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拾遗》夜月初笙

3、02

　　时间过得很快，第四次大战就要开始了。

　　经过之前那么长时间的征战，冰雪异能人已经不多了。第三次大战的时候，父亲召集了所有符合条件的男性冰雪异能人前去应战。现在，我们只剩下些老幼妇孺，已经不足以同精兵强将的烈焰匹敌。

　　为了守护我们仅有的冰雪，母亲挑选出一批足以同男性冰雪异能人相当的女性冰雪异能人，组织成一支女子精英部队。

　　没有足够的时间供她们训练，母亲在训练场上把必备技能反复教给她们，注意事项和应急策略反复跟她们讲。她不求能打败烈焰，只求能拖住烈焰再多一会儿，哪怕一会儿也好。

　　冰蓝色的防护罩在烈焰日复一日的猛烈攻击下已经出现了破损，身为大祭司的母亲不得不赶在出征之前加急修复。

　　我站在远处，默默注视着祭台之上，看着母亲单薄的身影独自支撑着摇摇欲坠的防护罩。却也只是看着而已。

　　我知道我帮不了她。

　　只是母亲过几天就要奔赴战场，现在这么拼命，以后可是会回不来的。

　　拥有大祭司血脉的大姐雪赶到祭台，好说歹说劝下了母亲，接过母亲手中的法杖，替母亲修复着防护罩。

　　母亲没有离开。她站在祭台下，仰头看着一身银白祭司服的雪，看她高举着法杖，周身晕着一圈柔和白光，如此圣洁。

　　母亲看得那样入迷，直到雪修复好防护罩，从祭台上下来将法杖还给她时，她才缓缓回过神，看向雪的眼神中充满了慈爱。

　　但她并没有接过雪递来的法杖。

　　她开口跟雪说话，声音被呼啸的风声撕扯，隔得太远，传到我耳里只剩下只言片语。

　　“要是我回不来了，你一定要照顾好弟弟妹妹，照顾好我们的族人……今后，冰雪就交给你了……”

　　我看见雪的眼睛一下睁大，泪水大颗大颗地从她脸上滑落，或散于风中，或没入白雪，转瞬即逝。

　　雪拼命摇着头，声音断断续续：“不，不会的母亲，不会回不来的……我们需要您，母亲，我们需要您……您不可以就这样丢下我们……”

　　母亲叹了口气，低声安慰着泣不成声的雪，耐心地轻抚她的背。

　　风声很大，我在风中伫立了一会儿，拉了拉挡风的斗篷，转身离开了。

　　月色下的冰雪女神像前，那些不需要奔赴战场应战的族人们自发地过来了。他们将自己所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轻轻放在她面前，双手放于胸前，低头闭眼，默默地为那些将要出征的人们祈祷。

　　女神用她清澈温柔的眸子怜悯地注视着在她身前虔诚祈祷的人们，皎洁的月光柔柔地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神明的光辉。

　　母亲正在整理行装，屋子里沉默着。没有一个人愿意开口打破这份沉默，只是偶尔会有一些细微的抽泣声。

　　“不要这么难过，孩子们。”母亲终于开了口，打破这份沉默，她说，“女神一定会保佑我们，烈焰也一定会被赶走。我们会赢的，孩子们，冰雪一定会胜利的。”

　　没有人回答她，没有人有心思回答她。

　　母亲看了看一直沉默的我们，放下收拾好的行装，走到哥哥星的面前，蹲下来，微微仰起头与他平视。她伸手轻轻拭去星脸上的泪光，说话的声音温柔又坚定：“星，你是我们最勇敢最坚强的男子汉，是不能轻易掉眼泪的，知道了吗？”

　　星抽泣着点点头，抬手抹去眼泪，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妹妹的，也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守护冰雪的。”

　　第三次大战开始时，星还没有达到可以参战的年纪。如今，星已经成为了我们之中年纪最大的男性冰雪异能人，能够独当一面了。

　　他是注定要成为我们的新首领的。

　　星没有再掉眼泪，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夜空紫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母亲，问道：“您一定会回来的，对吗？”

　　母亲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她伸手将星揽入怀中，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目光却落在窗外那座圣洁的冰雪女神像上。

　　她轻声道说道：“会的，一定会的……”像是在安慰星，又像是自言自语。

　　姐姐们别过脸去，红着眼眶，不知道在看哪里。

　　我站在离他们十几步远的地方，仍旧用冰蓝色的眸子没有感情地注视着他们。

　　察觉到我的目光，母亲松开了星，站起身，向我走来，轻声道：“冰，可以让我抱抱你吗？”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像生怕惊着我似的。

　　我只是冷漠地看着她，并没有其他动作。

　　在她离我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我往后退了一步。

　　母亲半伸出的手僵在那里，伸过来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我看着她一下子愣住，湛蓝色的眼睛里划过一丝黯淡的光芒。

　　星站在原地，正直直地注视着我，姐姐们也看了过来，脸上满是不悦的神色。

　　“就一次，好吗，冰？”母亲又问了一遍，这回她的语气里带了恳求的意味。

　　母亲又凑近了点，在我面前蹲下来，做出要抱我的姿势。她的手臂环过来，下一步就可以收紧，将我拉入怀中紧紧抱住了。

　　我突然一把推开她，趁着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飞速窜回卧室，反手将那扇厚重的木门用力关上。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门外的世界如梦初醒般热闹了起来。

　　首先是大姐雪的惊呼，紧接着便是二姐亭的怒斥，再然后好几个声音同时响了起来，有姐姐们不满的抱怨，也有母亲柔声的劝解。

　　然而一切声音在木门的阻挡下都变得那么模糊，就像是从另一个不属于我的世界传来的。

　　门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背靠着木门，慢慢蹲下去，将把头埋进臂弯里。

　　我是个灾星。我没有冰雪异能。所有接触过我的人都会不幸。

　　母亲就要出征，我不希望她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