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战记》尹匡YK

2、黑白无常

　　十四年前——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自上一次妖魔两界大战已经过去将近百年，六界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和平。
　　花开花谢，万物的生卒在这周而复始的日夜中只不过是沧海一瞬间，在这样一个名为九洲的世界中没有人能够真正握住自己的命运，即便是强者，也会终有陨落的那日。
　　云雾缭绕，远处传来几处清脆的鸟啼，几只不知名儿的山精隐匿于树荫之中，眺望着远方即将到来的人，神情之中透露了几份欣喜和愉悦。
　　“今天的任务完成！”男孩轻而易举的收拾了两只秽尸，抬手便将净化后的元灵塞入了白色的小瓷瓶中。

　　木履轻快的撞击着地面，碰撞出出清脆的哒哒声，男孩不紧不慢的衔着一根草，游荡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他便是白宇程，其职业为渡魂师。

　　所谓渡魂师便是“护自然之法，度暗谷之魂”的人。
　　通俗的来说，渡魂师这个职业的存在是为拔除暗谷中的秽尸，维护自然法则，平衡阴阳两界，促使这个世界恢复到它本来的面貌。
　　如果有一天秽尸被完全消灭了，那么渡魂师这样的职业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至于自然法则，它是从天地初开之日便诞生，但是由于人们的贪婪，九洲大地一次又一次的惨遭破坏满目疮痍，自然法则被尽数打乱，于是滋生出了许多名为“秽尸”的怪物。
　　由于秽尸的出现，九洲各大族群便联盟起来，于是诞生了渡魂师这个职业，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中，渡魂师成为九洲中最受尊重的职业，同时也是最危险的职业，可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人为了坚守心中的信仰踏上了这条路。
　　清风袭来，夹杂一阵暖意，拂起那人赤色的发带，男孩虽稚气未脱，但生得却是眉清目秀，清新俊逸。
　　“阿程，你为何要帮那只狐妖买回妖界的火车票！好贵的！”白宇程身后跟着一个耳朵尖尖的金发小人儿，那人矮矮瘦瘦的，个子才到白宇程的腰部，长着一副稚嫩的脸庞，只见他胡乱捣鼓着一个印着龙纹的赤色钱袋，一边摇头一边叹气，指责那人乱花钱，不知节俭。
　　此人是白宇程的灵仆，名为忘忧，靛睛金发，左眼斜下方生得一颗精致的黑痣。
　　在这个名为九洲的世界流传着这样一个古老的传说，据说生得滴泪痣之人将一生流水，半世飘蓬，终身为情所困，即便是死后元灵入了往生井也抹不掉这刻骨铭心的痕迹，但这只是传说而已。

　　忘忧掏出三块近一寸大小的扇贝形银币，硬币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正面的中央镌刻着乾坤树，乾坤树的边缘围绕着十四颗六角星。这十四颗六角星最大的那两颗，代表着主神，剩余的则是十二诸神。
　　愤怒的甩了甩空空如也的钱袋对那人怨声载道：“喏，喏，你看，就剩下三块贝铢了！今天墨轩哥回家，你说要买酒吃，现在怕是连一空酒坛子都买不起了！”
　　贝铢是阳界的货币，与此相对的还有阴界所流通的货币——冥铢。
　　“所以啊――”白宇程一跃顺手摘掉树上那枚不知名的果子，在袖口擦了擦便吃了起来。
　　白宇程继续道：“我只能赊账喽。”
　　忘忧讽道：“但愿人家堇柔姐姐愿意赊给你哟。”
　　白宇程眨眨眼道：“有你这个小可爱在肯定会的！”
　　这条街名为饕餮街，是镇上有名的小吃街，白宇程经常过来走动，和周围的老板都是老熟人了，更何况这家酒店老板的女儿是一如假包换的忘忧粉，一看忘忧来了还不得赶紧迎上去要签名。

　　“阿程！你先别进去，她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啊！”忘忧远远便见那女孩印堂略黑，吓得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急忙躲在白宇程身后，两腿瑟瑟发抖。
　　“有什么不对啊？”白宇程依然没有察觉到那女孩细微的变化。
　　直接径直走到店内，只见店里所有的窗户皆被厚厚的窗帘给挡住，货架上摆放着一个老式磁带机一直重复播放着一首空灵而又诡异的音乐。
　　不对！有异样！白宇程刚一进店便发现店内的陈设和之前有所不同。
　　“哟，忘忧你可来啦。”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女孩指着躲在白宇程身后迟迟不肯露面的忘忧激动道。

　　“堇柔姐，今天你店里的人好像不多啊？”白宇程扫了眼屋内，只觉得物品的陈设和平时不太一样。
　　“额！”仔细一看，只见堇柔穿的乾衣是左衽，这可是大忌，因为只有冥界之人才是这种穿法，其他五界之人皆为右衽。

　　“从我开店以来，人一直都不是很多啊……”堇柔用手杵着下巴，叹了口气。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白宇程拍了拍那人的肩头。
　　“诶？堇柔姐，大白天的拉什么窗帘啊，”白宇程狐疑道。
　　堇柔笑道：“女孩子爱美，我可不想晒得和你一样黑。”
　　白宇程不满的耸肩：“堇柔姐，你又损我！”
　　堇柔笑，只是这笑声略带尖锐，让人听了心里毛毛的。
　　白宇程食指轻敲桌面：“我要两斤相思泪，酒钱……先赊着行么？”
　　堇柔用食指左右摇晃了两下笑道：“未成年人不能喝酒。”
　　白宇程道：“我这是买给我哥的！”
　　此话一出堇柔浅色的眼眸瞬间闪闪发亮，急忙到：“墨轩哥哥回来啦！”
　　白宇程点点头：“是啊。”
　　堇柔道：“得嘞！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打酒！”
　　看着堇柔欢呼雀跃缓缓而去的背影，忘忧嘴角流泻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阿程，堇柔姐好像喜欢墨轩哥。”罢了便昂起头凝视着身边之人的侧颜。
　　“是么？我怎么没看出来。”白宇程挠挠头。
　　忘忧无奈摊手：“还真是个呆瓜，诶……”
　　趁着堇柔去打酒的功夫，白宇程即刻与忘忧建立了感知术。
　　感知术是属于洞悉术中的一种，而洞悉术则属于二十四大玄术的范畴之内。
　　所谓玄术则是以灵力来攻击对方或保护自己的一种术，与之相对的还有不需要灵力的格斗术。
　　玄术的使用需要施术者制造灵力，通过绘制符文或阵图将玄术施展出来。
　　没有灵力的人是无法使用玄术，同样有灵力的人若不懂得绘制正确的符文或阵图则会导致玄术的失败，严重则会被反噬。
　　所以玄术的学习必须要经过专业人士的指点，或者阅读系统的书籍，最忌讳翻阅残卷，所以九洲大地内也出现了很多专门学习玄术的学院。
　　因为残卷中的符文和阵图中的概念以及代表概念的符号组合都是不完整的，很难知道它们结合在一起会形成什么术式。
　　话虽如此，但古往今来还是有很多学习者对那些“残卷”乐此不疲，其中不乏天赋异禀之人独创出新的玄术，但大部分皆被“术”所反噬，轻则伤，重则残或亡。

　　关于玄术在这九洲世界内共有两大体系，一种是阵图体系，一种是符文体系。
　　阵图体系学习者在发动玄术的时候，需默念咒语且绘制相应的“阵图”，其典型特征是“术”一旦发动，发动“术”的点则会闪现一道该术的阵图。阵图的多少取决于该“术”的复杂程度。每一个单独的阵图其外轮廓皆为圆型，里面则是一枚五芒星，而五芒星的每一个角则对应着一枚勾玉。五枚勾玉状的图案顺时针环绕中心的五芒星，组成一个外轮廓是圆形的图案。而勾玉的图案上则乘载着被攻击者的个人信息。每一个勾玉都被称呼为该阵图的阵点，中间的五芒星被称为阵眼。

　　而符文体系的学习者在发动术的时候，则是念出咒语和绘制相应的符文。
　　其典型特征是“术”一旦发动，发动术的点会闪现出一道介字符，介字上方有一道阴阳图也叫符头，介字之内则绘制了五组文字，每一组文字被称为符点。而包裹着符点的介字被称为符干。一般情况下的，每一组符点只有一个字，两个的情况并不多见。
　　至于这五个符点的意义要看施术者的意图，一般介字内第一个符点的所表示的意义是一个动词，比如攻、守、防、解、封等。

　　第二组则是被攻击的对象所处在的族群，如果是拥有智慧的人形生物则是智族，一般只写一个字“智”。如果是比较笨拙的兽形生物则只需写“兽”。

　　第三组也是指为被攻击对象所处的族群，只是这次族群的范围被缩小了，第四组为被攻击对象的性别，第五组则为被攻击对象的灵力属性。
　　这五位符点由上到下排列于介字之内，构成了一道完整的符文。当然一个完整的玄术最少是需要一道符文的，越困难的玄术需要的符文越多，不过一般情况下用于攻击类型的玄术只需一道符文或阵图即刻完成。

　　这两种发动玄术的形式皆无优劣之分，只不过符文体系的学习者更擅长于“解术”，而阵图体系的学习者则擅长“创术”。
　　当然二十四大玄术体系之下又可以详细分成更小的类别，而他们所用的术也是不同的。有的玄术中还会有九天诸神急急如律令这样的口诀。

　　而能够准确分辨六界之人的气这种能力，属于“辨香术”的范畴。
　　辨香术，并非是玄术，而是一种能力，通过练习此术可轻松用嗅觉来分辨六界之人“气”的差异，不过此术甚难，也要因体质而异，即便是对于几百岁的妖界之人来说都要下一定功夫苦练，更何况是对于普普通通的凡界之人呢。
　　但一般来说，以妖界之人的体质，在嗅觉方面即便是不用练习，也是优于凡界之人的。
　　于是——

　　白宇程微微蹙眉心中默念道：“小忧，你帮个我忙，探一下堇柔姐身上的气，我怎么感觉她好像被冥界之人给附体了！”
　　“不是好像，是肯定！”身后的人怯生生说到，末了还耸耸肩，把脖子缩到了衣服里去。

　　白宇程得知堇柔被冥界之人附体便惊道：“你早有察觉？！那你方才为何不拦着我点儿啊！”
　　忘忧翻了个白眼儿委屈道：“你跑得那么快，我拦得住你么？”
　　“我……”白宇程自知在嘴皮子上斗不过忘忧这只小妖精，只好默默封口，静观其变。
　　白宇程在柜台前坐立不安，心想真倒霉，刚刚收拾了七只a级秽尸，现在又来一只小鬼。
　　忘忧趴在那人耳边小声道：“阿程，你该不会是想收了这只小鬼吧。”
　　白宇程点点头：“我正有此意，但愿别他可别是什么凶煞厉鬼。”罢了便将一藏在袖口里的符纸露出一小截，摆出一副备战的架势。
　　照常理来说，这些捉鬼的事情本该是冥界黑白无常的任务，可谁知最近几年冥界不太平，经常有从冥界出逃的鬼跑到凡界作祟，附体凡界之人。 于是阎君便出高价请求各大玄社的渡魂师帮忙，助他收复那些遗留在阳界的鬼。

　　忘忧瑟缩在那人身后道：“劝你最好放弃。”
　　白宇程道：“为何？”
　　忘忧扭过头用手指了指远处那一黑一白的二人道：“收拾它的人都已经来了，何须我们再费心呢。”
　　忘忧是出了名的“见鬼怂”，即便是能捞钱的买卖，忘忧也得三思而后行。

　　“酒来啦！”堇柔提着两坛酒递到那二人面前。
　　“好香~”忘忧垫着脚尖儿，可即便是使劲浑身解数还是够不到柜台。
　　“多谢！”白宇程刚欲给她打一条子，却被堇柔止住了，顺带还给他塞了一包饼干。
　　“喏！路上吃。”堇柔丢给那人一袋饼干，光看包装便知这不便宜。
　　“这……”白宇程刚欲启齿。
　　堇柔便道：“我请的，这笔账算我的！”
　　白宇程笑：“堇柔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在白宇程印象中堇柔可是一精打细算的生意人，从来不干赔本买卖，想从她这儿赊账要么打白条，要么抵押贵重之物，白宇程在此赊账一般是打白条，现如今不但不用打白条这堇柔竟破天荒的请他吃东西，真是怪哉！
　　“我从来都是很大方的呀。哈哈！”又是一阵穿透耳膜的尖锐笑声。
　　白宇程微微蹙眉：“原来堇柔姐早已被那小鬼控制了心神。”
　　看着候在门外，早已等得不耐烦的黑白无常，白宇程便知这里不是他和忘忧的专场，便只好快步离去。
　　刚一迈出门槛，便迎面撞来两个前来收鬼的黑白无常，看其着装便知其是人道的黑白无常。
　　纵然忘忧还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一见这二人还是难免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白宇程生性好奇，趴在门口想留下来看看这黑白无常是怎么收鬼的，但却被忘忧狠狠拧了两下耳朵，只好放弃。
　　“再不回家天就要黑啦！”
　　在忘忧的催促声中，白宇程只好远离这间木屋。
　　不过又出于对堇柔的担心，白宇程还是放慢离去的脚步，时不时回头瞅两眼木屋那边的情况。
　　只见一身着白衣的男子，在那木屋外徘徊，而身边的一黑袍人单手提起一个小娃娃的衣领，将其丢给对面的白衣人，那白衣人不似黑袍人这般粗鲁，而是从袖口中掏出一件黑色长衫，给那小孩披上，为他整了整衣领，小孩似是不满，一直嘟着嘴对人爱搭不理，白衣人用手去拉他，他也只是缩回手不理人场面好似家长教训不听话的孩子，甚是滑稽。
　　小鬼一声怒吼过后，便嚎啕大哭委屈道：“堇柔妈妈救过我，我只不过想来报答她，为她家积点儿善业，我又没做错什么！”
　　黑袍人微怒：“你错就错在，肆意插手阳界之事，扰乱阳界秩序！”
　　白衣人朝着屋内快空了一半的货架瞥了一眼无奈叹道：“还好，我们来得早，否则这户人家不出三天就得关门大吉了！”
　　黑袍人俯下身，放低音量继续教训眼前的小鬼：“看到了没！熊孩子！”说着便抬首指向那个快空了的货架。
　　“那都是你干的好事儿！凡界之人不比其他五界之人，他们身体脆弱，每天都需要吃饭，喝水，而这饭和水都是需要拿钱来换，你觉得你是在给他们家积善业，可你有问过堇柔一家人的感受了么！”
　　语罢便粗鲁的扛起那小鬼，不轻不重在那小鬼的屁股上拍了两下，疼得小鬼哎哎呀呀的，罢了便和白衣人一同消失在二人的视野之中。
　　见了吃，方才的事皆被某些人抛到九霄云外，忘忧即刻拆开手中的曲奇饼干，取出一块放在嘴里道：“好吃！”
　　“小忧，鬼给你的东西，你还敢吃？赶紧扔了！”白宇程呵斥道，眼中浮现出一丝紧张。
　　“我方才对那小鬼施下了知魂术，得知那小鬼并非厉鬼，只是数年前被堇柔妈妈用面包救助过的难民，但因为前几日在水灾中被淹死了，所以才附体在堇柔身上的，他也只是想做些善事罢了，不会随意伤人性命的。”
　　“原来是这样啊。”白宇程想到刚才那一幕心中竟有些酸楚。
　　“来，尝一口！”忘忧举着一块饼干想要塞到白宇程嘴里。
　　“怎么不生我气了？”白宇程眯眼笑道。
　　“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又来气。”
　　忘忧咔嚓一口咬掉饼干的大半。
　　“小忧，你知道我为何肯出钱为那狐妖买票？”
　　“还不是因为你是个老好人呗。”忘忧启齿字里行间中透着不满的情绪。
　　“我才不是老好人呢~”白宇程反驳着。
　　“那你倒是说说为何要帮那只狐妖？”
　　“因为是他让我想起了和你初遇的那一日，那只狐妖憎恨凡界之人就如我当年憎恨妖界之人一般，但是你的出现却改变了我对妖界之人的偏见，所以我也想凭借自身的力量去影响周围的人和事。”

　　夕阳西下，空中泛起了毛毛细雨熟悉的光景让白宇程情不自禁回想起六年前他与忘忧初见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