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所爱》时将

4、第四章

　　最后一节自习的时候林一就写完了作文，字写得很凌乱，既不像自己的字，也不像易南的字。完成了任务一身轻松，林一拿出了昨天没看完的电影赏析开始看。这本杂志每周一刊，林一从初中就开始买了，里面大多是一些影评，电影介绍和电影人传记。这一期有个专题介绍的是B级cult恐怖片合辑。
　　恐怖片一直是林一的心头好，从日韩的灵异鬼怪到欧美的血腥暴力，知名的她都看过，涉猎极广。这篇文章写得极其风趣，甚至为欧美的恐怖片总结出了一些定律：比如胸大无脑的金发妹一定会死，比如上场没多久就干柴烈火上演香艳的情侣一定会死，还比如到结局通常只能活一个，而这个人一定是最开始默默无闻的小白，并且大概率会是女性。
　　林一越看越觉得有道理，回想起自己看过得那些电影，竟然几乎全中，越看越乐不可支。
　　易南百无聊赖的看着面前的数学作业，瞟见嘴角含着笑，垂眸看书的林一，就往她这边稍微侧了侧，看见杂志上的配图瞬间坐直:这怕是有什么怪病吧，看个全是恐怖电影海报的文章能看出阳春白雪的感觉，自己的同桌确实不是一般人。
　　放学后，大周末的林一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决定家楼下的书店逛逛。
　　要说林一的爱好，排在第一名的肯定是看书。她看的书从经典名著到青春文学，从名人传记到霸道总裁，从唐诗宋词到灵异鬼怪，来者不拒。林一看书的速度很快，喜欢的书会反复阅读，也会摘抄。这些在别人眼里枯燥无味的事，在她看来却很让人幸福。因为每本书都承载着它自己的灵魂，而作为读者的你可以在任何一个你需要来自它的力量的时候召唤它。
　　是的，林一有很多奇怪的想法，她也习惯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不觉得一定需要去倾诉或沟通。
　　小的时候，林一就开始了解什么是寂寞。跟人交往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没有人教过她如果不爱玩同龄小女孩喜欢的玩具应该怎么办；没有人教过她为什么在一个集体里别人哭你就该难过，别人笑你就该高兴；没有人告诉她，错的是自己，还是其他那些顺应规则，或者渐渐习惯的别人。
　　在还没开始阅读的时候，林一经常会坐在角落里思考这些问题。想着想着，她会突然开始害怕，强迫自己像关机一样停掉所有的思绪，就好像脑子里有一个黑洞，她的思考让她离那个黑洞越来越近，好像再踏近一点点就万劫不复。
　　而这种现在想来可能算叫孤独的东西，她从没办法说出口。
　　直到有一次在一本书中读到一句话，人总是会害怕没法变成语言的东西，因为它们比你强大，比你更有生命力。
　　所以林一坚信，看书是一个体会别人的同时，也能被别人体会的过程。
　　和交朋友一样，甚至能得到比那个更多也更纯粹的快乐。
　　周末的书店里人很多，林一挑了本《麦田守望者》和《席慕蓉诗集》就结账出来了。看了眼手机，还不到六点，纠结了三秒钟，林一决定在肯德基买杯饮料看会书再回家。
　　下午的胃痛还历历在目，林一乖乖的点了杯牛奶，刚在窗边的二人位坐下，就看见窗外的一群少年少女里，站着一个有些眼熟的人。
　　少年很高，眯着眼很不耐烦的在打电话。旁边站着一个娇小可爱穿连衣裙的女孩，长得像洋娃娃一样，看向他的眼神甜的能溢出来。
　　林一刚想低头看自己的书，少年一歪头看到了她。
　　四目相对，躲无可躲。
　　易南眯起的眼睛睁大了点，嘴角向上扬了扬，用手指敲了敲玻璃，嘴里继续讲着电话。
　　林一也朝他摆了一下手，算是打了招呼，就以为到此结束的低头继续看书。
　　“有家不回跑肯德基来看书？”易南挂了电话径直走进店里，一屁股坐到林一对面的位子上，“晚上朋友生日，就在这个商场吃饭，要不要一起？”
　　“不了，都不认识。我看会儿书就回家。”林一回答完，又看了眼窗外，那个洋娃娃果然死死地盯着自己。”
　　易南坐的很散漫，整个人吊儿郎当的，右手用手指拿着手机转着圈，脸上的带着早就知道的表情：“估计你也不会来，我先走了，看完书早点上去吧”
　　林一点点头，觉得话里哪儿怪怪的，没工夫细琢磨，道了声再见又低下头开始看自己的书。
　　“抱歉，我来晚了，今天训练翘不了啊。”宋立风跑的气喘吁吁，“杨哥，易南呢，刚骂完我这几分钟都等不了？”
　　“你南哥这是动了凡心了？”杨立朝着窗户那一指，“这妹子哪的？你没看见刚才易南还在外面敲了敲玻璃，人家就随便摆了摆手，他巴巴的就跟进去了。”
　　“哎，再别提了，这妹子是我们班新转来的，你别说我也觉得不对，易南平常根本谁的事都懒得管，就没见他和哪个妹子走得近。”宋立风长叹了一口气说。
　　“那就叫这妹子一起啊，反正…”杨立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王智凯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才看见身边的宁薇薇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手指紧紧的攥着。
　　一行人来到一家巴西烤肉，今天是蒋文涛的生日，周围一帮关系好的都来了，很是热闹。
　　落座后，蒋文涛看到宁薇薇不对劲，就悄悄问旁边的易南：“薇薇怎么了？”
　　易南翻着手机，头都没抬的耸了耸肩。
　　啤酒一上桌，整个气氛全都high了起来。十几个人坐的大长条桌上很快摆满了食物，穿着滑稽衣服的服务员端着大大的盘子，拿着足有半米长的刀，分出薄薄的一片肉递给客人。酒肉池林，能释放天性，也能让人沉迷。
　　“薇薇，你别喝了。我把你送回家不得被你爸揍一顿啊。”蒋文涛看了眼易南，挤了挤眼，示意他快哄哄这个小祖宗。
　　易南拍了一下宁薇薇的头，“干嘛呢，小姑娘家家的，自己喝闷酒呢？”
　　宁薇薇本来还忍着的委屈，再怎么收也收不住了。
　　“易南哥，你是喜欢刚才那个女生吗？”姑娘通红着眼，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分外可怜。
　　如果说以前易南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宁薇薇对他和对蒋文涛有点不一样，那今天说到这份上，再看不来就有点装糊涂了。可是这个问题让易南也怔了怔：自己喜欢刚才那个女生吗？
　　看到易南的表情，宁薇薇没再说话，也没再继续喝酒了。离得近听见对话的人也急忙起身装作去餐台夹菜，逃离是非的中心。
　　蒋文涛才算是看明白，叹了口，该来的迟早都得来。
　　散场之后，大家在门口抽着烟等出租。易南也没上楼，叼着烟斗争了好半天，还是没点。他走到宁薇薇面前，声音很轻的叫了声“薇薇”，刚开了个头就被宁薇薇打断了：“好啦，易南哥，我没事你千万不要安慰我。你有了女朋友也不要忘记我就好了。”
　　女孩的声音笑中带着哭腔的酸涩，易南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这样的时刻无论如何也无法控制伤害，感情这东西没办法勉强，也不是自小的情谊可以衡量的。
　　易南不是一个冷酷的人，他很珍惜这个从小一起长大，见证过他所有蠢样，陪伴过他每次捣蛋的朋友。但他清楚地知道，今夜就是这段友谊不可逆转的分水岭。
　　他忽然觉得很疲惫，好像被回忆压得喘不过气，记得起来的，家长们津津乐道的，那些永远抹不去也再也回不来的美好。
　　就像姥姥包的饺子，味道永远都记得，但再也吃不到了。
　　天气渐渐有了早晚，对这个区域越来越熟悉的林一，已经能熟练的穿梭在家和学校间的巷子里买早点了。规律的生活和父母精心的照顾，林一的胃病越来越稳定，很少疼痛或呕吐了。一切显得心旷神怡，轻松而愉快。
　　“明天的运动会大家可以自带零食，有项目的同学穿的衣服鞋子一定要合适呀，特别是跑步项目的，而且一定要量力而行，今天的体育课，大家把个自的项目过一过，跳高跳远的同学可以让体育老师指导一下动作啊。”王慧像一个操心的老母亲，站在讲台上朝着下面菜市场一样的嘈杂人群嘶声力竭的喊着。
　　“南哥，一千米真没人了，您就从了老衲吧”宋立风在没人报名的压力下整个人都显得矮了一截，俏皮话都不好笑了。
　　易南看他这吃瘪的样子，看在大家朋友一场的份上还是点了头。宋立风高兴地就差拉着易南的手原地转个圈了。
　　林一无语的瞥了一眼，嫌弃的站起来朝楼下走去。
　　体育课上，老师第一个点名的就是跳远项目。
　　除了林一，女生还有一个叫刘晓婷的女孩参加。三位男生都是逼上梁山，一脸生无可恋的站在沙坑边上等女生先跳。
　　老师招了招手，示意林一先来。
　　当初报名的时候林一说的都是大实话，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一项体育运动是自己擅长的。当初没反对也只是觉得跳远听上去就不累。可是此刻看着面前的助跑道，不远处的起跑线和沙坑，林一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易南看着林一慢吞吞的朝起跑线走去，整个人僵直的站在那，眼睛睁的很大，一副并没有做好牺牲准备但被迫得英勇就义的样子。
　　体育老师吹了一下哨子，林一很努力的往出跑，可能是因为对跑道的长度有点错误估计，过了起跑线还没有停稳，整个人晃晃悠悠跪进了沙坑里。
　　围着的人都没忍住笑了来，易南在这种时候也只能无奈的闭上了眼睛，算是同桌间最后的一点尊重。
　　第二次，林一起跳的稍微早了一点，但是整体动作是合格的，老师过去一看，成绩是一米五。
　　老师也是很无语，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的表现，勇气可嘉？
　　第三次，林一也觉得不太好意思，自己可能跳的太差了，最后一跳就拼一拼。她是真的鼓足了劲，双手摆的比之前都要大，到起跳线的时候使劲一蹲，用尽全力往前跳。可是一个没站稳，膝盖跪了下去，一阵疼痛涌上来。
　　林一晃晃悠悠站起来，默默退到沙坑边上，蹲下卷起运动裤，沙坑里应该是有没清理干净的树枝硌了腿，林一一边庆幸没穿短裤，一边朝着腿吹了吹气。
　　沙坑对面的易南就一直看着她。这姑娘像是自己在哄自己一样，纤细雪白的膝盖上红了一片，吹完了气就像没事了一样放下裤腿，还煞有介事的抖了抖。
　　哼，小孩。
　　刘晓婷就老练了许多，完成的很顺利，老师的眼睛里多了些赞许的意思。林一在心里叹了口气，就不该心软参加这破项目。
　　到易南这里，老师还是照例啰嗦了一遍动作要领。易南做好了起跑的姿势，哨一响就嗖的跑了出去。他跑步的样子很流畅，嘴巴抿得紧紧的，眼神和平常完全不一样，里面全是欲望，是对赢的欲望。到了起跳线，双臂从最顶端滑向最底，整个人完全蹲下再向前发力，落在了一个让林一目瞪口呆的位置上。
　　“易南，好样的，你这个成绩拿名次还是有希望的。”体育老师拍了拍易南的肩膀，“你一会可以给剩下几个同学指导一下。”
　　易南看着林一从刚才跳完就红彤彤的脸，朝着她勾了勾手。
　　“你以前是不是没跳过这种带助跑的啊？”易南笑着问林一，“你第一次跳的那次我以为你是来参加短跑的。”
　　林一被揭了短，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没跳过，也不想练习。”
　　易南看着林一松散的马尾辫，有一小缕没梳进去，碎头发支棱着，整个脑袋毛茸茸的，就很想揉揉她的脑袋。
　　“不练就不练了，你膝盖摔得厉害吗？还疼么？”
　　“你看见了？没事，就硌了一下。”林一不甚在意，倒是难得的夸了易南：“你跳的真远。”
　　易南笑了笑：“那是，个子高腿长，随便跳跳就远了。”
　　林一发现他右边的脸上笑起来有一个酒窝。
　　忘记以前在那里看过，有一个酒窝的男人很花心。
　　想到这，林一自己都笑了，哪儿跟哪儿啊都，估计又是哪个霸道总裁爱上我里的片段，看来从书里接收信息还是要再理智点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