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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

  •   隋易这个名字第一次传入简苌情耳中的时候是伴随着一句句嘲弄和嬉笑的语气,那段时间只要提到这个名字都会让那群含着金汤匙无所事事的人想起隋家那一摊不为人知的破事。

      外界传闻隋闻天年轻时在外撒过的种子比蒲公英还多,风一吹就遍布天南海北了。

      而隋易也不过是最近认回来的其中最小的一个罢了。谁知道后面还有没有了呢?

      稀奇的是,大家坐等的瓜后来确实再也没吃到过,所以才会揪着隋易这个瓜啃了愈发得久吧。或许还真就是最后一个了,毕竟年轻纵|欲|过度的人有没有播种的能力还另说呢!

      富家子弟们私底下玩总会形成一个个的小圈,看得上的拉进圈里一起玩,看不上的就沦为他们口中消遣娱乐的谈资,供大家伙乐呵乐呵。

      这个小圈那个小圈,说不定谁都逃不过被议论,身份再显贵又怎么样?

      都说隋家那个最小的私生子名字起得随意,还真就叫“随意”。传到简苌情的耳朵里就不太讨喜了,他往来最烦别人笑他名字像个小娘们,听不得拿人名字做文章这种明着暗着嘲笑的行为。

      简苌情十六岁的时候还会不满地冷哼一声,然后一言不发地走掉来展示他的愤怒。但现在的他,恐怕也是他人口中的玩笑话而已。

      简少爷不乐意混他们圈子的这个信号还是挺明显的,但碍着他的身份和背景家世,谁也不敢冷落得罪了这位祖宗,之后只好克制着不提这些,刻意讨好着他。

      饶是这样,简苌情也不经常应他们的邀约,只有提到他感兴趣的极限运动时才会赏脸一二。

      后来简苌情心想,他叫钟易,是钟意你的意思,才不是随便的意思。隋这个姓只不过是隋闻天未经其同意随意篡改了他的姓氏而已。但谁又会在意,在意的也不过是他自己,隋易脾气那么好,也并不是忍气吞声,就是一尘不染的高清劲儿让人心疼,总是强调自己并不在意无关人员的称呼,只关心自己在意的人的看法。

      从此以后简苌情也不赴圈子里人的那些约,不管理由有多么令他感兴趣。两人之间的称谓也变成了小易和简哥。

      在隋易看来,最在意的人不是拿了一笔钱就把他送来隋家的妈妈,更不是强行让他认祖归宗的隋家人,他最在意的人是简哥。

      少年这么明显地表露心迹,曾让简苌情不知所措。他喜欢隋易,不是哥哥对弟弟的那种喜欢,是想做恋人,想亲吻、想抱他、想和他做|爱的那种喜欢,但单纯的小易应该没想这么多,一切都是自己的单相思而已。

      这个怪异的想法出现的很早,甚至发现的时候隋易才十六岁,而他也不过二十二。

      简苌情只疑惑躲避了隋易一个月,甚至去咨询心理医生。想通之后更是时时刻刻掌握着度,生怕自己那见不得光的想法被发现,小易会不会反感自己?觉得他简哥就是个怪物?

      后来,这个令他担忧的想法终于在某一天成了真,以一种及其难堪的方式。

      年少时做事冲动,不够干净利落让人抓住了把柄,所以才让包裹着一腔爱意的心遭受了重创一击,连带着身边的人也遭了殃。

      事发时他后悔过,为什么当时要去看医生,不看不就好了吗?小心一点不就好了吗?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在隋闻天的第六次婚宴上,简苌情第一次见到了十岁的隋易。

      宴会上人来人往,诸多是商人,嘴里说着好听的话心里却满藏心机和手段。简苌情的妈妈出生于书香门第,最后却嫁给了简林生这个只有名字和外公家的风格沾点边的商人,外头都说不般配。

      但简苌情觉得家里的简林生和外人口中精明狡诈的简林生不是一个人,至少他觉得他成长于一个幸福温馨的家庭里,家里的他们般配极了。

      一切也只是他觉得而已,亲人的光环往往让他识破不了伪装,即使毫不费心思的伪装。

      如同这场婚礼,天气也让人不看好,阴沉沉的,好似一口装着炸|弹的黑布袋。

      仪式进行到尾声,简苌情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拒绝了殷勤上前的服务生,准备去花园里透口气。他根本不明白区区一个合作商的婚礼为什么简林生非要带上自己,练到一半的书法作业都被搁置了。

      心里想着外公看到案台上那副半成品会不会生气,简苌情郁闷地走着,期间还遇到几个上前搭讪的美女,扑鼻的香气让他不禁退后了几步迅速婉拒逃去了人少的角落。

      几个年纪一般大的小孩在一边玩,简苌情还疑惑这是哪家的小孩,若有所思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罐薄荷糖倒出来一粒含在嘴里。

      薄荷的清凉席卷口腔,等到凉意褪去他才察觉到脸上几滴冰冷的雨珠。与之前暴风雨前的阴沉想象不符,雨来得很温和,还给了人反应的时间。

      旁边的几位小朋友咿咿呀呀地吵了起来,似乎想直接跑过庞大的草坪,到达避雨的地点。

      小屁孩还没有讨论出个结果,不远处跑来一位撑着伞的中年妇女,约莫是哪家的保姆。

      女人掏出带的一把伞,看了看四个小屁孩,可能正在纠结要怎么分配才好,脸上流露出为难的神情。

      “隋易……”他听见女人开口,看着穿着黑色小马甲的男生。

      再次以往常截然不同的场景和语气听到这个名字,简苌情的目光汇聚到了小男生的脸上,后者还没等女人说完就很自然地开口,好像做惯了一样,“我没事,你先带哥哥姐姐们过去吧。”

      从小养尊处优的简大少爷也不是没见过豪门兄弟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多多少少还是能从让步者的脸上看到不甘和难堪。但这些统统没出现在男孩的脸上,反而略带稚气的脸上浮现着少有的天真和坦然。

      最初他能把这种表现归结于年纪小,不谙世事,但如此往复多次,他的表情也丝毫没有破绽。

      目送着女人和其他孩子的走远,男生似乎并不打算跑去避雨,反而蹲了下来。

      简苌情看完轻斥一声,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你不生气?”

      没等到男孩的回答,他慢悠悠地晃到男生背后,想看看后者是不是偷偷地躲在这里哭鼻子。毕竟才十多岁的小孩子而已,哦,不,从身高体型上看起来还是个小学生,瘦弱娇小,说不定还没有十岁。

      简苌情没看到哭鼻子小学生,只看见清秀稚气的一张笑脸对着他笑道:“哥哥,你在喊我吗?”

      小雨绵绵密密地落在他的小脸,还有他护着的那朵野田菊的手背上。

      往后有很多次他都被这么一张单纯的脸蛊惑,心甘情愿地对他好,也心甘情愿地被他驱使。仿佛落入一个诡异的圈套,越缠越紧,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个少爷。

      在认识隋易之前他也是一个有脾气的大少爷,被人宠着放在心尖上。

      朦胧的暖意笼罩在脸上,简苌情细长的睫毛颤了颤,抬起手遮住日光睁了眼。这样的初遇场景反复出现在梦里,只在最初的那段时间还会留恋懊恼,但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心情调整得很快,仿佛那就真的只是一场梦,而他也不是什么简家的大少爷,只不过是在别人看来不经常出门、没有朋友的一个怪异的普通人而已。

      手机上软件通知响了一声,简苌情用洗漱过后还未擦干的手划开查看,在屏幕上留下一串水珠。

      消息框左上角连个备注都没有,明晃晃地展示着好友的矫情做作的昵称。头像昵称都不熟,简苌情翻了两页聊天记录,才明白聊天对象是谁。

      帅炸天的小甜心:哥,今天例行请假?

      长草:嗯。

      帅炸天的小甜心:每年都是这一天,哥,要我跟花店打好招呼吗?

      简苌情抽纸擦干了屏幕上的水珠,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半晌才掏出手机回复。

      长草:不用,这回我自己去。

      那头的小甜心也愣了一瞬,多年来除了每年的这一天几乎从不出门,甚至反感与人交流的“苌”哥竟然要自己出门买花了。

      当然他更多地还是害怕简苌情一反常态的举动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毕竟刚认识苌哥的那一年他的状态很糟糕。尽管这几年好了些,但不爱出门也不爱与人打交道,一到每年的这几天他的状态就很不好。

      他还是发了句关心的话过去,毕竟合作这么多年了,就算只见过几面连真名都不知道,那也有感情在的。

      帅炸天的小甜心:哥,你没事吧?

      简苌情打开门拿起门口准时准点送来的外卖,边吃边回复:不用担心。

      帅炸天的小甜心:好,那哥你注意安全。

      长草:嗯。

      吃完这顿早午餐,简苌情走进卫生间抽屉找出了有近半个月没用过的剃须刀,刚才照镜子的时候他就看自己的胡子很不顺眼了。

      去见外公和妈妈的话说不定会被老头子骂一顿:邋里邋遢的像个什么样子?一个人在外面就这么过的?你早点给我滚回家里来!

      泡沫糊了一脸,电动剃须刀嗡嗡地叫着,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笑得嘴都咧开了,眼眶红红地留下了两行泪。

      耳边传来严厉的训斥:简苌情你再哭就给我临摹一百遍《洛神赋十三行》,练不完不准睡觉。

      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头子还是这么严厉啊。

      简苌情关了剃须刀,捧了把水冲掉了脸上的泡沫,镜子里的人干净白皙的脸又重新见了光。他把稍长的头发挽起来扎在脑后,喃喃道:“看来又该吃药了啊。”

      从理发店出来,一阵凉风从外套的T恤里透过来,冻得他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把外套的拉链拉上,他戴上口罩招了一辆出租车去了风堂街角的花店。

      妈妈生前经常光顾的地方,他有几次还去跟着学过插花,为了送给某个人。妈妈的店主朋友还调侃他是不是想学来追小姑娘,当时他红透的脸差点出卖了他,只不过他幼稚地在心里暗暗纠正,送花对象不是小姑娘,是个男生。

      站在门口,简苌情抬头望着眼前的花店,风吹进眼睛里引来一阵刺痛。他推开门走了进去,门口风铃被风一吹跟着响了起来。

      “叮叮……叮”

      “哟,苌情又来了?”店主温柔地笑着对简苌情道。

      后者挠了挠头,嗯了一声道:“希姨,今天你自己看店呢?”

      “嗯,小莞请假了,程央也去约会了,”店主苦恼地叹气,又小声凑到简苌情耳边道:“不知道的以为我店里招了对小情侣呢,每次请假都这么赶巧。”

      没想到简苌情听完赞同道:“我觉得莞姐和程央哥看起来很般配,说不定真的是情侣。”

      店主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今天过来还是自己练习插花吗?”

      “不过店里人手不够,可能没时间指导你。”此时店里正好又走进一位客人。

      简苌情坐在手工区,围上围裙就开始了,“没关系,希姨你忙你的,今天我自己就行。”

      他学东西很快,只来学过几回而已,做起来就有模有样的。店主眉眼弯弯地看着他认真地修剪那支小雏菊的枝干,整个人像是吸满了阳光的向日葵,连腰杆都挺了几分。

      耳边的铃声让简苌情又恍惚了一瞬,他似乎又听见了希姨和小莞姐的笑声,母亲温柔的背影出现在手工区。

      明明出门前已经吃过药了……
      花店的名字、设计甚至摆设都没变,不知道是不是现任店主和希姐有什么过往才一直沿用至今,又好像是特意用来勾引他想起那段记忆。

      往年的花都是那位小助理联系好,快递到他家门口,估计是昨晚那场梦影响了他大脑的思考,他竟然冒着风险自己来了一趟。

      脚步穿过门口最显眼的野雏菊,店员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需不需要帮助。简苌情摇了摇头,指着角落边的木槿花,店员很识眼色地给他包好了。

      店员盯着他黑色的口罩看了好几眼,收完钱把花递给他,听见他转身前声音暗哑地说了声:“谢谢。”
      眼前男人的背影消瘦得像朵快要凋谢的花,小姑娘心疼地多看了几眼。

      简苌情轻车熟路地翻落在地,完美地躲避了来访登记。每年的这几天,门口转悠的陌生人总会多一倍,这时候他只能庆幸当年小时候被逼着去学的身手还没完全退化。

      他站在不显眼的一颗树下,看了看周围的人,确定没有异样,才往中间的墓地走去。
      其实派人守在这里会更容易逮到他,但对方似乎不愿意这么做,大概是还留念一点旧情不去打扰亡灵。

      但这并不足以让简苌情心怀感激。

      他把木槿花摆在两座相邻的墓地中间,手轻轻的抚了抚照片,并无斑驳。大概有被经常打扫,但守墓人不至于对每块墓地都这么尽责。

      “外公放心,这么多年我一直有在用功,没落下过功课,只是有几天忘记吃药了心情不好偷过几回懒……”

      简苌情自顾自地碎碎念。

      “妈妈常去的那家花店易了主,但设计和摆设还是你熟悉的,大概希姨开不下去了也想留住那份情怀。下次见到希姨我再好好向她请教花艺,这次是为了您。好多年不学都忘了呢……”

      时间到了傍晚,简苌情又矫健地从原路翻了回去。

      难得出来见点光,顺便去诊所拿好这段时间的药,他思考着重新戴好卫衣帽拉好口罩往林区外走,旁边呼啸而过的车差点把他卷走。

      旁边的行人早就吓得破口大骂,“鬼魂索命啊开那么快?”

      简苌情充耳不闻,他在想怎么才能忽悠医生给他多开几天的药,这样下次的出门时间就可以往后拖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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