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见你的死亡》林以夜

45、镜中马戏团（一）

　　欧洲管理局，对井沛然来说算是一个并不陌生的地方。

　　这里的每一处设计都带着成州市异端管理局的影子，从走廊两侧的应急照明系统，到天花板上隐蔽的监控探头，甚至连门禁系统的电子音都如出一辙，他几乎能闭着眼睛说出每一扇合金门后的功能区划。

　　“说起来，S-107也是井博士主导研发的吧？”安娜的手指轻轻划过实验室的玻璃幕墙，上面映出她脸上挂着的笑，“欧洲管理局在研发这一块，一直都很仰慕成州市的成果。”

　　说完这句话时，她转身，一双翡翠色的眼眸直视井沛然：“如果博士愿意，苏局长可以为您申请特别调任。”

　　跟在后面的吴捷攥紧了拳头，关节发出“咔”的脆响。这个女人，在他的眼前直接撬墙角？这已经不止是挑衅，简直是把成州市的脸面踩在脚下。更让他愤怒的是，安娜说完这话时，嘴角那抹胜券在握的弧度，仿佛料定他们不会拒绝。

　　“如果安娜小姐能透露些明天马戏团的特别节目，”井沛然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指尖轻轻敲击着玻璃，“我会更感兴趣。”

　　此时他的余光捕捉到一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匆匆走来，在安娜耳边低语了几句，虽然听不清内容，但“克隆体”三个字却让他不由眯起了眼。

　　安娜听完汇报后，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真是遗憾，看来今天的参观要提前结束了。”她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的临时通行证已经录入系统，可以自由活动了。不过，禁止进入的区域除外。”

　　当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吴捷一把拽住井沛然的手腕：“现在先离开这里，我们——”

　　井沛然抬手示意他噤声，电梯顶部的监控探头正无声地转动着角度，红色的指示灯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他轻轻拍了拍吴捷紧绷的手背，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说道：“先去休息吧，毕竟明天还要去看马戏团的表演。”

　　他们被安排在一栋欧式别墅里，这是欧洲管理局专门用来接待外宾的住所。

　　吴捷召集了所有随行人员询问飞机故障的细节，但得到的回答都含糊不清。

　　“飞机出事的时候，我看见井博士往驾驶室方向跑去，”一个年轻的技术员回忆道，“后来飞机开始下坠，再后来的事情就记不清了。”

　　吴捷烦躁地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他独自坐在庭院的长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才头也不回地问道：“现在有空了？”

　　井沛然在他身旁坐下，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出乎吴捷意料的是，井沛然开口问的却是：“吴捷，你觉得我们见到的那个关欣，是真正的关欣吗？”

　　这个问题让吴捷的瞳孔瞬间收缩，他知道井沛然随着做自己一起来欧洲的目的就是为了见关欣，但在和井沛然一起见到关欣后，他的心中生出了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之前吴捷没有与井沛然他们一起上飞机，便是因为他觉得那个关欣有些奇怪，他本想与关欣再单独聊一些事情的，但谁想到欧洲管理局的人却并不允许他单独与关欣见面。

　　井沛然现在既然主动来与自己说起关欣的事情，是不是说他也察觉到了关欣的异常。

　　想到这的吴捷转过身看着自己身后的别墅，这里是欧洲管理局的地方，他们如今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有可能会被欧洲管理局的人听到，井沛然应该也知道这一点，但此时他却仍然选择说出关欣的事情，这是为什么？

　　井沛然则正在此时拿出了一块碎片放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我在飞机上发现了这个。”

　　被井沛然放在桌子上的是一块破碎的晶体碎片，红色的晶体让吴捷眯起了眼，他之前曾经见到过这种东西，这是用来干扰机器功能的一种干扰器，据说这种东西最开始是欧洲管理局这边研究出来的，但却一直都没有形成成熟的技术。

　　他伸手触碰那块晶体，指尖立刻传来细微的电流刺痛，这正是欧洲管理局研发的“红晶”干扰器特有的能量波动。

　　这枚小小的晶体只要被放在目标范围一公里内就能够发挥作用，而井沛然是直接在他们所乘坐的飞机上发现这块晶体的，从某方面来说也正式因为这块晶体的出现，才让井沛然他们所乘坐的飞机出了问题。

　　欧洲管理局的人还不敢明目张胆的直接在别墅中装监控摄像头，但如今井沛然与吴捷所说的话他们应该都听的一清二楚。

　　井沛然将这块晶体碎片拿出来，就是在告诉吴捷，让他们不能离开这件事，其实就是欧洲管理局所为，他们既然能够被拦下来一次，就能够被拦下来第二次。

　　那个名叫安娜的女人其实早就已经明说了欧洲管理局的目的，他们希望井沛然能够留下来，而他们之所以会做出这种冒险的决定显然是因为他们知道了井沛然是S-107研发者的缘故。

　　“井沛然，你知道今天那个欧洲的研究员和安娜说了什么吗？”

　　夜风拂过庭院，树影在月光下摇曳。井沛然听到吴捷的问题时，瞳孔微微收缩。

　　井沛然没想到吴捷会突然说起早些时候的事情，他知道吴捷作为A级的异能者，听力远比一般人要好上太多，那个时候安娜与那名研究员所说的话他一定全都听到了。

　　“他们说，克隆体在完成任务后已经销毁了。我记得那个叫安娜的好像是什么克隆方面的技术专家，你说我们所见到的关欣，会是她所制造出来的克隆体吗？”

　　吴捷的话让井沛然一怔，如果说今日自己所见到的关欣是克隆体的话，那么他所感受到的异样便能够全都说通了。

　　可是，制造克隆体的前提是需要有关欣本人的DNA数据才行，欧洲管理局是从哪里得到了关欣的相关数据，还有欧洲管理局为什么要专门制作关欣的克隆体？

　　此时的井沛然敏锐的察觉到，在欧洲管理局的背后还有一双他们没有看到的手在主动这一切的发生，如今的欧洲管理局不得不听命于那双手，但他们却也想要挣脱那双手的束缚，所以才会铤而走险的想要将井沛然留在欧洲。

　　井沛然手中的红晶碎片逐渐变得滚烫，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飞机上的干扰器、违和的关欣、马戏团的门票，以及那个神秘的“M”形耳钉。

　　此刻的他突然意识到，那可能不是字母“M”，而是双螺旋DNA链的抽象标志。

　　“成州市那边很快就会派出新的专机来接我们，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早专机就会到到。”

　　吴捷在知道他们所坐的飞机出了事后，很快就与成州市管理局那边取得了联系，成州市那边在得到消息后马上就派出了新的飞机，井沛然在听到吴捷的话时，不由问道：“你觉得这次我们能够顺利离开？”

　　吴捷：“即使我们不能顺利离开，也不能将无辜的人留在这里。”

　　吴捷自然知道如今的井沛然就是欧洲管理局某些人眼中的肉，他们是不会轻易地放井沛然离开的，吴捷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井沛然给带回去，但为了一以防万一，他需要让其他的人现行离开这里。

　　当井沛然刚刚问出自己的疑问时，他们的头顶处，一架直升机正轰鸣而下，直升机强烈的探照灯光就撕裂了夜空，将整个庭院照得如同白昼，原本还在休息的其他人慌乱地跑出来，有人还穿着睡衣。

　　吴捷二话不说抓起最近的两人就往直升机垂下的悬梯扔去：“所有人听着！立刻撤离！这是命令！这架直升机会带你们去机场，回成州市的飞机会在那里等你们。”

　　井沛然注意到别墅周围的树丛突然剧烈晃动，至少有五个黑影正在快速移动。欧洲管理局的监听者显然没料到这个突发状况。

　　他开口对吴捷追问道：“他们能顺利离开吗？”

　　吴捷：“放心好了，我这个A级异能者，可不是什么装饰用的花瓶。”

　　井沛然站在原地没动。他的视线穿过刺目的灯光，看到远处欧洲管理局主楼顶层，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落地窗前，是安娜！

　　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也能感受到那双翡翠色眼睛里冰冷的笑意，她身边还站着另一个身影，那个人的轮廓像极了关欣。

　　就在此时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远处传来爆炸的巨响，欧洲管理局的方向腾起巨大的火球。在所有人被强光晃得睁不开眼的瞬间，井沛然看到数十个穿着马戏团服装的身影，正从燃烧的建筑中鱼贯而出。

　　“好了，马戏团的表演要开始了！”

　　安娜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整个别墅区回荡。

　　井沛然猛地转头，看到欧洲管理局的广场上不知何时竖起了一个巨大的马戏团帐篷，红白条纹的篷布在火光中妖异地舞动，帐篷顶端那个金色小丑头像正在360度旋转，咧开的嘴里不断喷出彩色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