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叶舞》白芍二两

7、柒.

　　柒.
　　阿离被安置在与守约相邻的房间，从日落开始，她就听到不断有人前来祝贺他，不外乎是"胜仗连新婚，前途坦荡"云云。
　　月上中天，守约房内还明着灯，只是她已经听不到蛮族口音的高声阔谈。据她的观察，房内应该只剩几个中原人，比起庆祝，此刻更像是在秘密商议。
　　她贴在墙上，柔软的兔耳竖起来，还是听不真切，说话人似乎有意放低声音。奇怪，真是奇怪。
　　不过她可管不了那么多，此行只有一个目的——救出李信。阿离把被褥铺开，吹熄蜡烛，装作已经就寝，实则溜出去一探敌营。
　　月影沉沉，大地升起朦胧，敌营里灯影幢幢，似鬼魅夜行。公孙离曾经和裴擒虎潜入过长安最戒备森严的天牢执行暗杀，重兵把守都不在话下，自不论蛮族临时的营城。
　　不多时，她已经潜入牢房，可脚步却越发僵硬，不愿看见自己害怕出现的场面。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在看见李信的那一瞬间，她的心脏还是猛一收缩，如蚁虫千般啃噬。
　　干冷的牢房内，他被铁链捆着锁在墙上，宽阔的胸膛上尽是血痕，竟还有锁链勒进肉里，一片血肉模糊。
　　阿离僵在原地，哽咽道:"李将军……"
　　李信垂着头一动不动，仿若未闻，平日里柔软光亮的金发，此刻乱糟糟地贴着垂下。
　　她双腿瘫软在地上，伸出手想要穿过铁门缝隙触碰什么，却连他半片衣角也抓不到。
　　"李将军!李将军……"她泣不成声，疯狂地摇着铁门，顾不得是否会被守卫发现，只一心想唤醒他。
　　"将军啊……"
　　那个意气风发，沉稳尊贵如同长城的男人，怎么能让他成为阶下囚，承受非人的折磨呢老天不公!老天不公!
　　李信低沉地嗯声，缓缓抬起头，露出英挺的鼻梁，嘴角还挂着血痕，对她无力一笑。
　　"你怎么来了……"他就连说一句话也艰难。
　　"我一定要救你出去。"阿离用手背快速擦干眼泪，为的是能清晰地看见他。
　　"没用的……咳咳!"他忍住剧痛，神情痛苦，"我已经废了，逃不出去的。"
　　阿离还想再说什么，走廊传来脚步声，十分张扬的脚步声，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来了。
　　"少说两句也许还能多活两柱香。"百里守约居高临下。
　　"长城守卫军的叛徒!"李信骂道。
　　他不置可否，"叛徒就叛徒，反正我现在啊，是刚打了胜仗又要大婚了哈哈。"
　　"做梦!"公孙离立马向后退，和他保持距离，反正此行已经暴露，那就撕破脸吧，大不了和李信一起死在这里，黄泉路上还有阿虎阿星等着，并不孤单。
　　"新娘就应该乖乖在房间休息，不然明晚成亲你可受不住。"
　　阿离气得发抖，霜叶刀早就被收走，她只有握紧手中的簪子。
　　"百里守约，长城守卫军迟早会攻上来的，你现在逃跑，还有命。"李信再伤重，也要在他面前把话说得声如洪钟。
　　阿离瞬间想起金发少年救她的那天，如天神下凡，他冷冷地对想杀她的人说，现在逃跑，还有命。
　　"你真的没有去过长安吗!"
　　言下之意，你真的不是他吗!
　　"没有。"李信冷冷道。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肯承认!
　　"我还纳闷你是怎么来到牢房的，原来是和叛徒暗通款曲。"李信眼里有一层她从未见过的冰霜。
　　什么……他在胡说些什么啊……
　　百里守约仰头大笑，"阿离，我们走吧"，说罢就去拉她，力道大到她挣脱不开。
　　李信看着百里守约把她揽在怀里带走，自嘲地笑笑，阿离啊，你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