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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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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刚过,灰沉沉的天空中,正飘着些许悠飒的微雨。
一辆马车正在通往邱玉山的路上疾驰,只见一身黑衣的马夫飞快的挥着鞭子。
“先生,前方就到邱玉山了,属下已经提前飞鸽给洛副使了。洛副使会派人来领先生的”,黑衣马夫说。
“那将老夫在前方的亭子处放下吧。”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
到了日上三竿,床上的孟霜笖正想着,几位师兄今儿怎么没叫自己,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莫名有些心虚的孟霜笖忙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房门,只见洛雄正黑着脸与一名老者站在自己的门外。
洛雄惯常是黑着脸的,故孟霜笖径直屏蔽了洛雄一脸指控的神情,疑惑的看着老先生。
与孟霜笖疑惑的眼神对视上,老先生缓缓地作了个揖,开口道,“老夫叫做侯赢,在将军府上长居,女君可否借一步说话。”
侯赢!
因为听过太多关于侯赢的传说,孟霜笖忙扶起老先生,一脸尊敬的说,“侯大夫。”
孟霜笖将侯赢引进前厅,并且吩咐了不许让人进来后,便听侯赢缓缓地开口道,“看女君的体格便知,外界的传言泰半是假的。”
听了这话,站在侯赢身后的洛雄不自觉的扯了个嘲讽的微笑。
何止是假,简直假到离谱。
这女君不但不体弱多病,恰恰相反,她还能飞身上树,抬腿踹人呢!
孟霜笖并不理会洛雄的嘲讽,恭敬地对侯赢说道,“侯大夫想必早就知道了,只因天家纷乱,霜笖避之不及。”
“女君之母是白家的嫡长女,想必对于十年前的王家定是有所耳闻吧!”侯赢微眯双眼,一脸警惕地审视着孟霜笖。
见侯赢如此作态,孟霜笖收了几分恭敬,多了几分防备道,“侯大夫不必如此试探,霜笖看似有白家做靠山,孟家做退路。但实则呢,也不过是一株富贵浮萍,所以与其说霜笖愿意帮魏将军,不如说霜笖是在帮自己。”
比起刚知道眼前之人便是侯赢的尊敬,孟霜笖又戴上了那副在定京时常戴在脸上的面具。
一脸万事不经心的冷漠。
“十年前,王家与白家睢水之隔,两家人为了争地盘抢资源常常是刀剑相向。但同时呢,两家人间又有不少姻亲关系。此家有了要出嫁的女儿,就总爱嫁到彼家去。彼家小子到了该成家的年龄,长辈们也总喜欢去此家提亲。”孟霜笖停顿了下,看了看侯赢继续说道,“直到王家一夜覆灭。”
“女君可知王家因何一夜覆灭。”侯赢问。
“侯大夫以为因何呢?”孟霜笖反问道。
侯赢略微思忖后说,“或许是因为白家出了’凤落人间’的女君,使得王家兵行险招,最后却落得了个作茧自缚的下场。”
听罢,孟霜笖并不搭腔,转而说道,“我曾闯过将军府,不巧在将军府里见过王矽梧。既然侯大夫现住在将军府上,想必比我清楚王家因何覆灭。”
听到此,侯赢也便含糊迎合一句将这个话题轻轻揭过了。
整个前厅突然安静了几秒,侯赢扶着座椅的把手站了起来,兜着手转了几圈,突然说,“这半月来,主君一直在京畿道境内的峰云山上。”
侯赢停顿了下,似是在思考该如何措辞。
而孟霜笖一听侯赢提起峰云山心里便大致知道侯赢此番来真正的目的了。
与世界上所有平平无奇的山峰一样,峰云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没有奇珍异草,也没有绝世罕见的飞禽走兽,更没有什么价值连城的金矿铜铁。
但峰云山又有一点不同,那便是孟霜笖的祖父曾在那里人为的造了一座地下矿。
更准确点说那里有个属于孟霜笖祖父的藏宝库。
孟霜笖的祖父有一些异于常人的收藏爱好,别人爱的他都不爱,别人不爱并且不屑一顾的东西,在他那儿就变得爱不释手了。
别人收藏前朝某齐姓画家画的虾,他收藏某智龄学子画的猪头;别人收藏珍稀美玉,他收藏从青楼里扔出的一块破石头;别人收藏宫里贵人用过的金簪银饰,他收藏一街角当铺掌柜用过的算盘,诸如此类,比比皆是。
因着孟霜笖的祖父当年身为孟家家主,在外人面前端的是品味高雅、光风霁月的孟家主,私底下却是个喜欢小破烂的大俗人。
故而只能偷偷摸摸的给自己造了个地下矿(不,垃圾场),还给它重重设障。
现如今,这世上应该只有孟霜笖能打开这个地矿了。
终于,侯赢背手拍了一下,开口道,“主君在峰云山遇到一些麻烦,恳请女君帮忙。”
孟霜笖说道,“侯大夫多礼了,霜笖把这里的事情交代一下,隔日便出发去峰云山,这一路侯大夫可是同行?”
听到孟霜笖愿意帮忙,侯赢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老夫此番还要前往定京,便不与女君同行了。”
孟霜笖点头表示了解。
出了前厅后,侯赢转身对洛雄说道,“你一个人护送女君去峰云山,将暗卫留在这里,千万不能让人知道女君不在紫云院内。”
“是。”洛雄应到。
侯赢和洛雄刚走到院子便看见,白穆忱正用一根绳子拴着一只鸟的脚在院子里遛鸟呢。
白穆忱看见洛雄,挑了下眉,嘚瑟的说,“洛将军啊,看这鸟漂亮吧,这可是我小表妹送我的。”
一旁的侯赢仔细看了看这鸟,转头疑惑的看着洛雄,“这不是……”
洛雄对侯赢点点头,说,“是,是的。”
侯赢摸了摸胡子便走了。
京畿道,峰云山。
天光灰亮的时候,长钦带着一队人回了营帐。
“这次也一样,我带人出林子的时候,就已经是次日了。”长钦说道。
魏燊带人来峰云山已有半月有余,年初魏燊进宫谢恩时,宫中一位公公私下里给魏燊递了一张地图,地图上标了这么个地方。
彼时,那位公公低声与魏燊耳语道,“云贵人说,这里有将军要到真相。”
魏燊知道公公口中的“云贵人”是谁,这偌大的宫中能被称为云贵人的只有那位了。
在魏燊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的时光仍是被欢乐、幸福、无忧无虑这样的词汇所描摹,魏燊总是惹母亲生气,但云姨总是会帮着自己的。
在那份早已抛弃了他的久远漫长的欢乐时光里,魏燊已经忘记了母亲的模样。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魏燊总以为自己是天生地养的,只因他之后人生里太过漫长的磨难与挫折,常常让他忘记,在他的生命之初,他曾备受宠爱。
或许是一段时间,又或许只是一夜之间,更甚至仅是分秒只差,他的人生那一池子恬静温柔的湖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了个天翻地覆。
他被先游骥将军带去了边疆北境,母亲似乎消失不见了。
多年之后,等他打了不少胜仗,几经辗转才打听到:云姨,进了宫中,冷宫中。
所以,当云贵人将那封地图交到魏燊手中时,魏燊毫不犹豫的便上路来了这峰云山。
魏燊想知道真相,关于自己人生的全部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