同样也很危险，用不好会把他们整个程氏一族推入旋涡。

　　“你继续喝吧，我也去休息了。”程韦起身，“我开了三间房，东首那间天字房是你的，你自己睡，别犯贱。”

　　韦捷白了一眼，没好气的吼：“隐疾隐疾隐疾，就是睡在一起又能怎样？”

　　“我不是小孩子，别以为我傻，那位也早不是仙风道骨谪仙人了。”程韦已经走上了悬梯，转身又道，“姑姑，给自己留条后路。”

　　“操——”韦捷骂了一声，异常不爽的闷头喝酒。

　　“小娘子，厉害啊，要不要一起呀？”这家客栈没有包间，大堂吃饭，二楼住宿，韦捷和程韦这边喝酒吃饭早就被盯上了，但要说他们不怀好意也未见得。

　　“好啊，谁认怂谁孬种！”韦捷一点不推脱，正嫌一个人喝的没意思。

　　“哟！行啊。”其他人都笑了起来，见她这边酒菜多，有的人都端着自己的酒碗过来了。

　　“怎么着，是一起，还是我一个个的单挑？”韦捷也站了起来，添满酒，豪气的一饮而尽，然后倒放酒碗，一滴未漏也一滴不留。

　　“爽快，妹妹，大哥喜欢！”其中一人离她近，伸手就来勾肩搭背。

　　“哎，喝酒可以，有夫之妇，尊重尊重。”韦捷只是笑，一点没生气，也不想发火，指着勾她肩膀的那一位，不紧不慢的说，“你，罚酒。”

　　“对，罚酒，一定要罚，喝酒就喝酒，怎么能动手动脚。妹子这样的人，还真叫人佩服，要是心里不痛快，那就敞开了喝！”另一个人说道。

　　“诶，错了，哪里来的不痛快，妹妹我是高兴，遇见你们每一个我都高兴。相逢何必曾相识，相逢就是缘，大家先一起走一个，下面我要开始点人了，谁他妈也不能认怂，要是不行，现在就滚一边去。”韦捷喊道。

　　“……”遇到硬茬了。

　　白灵风下来的时候，韦捷正跟一群糙俗的老爷们划拳，嗓子都要喊破了。十把九赢，她都不知道该哭该笑，馋的她酒都没喝尽兴，拉着倒了一片的人，猖狂的叫嚣着。

　　“哈，这几个都是老酒鬼，一天到晚的到这来蹭酒烤火，就要一叠蚕豆能喝一天。今儿是遇见对手了，喝死活该。” 终于看见有人来领韦捷，等着打烊的小二立刻到近前来，还小声的问白灵风，“你才是她官人吧？怎么啦？小两口吵架啦？瞧你还是关心她的，放心，我帮你看着的，她一点没吃亏。”

　　白灵风没说话，抱着韦捷上去了，刚要进房，程韦堵在了门口，伸手道：“把她给我。”

　　“我不要。”韦捷是清醒的，就爱趁醉装疯，一把抱住白灵风不撒手。

　　“下来！”程韦命令韦捷。

　　“嗨，你这小屁孩……”韦捷刚要教训人，白灵风手一丢，把韦捷放下来了，“奶已经热好了，先把药吃了，然后洗个澡，换的衣服在架子上。从明天开始我们也要赶路了，要在陆广生之前赶到。”

　　韦捷只好悻悻的自己回房，喝奶，吃药，洗澡，湿嗒嗒的就上床睡了，还以为会一夜无眠，结果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还睡得特别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