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古玩店》竹淇奥

2、绯心琉璃 part1

　　在“红尘古玩”打工一周，贝小溪发觉空荡荡的店堂里经常就只有她和裳锦两个人，裳锦又总是忙着整理财务资料，前两天她还能津津有味地打量那些摆在店里的古董，偶尔和裳锦聊上几句，到后来连这份心思也没了，整个人无所事事，却又不好意思开小差干自己的私事，越发闷得慌，心想这店这样还能经营下去真是奇怪，索性提了拖把拎了水桶在店里充起清洁工。
　　帐台旁边有一扇双板梨木雕花门，裳锦出门时都会锁起来，贝小溪猜测那扇门背后应该别有洞天，可惜没有裳锦的允许她只能“门前止步”，裳锦经常出入那扇门，贝小溪好奇心重，就在一旁偷偷观察着她，心中暗暗祈祷她忘记关门，然而从来没有如愿，有一次门没有完全关上，留了钱币宽度的空隙，她还以为是老天眷顾，结果透过那道缝只看到清一色厚厚的帷幕，让她足足气闷了一天。裳锦出来后像是知道她心事，嬉皮笑脸说了一句“好奇心可以杀死一只猫”，顿时让她脸上热辣辣的，恨不得躲到墙壁缝里去才好。
　　“小溪，我不是说过店里的打扫有专门雇用的钟点工做嘛？你这会儿又拿起这些东西做什么？”裳锦从正门进来，一抬头就看到贝小溪在大汗淋漓地拖地板。
　　“老板，再不找点事做我就要发霉了。”贝小溪头也不抬地回答，手头工作不受丝毫影响。
　　“如果客人上门的话，看到帐台里没人会怎么想？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你的工作就是在我出门的时候坐在帐台里看店，这是主职，不管多无聊多烦闷你都不应该擅离岗位。可别再让我提醒了啊！”裳锦故意放重语气，悄然无声的走到贝小溪身后……
　　咣当——哗啦——
　　贝小溪冷不防踢倒了水桶，洗白的牛仔裤被溅湿了大半，清水滴滴答答顺着裤管流下来，地上也是水流纵横，她不用抬头也能猜到做这种无聊事的人是谁，更可以想像出罪魁祸首此刻脸上的表情，这一周来，托某人的福，经常性的“飞来横祸”让她的“抗压性”得到前所未有的磨练。因此她也明白当下说什么都是多余，她的手死死地握着拖把手柄，关节微微有些发白，时间久了更有些许的疼痛，但她丝毫不以为意，裳锦也沉默着，像是要和她比赛似的，空气里顿时安静得可以听到她们的呼吸。
　　裳锦突然笑了，笑声里透着一抹戏谑，“这样拖地可以省不少力气呢。”
　　“正常人应该都不会这样想吧……”贝小溪撇撇嘴，小声说了一句，可她忘了裳锦的听力极好，怎么可能瞒得过她？
　　“辱骂老板可是重罪，你就不怕我把你扫地出门？你连遣散费都拿不到哦！”虽然是开玩笑，但裳锦还是忍不住想逗逗她。
　　天！我当初怎么会觉得她很可爱？明明就是天使脸庞恶魔心肠！真是误交匪类啊……贝小溪心里暗暗叫苦，眼前却已浮现出自己倍受蹂躏的凄惨模样。

　　“裳锦，你的恶作剧实在很无聊，你难道不觉得自己辜负了以往二十二年的人生？”一个铿锵坚定中带有温柔的嗓音飘进来，贝小溪看到裳锦先是一愣，然后嘴角便勾起来，恰是一弯新月的弧度，看不见丝毫的调笑，却是一种久违的喜出望外。
　　她立刻下意识回头，去寻找那声音的来源，却不料这一看令她当场愣住。
　　一个穿玫红洋装的女子站在门口，正笑意盈盈地瞅着她，脚边放着一个大大的藤编旅行箱。她的肤色很白，是西方人那种缺少黑色素的白，但是十分细腻光洁。脸形轮廓小而清晰，五官深刻，乌黑的眼睛看上去深邃而又透着点苏菲玛索式的迷朦，和耳垂上的白玉石兰花耳钉鲜明地对比着，更有一种魅惑人的妩媚。她的身材高挑，约有一米七，穿着古典洋装十分好看……不对，待她走近些，贝小溪这才发现那洋装在细节处的中式古典设计，软锻的材质、斜襟、盘扣、袖口和长及小腿的裙子上是精致的中国刺绣，头发也是盘起来的，插着根玉簪，时髦中带着含蓄的古典韵味，奇怪的是这种不中不西、亦中亦西的打扮竟和她那混血儿般的容貌十分和谐。
　　“零露！你可回来啦！”贝小溪还没反应过来，一道身影已从身边掠过，直直投入红衣女子的怀抱，“你跑出去一个月，真让人度日如年！”却正是裳锦。
　　女子微微一笑，温柔至极，“你怎么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喜欢撒娇，爱玩那些捉弄人的小把戏。这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呢？”
　　裳锦也笑，“一辈子这样不好么？”
　　女子轻轻摇摇头，然后看了一眼贝小溪，“你是……”
　　裳锦忙不迭回答，“我雇来的打工小妹，怎样？”
　　有一抹幽光在女子眼中一闪而逝，然后她伸出手，“你好！我叫零露，是‘红尘古玩’的总负责人。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贝小溪终于回过神，握住那只纤纤素手，声音有些犹疑，“您好！我叫贝小溪。”

　　真是让人一头雾水，当初裳锦不是说她就是古玩店的老板吗，怎么现在又跑出个零露？贝小溪疑惑地看一眼裳锦，想用眼神传递她的疑问，这一招显然有效，裳锦不紧不慢地说，“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嘛，我又没骗你，虽然我不是总负责人，却也是老板，财务和人事都归我管，所以留下你这件事绝对没问题。之前忘了告诉你，‘红尘古玩’有四个老板，不过你来得实在不巧，除了我都出远门去了，但我保证半个月之内，你一定可以见到另外两个，到时候你可别惊讶！”
　　贝小溪懊恼地看着她，她明明就是故意“忘了”，害自己在零露面前像傻瓜一样楞了半天。
　　零露却不以为意，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拎进来，轻柔地放在一张空置的案几上。裳锦的眼睛刹时亮起来，像是夜里的萤石绽放出光彩，贝小溪见她如此，不禁也有了兴趣。箱子被打开了，先是一包衣物和一些旅行用品，占了极小的空间，然后是一块藤编隔板，再来是几层墨绿的绒布，最后……贝小溪终于看见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盒子，有木质、绒面和金属三种，零露取了一个中等大小红木盒子，开了锁，递到裳锦手里。
　　裳锦很是激动，打开盒子匆匆看了一眼，便欢呼道，“可找到了！这下钟先生总算可以放心了。我马上就去通知他。”说着，便冲到帐台里去打电话。
　　贝小溪在零露关上盒子前瞥到一角，阳光的反射令盒中古玩通透得扎眼，似乎是水晶一类的东西。可这钟先生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