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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自在飞花轻似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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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挨到下课,还没等季台中问这回事儿,倒是关渐山先问他了:“季三,真的没事吗?刚刚晨读也是,怎么了?”
关渐山微微蹙着眉,眉目间流露出担心的神色。
季台中干巴巴地一笑:“我能有啥事儿,就是刚刚突然想到我好久都没看过戏了,走神了那么一小下下。”
关渐山却不信他:“胡说,我都看到了,刚刚你盯着柳十三好半天呢,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柳十三,也即柳水然,就是坐在季台中前面的少年,也是关渐山让帮忙找戏班子的少年。
季台中怂了,他总不好直接说关四你怎么就看上了一个青衣吧?而且还不告诉他,我俩还算不算兄弟?
关渐山见他半天不说话,眉毛微拧了起来,他伸手摇了摇季台中:“季三,你这都愁眉苦脸成什么样了?”
季台中下意识心虚地摸摸脸,反驳道:“哪有?!我开心着呢!”
然后牵强地扬起嘴角,干巴巴地“哈哈”了一声,那赶鸭子上架的一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要逼他卖笑呢,别提有多僵硬了。
“噗嗤,”看他这副表情,关渐山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一笑,仿佛清风掠过树梢,又像是青松抖落白雪,引得季台中心底泛起涟漪。
季台中脸有些微微发热,也不再勉强笑了,脑袋仿佛宕机了一般,索性直接问出口了:“关四,你,你后日有什么事情不曾?”
关渐山多聪明的人,脑袋稍稍一转,就知道肯定是丁湖那家伙告诉季三了。季三肯定是气自己瞒着他。但是,这本来是给季三的一个惊喜,提前告诉他,就功亏一篑了。
不过幸好没告诉丁湖原因,丁湖那家伙只知道自己在请人唱戏,不知道这是为季三办的。
但是关渐山也不知道的是,丁湖已经擅自猜测成他看上一个青衣了,并且还十分有勇气地告诉了季台中他的猜测。
关渐山了然一笑,决定不露馅:“后日么?是和柳十三他们说好了看戏来着。”
他们几个一起看戏确实不少,季台中因为前科太多被季大将军严加管教,去不成,所以有些时候也没叫他。
“看……看谁的戏?”季台中吞吞吐吐。
“鱼官的戏呢,季三你日后要有时间,一定得听听,他唱你喜欢的《青岚山》唱的可是整个京城最好的。”关渐山想到自己准备的惊喜,眼底眉梢全是笑意,阳光正好洒在他身上,他仿佛就是这一道温柔的光。
听到关渐山对鱼官的夸奖,季台中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很少有人能被一向清冷的关四这样夸过,说明关四可能是真的喜欢这个青衣了。
季台中越发郁结,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中憋出来了这句话:“那鱼官真就这么好?”就值得你关四爷亲自找人请他唱戏?
关渐山想着应该是季三一直想看,却从没看到过所以又有些闷闷不乐了,于是安抚道:“当然,季三你要是听过他的戏你就知道了。没关系的季三,之前没看成,以后也总会有机会的。”而且机会就在眼前哦。
“后日的戏是你让柳十三请他去唱的?”季台中又问。
“是。因为想着也有好些时日没有听过了。”而且季三也没听过呢。
也不过才两个月罢了,这也叫好些时日?!季台中表情更加痛苦了。
他生硬地想要打趣,却说不出什么玩笑话:“哈哈,那关四你怎么不告诉我,我也好替你合计合计啊。”
关渐山当然不可能告诉他实情,向季台中眨了眨眼,只是说:“我记得,后日是季大将军休沐吧?季三你出不来啊,而且戏班那边柳水很熟丁湖家台子很大,所以就没有麻烦我们季三爷啦。”
这就是你喜欢上别人却不告诉我的理由?
季台中表情痛苦到仿佛一口气吃了一整根腌酸黄瓜:“关四,我有点难受,我感觉我不会再好了。我先趴会儿。”
说完,季台中就整个人八爪鱼一样贴在书案上,关渐山只能看到他发红的耳朵,和他侧脸的轮廓。
原来关四真的喜欢鱼官啊,但是他怎么觉得,心里酸酸的呢。他真的只是因为关四没告诉他这件事情难过吗?好像……有些不一样。季台中心更乱了,但是他却看不透原因。
关渐山见季台中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愣了一下。
莫非……
关渐山突然想到了什么,刚舒展的眉毛又微拧了起来。
他悄悄凑近关渐山的耳朵:“季三,你……你是不是旧疾又犯了?”
季台中只感到一团清浅的气息扑向了他的耳朵,勾的耳朵麻麻痒痒的。
他极不自然地一下弹了起来,捂住了耳朵:“我不是!”
季台中声音有些大,周遭的同窗都转过来看着他俩,这其中也包括丁湖和他的同桌柳青铎。
柳青铎悄悄问丁湖:“他俩这是怎么了?一副这样的表情?”
丁湖神秘一笑:“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是发现了什么秘密吧。”
再说季台中那边,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声音有些大了,讪讪一笑,对关四低声说:“关四,你看,我连隐疾这种事情都告诉你了,一点都没瞒你,可是你呢?还伙同丁湖来骗我,要不是我问,就一直瞒着我?”
“我不是,我没有。”关渐山有心解释,可是解释清楚了惊喜就没有了呀,他本来是想做戏做全套嘛,就不用事先告诉季三了,刻意告诉万一被季三发现端倪怎么办,可是现在……早知道还是告诉他自己请了戏班唱戏了,现在季三认为自己骗了他不高兴了。
虽是这样想,但是关渐山其实还是没有察觉到季台中怎么会这么生气,与以往完全不一样。就连季台中自己也没察觉到。
顶着季台中的注视,关渐山又解释了一句:“我本来以为你不在意的,我只是怕你知道我们去看鱼官的戏不带你,你不高兴罢了,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想听鱼官的戏好久了嘛。”
但是解释了还不如不解释。
“原来在关四眼里我就是这么小气的人吗?而且你明明……”你明明是因为喜欢鱼官!
但是这话他说不出口,这句话每每在他嘴里打转,他都只觉得心里有些酸涩,他不知道自己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季台中涨红了脸,说不下去了:“算了,关四你让我静静。”
关渐山错愕,眼里多了一丝说不清的小小的委屈,他没那个意思。
但是说罢,季台中连书都没合上,就飞快地跑出了学堂。
关渐山张嘴还没说话,下意识伸出去的手只险险擦过衣角,就只觉得一阵风刮过,他看着季台中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确定人真的不见了,关渐山收回视线垂下头,季三误会他了,季三真的生气了。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季台中离去的背影,但没人吱声,天知道这两位爷到底闹了什么矛盾。这两个一个聪明得过分,一个武力好得惊人,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眼下也没人想去触这个霉头,白惹一身骚。
只有丁湖这个天天不务正业且缺心眼的人凑到了关渐山旁边,好奇问道:“关四爷,季三爷这是……生气了?”
丁湖心虚得厉害,他也不过是随便八卦一句啊,怎么季三爷当真了不说,还真的告诉关四爷了,他就知道他俩这么好的关系,三爷不可能不去问四爷的。
“是你告诉季三的吧?”关渐山抬头,眼神越发凉了,淡淡地问他。
丁湖一脸尬笑,顶着这道目光,只觉得压力山大:“额呵呵,是……是这样的,我这不是忍不住嘛!我也没想到啊!”
关渐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还不如直接告诉季三呢。”
丁湖讪笑不语。
“但是季三怎么就这么生气呢?只是没告诉他的话,也不至于吧。”关渐山眯着眼思考,然后又把视线投向了丁湖,“丁六,你是不是还说什么了?”
在前面看了半天的柳水然插了一句:“我就说了吧四爷,你找谁不好,非要找丁湖这个把不住嘴的。”
丁湖尴尬地笑:“哈哈…哈。”
他心虚啊!他怎么知道季三爷啥都要问啊,他不过是随便猜猜,这下好了,呜呜呜,他再也不乱传八卦消息了。
关渐山盯着他的这副模样,狐疑道:“你不会还真说了其他什么东西吧?”
“没什么,没什么,哈哈,四爷我先去找三爷了。”丁湖打了个哈哈,摆了摆手,然后逃命似的跟先前的季台中一样疾驰而出。
关渐山想不明白,丁湖他到底说了什么?让季三会这么生气。
当然,关渐山就是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丁湖竟然猜测他看上了鱼官。
柳水然回道:“四爷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上次余家的少爷摔断了腿,结果硬被他传成是不能人道,气得余家那人嚷着要找人好好收拾他。还有之前周家的那个小子,因为太饿偷偷摸摸问他要了块糕点,搭了两句话,他愣是给人编了个悲惨身世。明明人家也是官家出身,虽然说不是太富,但也不至于被他传成这样吧。丁湖跟季三爷说的时候,约莫又是加了点他猜测的小道消息吧。”
柳水然是知道后日内情的,他一脸兴致勃勃,又添了句:“话说回来,也只有三爷还会相信丁湖说的话了。”
“罢了,等我散学后去找季三吧。就算是提前知道了,应该也算惊喜吧。”关渐山抿了抿唇,自己面前气走的人,当然要自己去哄,但是就是有一丝小小的失落。
“对了,柳十三,双鱼佩给我。”关渐山突然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茬东西在柳水然那里。
“不是吧四爷——”听闻此话,柳水然哀嚎出声,这可是到云顶楼吃饭打折的双鱼佩啊!
双鱼佩是京城酒楼第一楼云顶楼的信物,最早是酒楼老板为了讨好权贵们制的,上面不仅雕着精美的花纹,也还雕着玉佩主人的名字。就跟请权贵们吃饭一个意思。
后来,说来也巧,又是因为丁湖,在他的吹嘘之下,所有京城世家公子们几乎都知道,只有身份尊崇且最才华横溢的世家公子才能拿到的一块双鱼佩。
许是为了保住这样的噱头,老板之后知道了也再没有送过。于是,整个京城也就十块双鱼佩,拿着它,即使不是自己的,那也是身份和能力的象征,不是这京城里顶尖的世家里最有才华的子弟是拿不到的。
季台中的哥哥季台甫就有一块,季台中眼红好久了,但是他平时想借借都不让。关渐山也有一块,但是他一直没怎么用过,也不在乎,柳水然借了一次之后,就全然交给了他使用。
关渐山想把他的那块玉佩送给季台中,是他没有说清楚,让季三误会了。
“四爷你要把这个送给三爷啊?”柳水然眼泪汪汪,他可最喜欢云顶楼的饭菜了,每次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一起去吃饭,拿出这双鱼佩,倍儿有面子。
“嗯,”关渐山声音低低的,面上毫无表情,“希望他能高兴。”
“四爷,你——你——”柳水然捂着胸口,四爷你清醒点啊!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像极了那些色令智昏的人啊!
柳水然颤颤巍巍地从腰间解下玉佩递给了关渐山,心中悲愤,天杀的丁湖,看他等会儿不拍死他,天天就在那儿胡乱叭叭叭,啥时候能治治他那破嘴。
三个人的失落,一个人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