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启了时间线》烛萤舟

34、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窗外是持续不断的大雨。

　　叶林栀装作自己一无所觉，平静的延续自己的行走路线，从那两位站着交谈的序列者身边擦肩而过。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叶林栀听不见任何闲聊与杂谈。

　　要在这里动手吗？

　　叶林栀之前在电视塔的时候，让苏尔在爆炸中拖走了两具尸体。

　　亡灵法师的优势就是多对一和多对多，如果对面只有两个人的话，她可以考虑在他们分散的时候逐个击破。

　　……如果真的只有两个人的话。

　　叶林栀走进厕所，关上隔间门，从仓库里倒出一罐蚊子。

　　“站起来。”

　　她闭上眼，让这些可以飞行的小生物成为她的视野。

　　伴随着嗡嗡声，整个会议大楼的布局和每个人的站位出现在她眼前。

　　严格来说，没有任何死灵具备可以使用的生理器官，尤其是眼睛，她此时使用的实际上是魔力视野，通过携带自身魔力的蚊子行走的路线和感知的生命力勾勒。

　　黑白色的线条之中，一个个红色的光点亮起。

　　微小如火柴的有数百之多，这些都是普通人的生命力。

　　在这些微小的光点中，有一些光点，明亮如烛火，这些光点全都属于序列者。

　　一个、两个……

　　叶林栀数出来十四个。

　　没救了，完蛋了，等死吧。

　　叶林栀洗了把脸，脑海中浮现起自己之前在网络上看见的素质三连。

　　那么……她看向卫生间的把手，又转头注视着卫生间的窗户。

　　要逃吗？

　　她看着这扇门，感觉此情此景和某时某刻十分相似。

　　那个时候她做出的选择，和这次没有什么不同。

　　叶林栀再次打开了门，她装作一无所觉，走向未知且注定死亡的未来。

　　十四个序列者，说他们是来友好交流的她都不会信。

　　卫生间门外空无一人，之前徘徊的警卫和身穿正装的与会者全部消失不见。

　　叶林栀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是会议开始了。

　　她走进会议室，对门口高挑的女子笑笑，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高挑的女子小声对她说：“没事，才刚刚开始呢。”

　　叶林栀礼貌回应：“谢谢。”

　　“……我觉得，我们可以继续组织群众向上迁徙，在联邦境内还有不少山脉，在上面拓展人类的可居住空间，以联邦现今的技术我觉得是可行的。”

　　“你考虑过现实性吗？现在这种雨，山上爆发泥石流的概率并不小，我们带着人和设备要怎么上去，更别说开拓出居住区了。”

　　“那你说怎么办？”

　　“要是水位继续上涨的话，还是造船比较好吧？现在沿海地区的深水港应该还有不少船在那里……”

　　“现在整个港口已经完全被淹没，根本不知道水下是什么情况，以内陆地区现今的情况，我们根本没有能到达港口的船……更何况，船的数量根本不够如今所有的幸存者登上去，你要怎么办？”

　　“既然如此，分两路吧，船还是得拿，沿海城市的受灾群众往游轮上转移，内陆居民根据就近原则，挪到最近的山上，在山上重新建设新的居住地……”

　　“如果这样的话，我们的粮食很可能会不够……我们已经减少了很多可耕种用地……”

　　“这方面暂时不用担心，尚恩食品赞助了我们很多……联邦的储备粮被水泡了也没有办法，还好还有这样的大财团愿意出资……”

　　后面的话有不少人选择睁着眼睛发呆，叶林栀承认后续确实很无聊，总得来说，就是各位财阀成员之间的利益交换。

　　这场洪水有人抢救了不少自己的生产线，也有人单纯抢救了库存，还有把自己身上所有流动资金拿出来换了囤货……

　　居住地要怎么建设，每个财阀出多少人，占据多少比例……

　　因为每个人都不想吃亏，所以这场争执，既漫长又无聊。

　　叶林栀在途中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注入他们在哪里抢救的生产线，在哪里放置的原材料，大致位置和数量……

　　等他们这些信息报完，只剩下扯皮的时候，叶林栀出门又去了一趟洗手间，她在里面拿出自己的地图本，把这些信息全部记载上去。

　　估摸着他们应该中场休息了，叶林栀才从洗手间起身。

　　她再次站在洗手间门口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氛围变了。

　　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铁锈味，叶林栀低下头，看到鲜红的液体从洗手间门缝里流出来。

　　她推开门，满目皆是鲜红。

　　血。

　　走廊上蔓延着鲜红的血液。

　　安保人员已经全部消失无踪。

　　在叶林栀打算退回洗手间的时候，有人抢先一步扯住她的手腕：“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漏网之鱼，请不要躲哦，你逃不掉的。”

　　叶林栀：……

　　她只是想退回去一步掏尸体替她看看而已。

　　她的影子在暗处涌动着，隐约探出一个狰狞的狼头。

　　叶林栀悄悄用脚后跟碾了一把狼鼻子，狼头委屈地缩了回去。

　　没办法发挥人海战术的死灵法师暴露自己没有任何意义，更别说是没有尸体的死灵法师。

　　她确实想看看这些人葫芦里都卖的什么药，于是顺着对方的力道被扯了过去。

　　叶林栀被重新带到了会议室。

　　里面所有人都整整齐齐地坐在椅子上，双手在背后反绑着，两脚也被分别锁在椅子腿上。

　　叶林栀被他们以同样的姿势绑住。

　　有不少人脸上或者身上带伤，但她没有看见尸体，只有窗户的边缘有一些血迹，应该是所有尸体都被丢出去处理了。

　　因为她没看见季雪燃，也没看到其余军部人员，一个都没有。

　　她去洗手间才几分钟？

　　十分钟不到。

　　就处理完所有具有战斗力的人员。

　　所有军部有多少人？他们有多少人？

　　叶林栀并不清楚人数比例，但她更清楚季雪燃并不弱。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一位财阀人员问道，“你现在在这里绑架这么多人，基本是在与所有财阀为敌，只要放了我们，我们可以保证不会追究。”

　　他见这些人没有吭声，继续说道：“如果你们杀了我们所有人，就是打所有人背后财阀的脸，财阀不会放过你们的……如果你们的目标是赎金，财阀也不会为我们付出太多的钱。”

　　“没错没错，瞄准我们位置的人多得是，如果你们要得不多，我们倒是能自己凑一凑。”

　　有不少人见有人开头，生怕这些人只放过他们，于是一个接着一个抢着提出自己的条件，一瞬间这里嘈杂得仿佛菜市场。

　　“啪啪。”有人站在最中间的讲台上，拍了两下手，一瞬间满场寂静：“我们要的不是你们的钱。”

　　这是个相当年轻爽朗的青年，笑容也非常阳光，但他说出口的话却给在场所有人质都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我要的是你们的命哦。”

　　一瞬间，会场中爆发了极大的噪音，比起之前每个人在拼命推销自己时更大。

　　这巨大的嘈杂声让叶林栀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讲台上站着的青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一直用开朗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看着他们。

　　“说完了吗？”

　　他笑着道：“说完了就麻烦闭嘴，听我说完剩下的事哦。”

　　但下面的人完全没有停止的打算，甚至声音更大了。

　　随着两声枪响，他直接击毙两位声音最大的财阀成员后，会场终于安静下来。

　　“好的，看样子大家都是听话的好孩子。”他将手中的枪械拍在桌上，依旧笑着说：“不听话的孩子是会被开瓢的哦，所以大家记得安安静静地听人说话。”

　　台下一片死寂。

　　“首先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自己，我们是复生教会，”他翻身坐在讲台上：“祷告词是：请不要盖上我的棺材。不过这玩意大家不用记，说实话我觉得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我们在这里其实没有别的目的。”复生大司祭如此说道：“一半是为了传教啦，但是我觉得世界都快毁灭了，就算传教也没什么人会听。”

　　“因为之前我们接手一神教遗产的时候，我们的盟友出了点小问题，所以我们只是过来看看世界毁灭的绝望的。”

　　他说：“这场雨不会停。”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任由其他教徒将他带上眼罩和锁链，他身上的枷锁比在场所有其他人都要更加沉重：“所以我在这里和你们一起等雨停。”

　　“只有绝对的绝望之中才会诞生希望，吾神就是坚信这一点而已。”

　　“生命耗尽一切智慧、体力、脑力，从必死的绝境之中挣扎生还，是非常令人热血沸腾的事情不是吗？”

　　“来赌一把吧，看是雨水在淹没我们之前先停止，还是这里有人能先从枷锁之中挣脱。”

　　“无论是对世界还是对我们，这是最后的生路。”

　　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但这个极其糟糕的发言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听进去。

　　在原地被绑着等洪水涨上来，这种事是个人都做不到无动于衷，一瞬间，许多财阀成员脸色苍白，一切比较年轻只是单纯来参观的成员一瞬间就哭了出来，一时间，抽噎声不绝于耳。

　　复生的大司祭这次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靠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个束缚的姿势，他缠绕的锁链一时之间叮咚作响，窗外的光落在他身上，和锁链一起组成凌乱的线条，几乎将他分割成碎块。

　　叶林栀在那一瞬间，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极其贴切的词。

　　祭品。

　　确实如他所言。

　　这场雨并没有停止。

　　在经过数小时的挣扎哭喊后，哪怕是最心存侥幸的人，在这个时候也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们开始各显神通，试图自己从束缚之中脱离。

　　其余的复生教徒确实如他们所言，并没有阻止在场众人的自救。

　　他们甚至会定时定点给每个人喂水喂饭，还会分批次一个接着一个押送着去解决个人生理问题，只是这个期间不允许逃走。

　　有人尝试在他们解绑的期间逃脱，转瞬间尸体便被丢下了楼，和洪水混杂在一起。

　　7月3日。

　　已经有之前受过训练的人员逃脱，复生教徒果然如他们所言，并未阻拦这些自己逃脱的人。

　　这些人先是迫不及待地逃离，随后又满面窘迫地回来。

　　外面的世界已经淹没到了会议室的楼下，在这样的天气和路况下，显然不会有任何人过来接他。

　　7月7日。

　　雨一直没有停过，甚至越来越大，到如今的程度，用天破了个窟窿往下倒水来比喻都不为过。

　　楼下几层的卫生间已经反水，他们所在的这一层也早已停水。

　　会议大楼所在的地方已经是附近相当高的山上，这座山都淹到了这里，外界的情况也可想而知。

　　7月11日。

　　洪水完全淹没到了这层，这座会议大楼的最高点。

　　这期间，叶林栀已经自行脱离了束缚，但她没有离开过这间会议室。

　　一来是她没有地方可去，二来，是她想看看对面那个人的终局。

　　在缓慢上涨的洪水中，她坐在会议室讲台直线的最远距离，她面对着复兴教会的大司祭，仿佛照着一面静止不动的镜子。

　　他在那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嘴唇早已干枯起皮，整个人憔悴到了极限，在锁链下躯壳反而像是埋在土壤之下的种子，透着惊人的生命力。

　　能走的人已经全走了，虽然没有意义，但他们全都通过逃生楼梯爬去了楼顶。

　　会议室本来就修建在山顶，附近已经没有比这里更高的地方。

　　洪流从走道和窗户涌现，浑浊的水中夹杂着树叶、塑料、各种可以浮在水面的垃圾，毫不留情地占据每一处空间。

　　叶林栀缓缓上浮，昏黄的水流占据她的视线，堵塞她的呼吸。

　　她对面的大司祭在他的位置依旧一动不动，只有水流淹没他头顶的时候冒出一串气泡，然后再无声息。

　　原来如此，这次是这种死法。

　　叶林栀看着他死去，如同见证自己的死。

　　她于洪流中闭上眼睛，前往未来。

　　7月14日。

　　世界沉没。

　　这是新的死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