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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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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卷是被耳边粗重的呼吸声惊醒的。
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潮湿、粗重的呼吸声一声比一声急促。
卷卷眨巴眨巴眼睛,晃了晃迷糊的脑袋坐起身,被子顺势滑到腰际,一股刺骨的北风打着小旋冲进身体里,她不由自的打了个寒颤。
脑子开始慢慢清醒,她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有感觉?
卷卷用力的睁大眼睛,勉强看清周围的环境,一张略微一动就“吱嘎”乱想的破旧木床,床的对面有一张桌子,桌子的斜上方木质的窗棂缝隙里“呼呼”的北风裹着像是某种动物嚎叫的“嗷嗷”声一股脑的灌进来。
卷卷胆子小,听着这声音不由自主的抱住身体哆嗦了一下。
一抱住自己,卷卷猛然瞪大了眼睛,入手的感觉是温热的、实实在在的,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一缕幽魂。
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慢慢的涌上心头,这..这是她还没有死之前的家,卷卷激动的心“砰砰”乱跳、手脚发软,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去验证下。
被子刚掀开,刚才被忽略的呼吸声再次响起,这次还伴随着细弱的带着哭腔的呻吟:“妈妈,难受..”
卷卷身子一僵,猛然回头,刚才她太惊讶于自己的感知中,竟然没发现薄薄的被子下还有一个瘦小的身体.
即使在黑暗中,即使看不清面容,卷卷也知道那是她的孩子,是她每每想起来就痛彻心扉的孩子..
卷卷慌手慌脚的把床头的油灯点亮,还来不及惊喜,就见此刻那个小身子蜷缩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潮红,神色痛苦,干裂的嘴巴开开合合..
卷卷扑过去将人抱住,灼热烫人的呼吸喷在卷卷的脸上,哭唧唧的声音柔软无力:“妈妈..难受..云嘉难受。”
怀里的小身子烫的吓人,云嘉在发烧。
卷卷只觉得一道惊雷劈下,抱住怀里的小身子,卷卷才有了一点真实感,同时前世情形犹如画卷一样在脑海里缓缓展开...
一九七八年十一月二十三号凌晨一点半,她三岁的儿子陆云嘉发烧,陆军安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南军营,卷卷又慌又乱哭求婆婆一家带云嘉去医院。
她的婆婆半夜被砸门声吵醒一脸困倦不耐,听完她的哭求后打了个哈欠,不在意的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大惊小怪的,小孩子哪有不生病的,多喝点水捂捂汗明早就好了。”说完转身要回屋。
云嘉都已经烧迷糊了,一叠声的喊着妈妈,卷卷哪敢等到明天,哭着求了半天,婆婆顾春霞也不为所动,反倒骂她大半夜的哭衰。
卷卷跪在门口求了半天,顾春霞不仅没帮忙,还把出来的陆大哥陆民安给骂了回去。
卷卷最后深一脚浅一脚的抱着孩子去求了陆军安的发小方川才把小云嘉送到了医院,可他们带的钱不够,小护士说什么也不敢先给用药,卷卷束手无策,最后还是一个好心的大哥把这钱给垫上了。
小云嘉才用上了药,可就算是用上了药,由于耽搁了太长时间,单纯的发烧感染了肺炎,导致后来小云嘉的身体素质一直比同龄的孩子差。
也是这次发烧拉开了她们悲惨一生的大幕,她的死亡、云嘉的被卖、陆军安的错手杀人、父母的缠绵病榻、兄长们的自责难安都是由此开始。
卷卷不敢再想,连忙把云嘉放在床上,伸手摸了把军用水壶,里面的水已经凉透了,卷卷顾不上别的,哄着云嘉张嘴喝了点,又给他盖上被子,边角都压的严严实实的,确定他挣不开,这才擦了把眼泪,脚步坚定的往正房走去。
院子里安安静静,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从卷卷的方向看过去像是一只张开了嘴的恶犬,就等着她出来好一口吞噬掉。
卷卷深吸一口气,既然重来,她就绝不会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卷卷举起拳头,用了全部的力气砸上去:“妈;开门”
深夜的一声巨响,让好梦正酣的人猛然惊醒,吓出一身冷汗,陆老太捂着快要跳出喉咙的心缓了半晌才发现是自己屋外传来的砸门声。
陆老太脸色不善,张嘴骂了一句:“大半夜的,谁又作什么?”
陆老头也跟着起来,穿衣服:“是老三那屋的,这么晚过来兴许是出什么事了?你快去看看。”
陆老太骂骂咧咧的去开门,卷卷还不等老太太开骂,先抢着道:”妈,云嘉发烧了,你给我点钱,让我爸送我们去医院吧?”
卷卷手里没钱,上一世顾春霞就一直说陆家没分家,所有挣的钱都要由她管理分配,各房都不能留钱。
陆军安每次邮回来的钱都被陆老太拿走,连陆军安回家留给她的体己钱都要搜走,以至于卷卷结婚三年,手里居然一分钱私房都没有。
等她死了,才知道自己有多傻,除了她,大嫂二嫂和那几个小姑子哪个手里没有私房钱。
可现在她顾不上去怨恨,只想着把眼前的一步先过去,然后在说以后。
陆老太半夜被吵醒本就不快,又站在门口被冷风一吹更是恼怒,没好气的道:“我还以为怎么了,哪有小孩不生病的,不就发烧了吗?厨房里有地姜,煮点水给他喝了就好了。”
陆老太说完就要关门。
卷卷一只脚伸进去挡住半扇门,急道:“那个不管用,云嘉烧的厉害,必须去医院。”
卷卷一直是软绵绵大话都没有一句,如今不但不听话还敢顶撞她,陆老太一下就怒了,加上半夜被吵醒的邪火、张手就要钱的不快,让她一巴掌扇在卷卷的脸上,大骂道:“怎么没用,家里谁发烧了不是这么治的,怎么就云嘉金贵,云满上个月发烧不就这么治好的吗?”
卷卷没防备被陆老太一巴掌甩在脸上,白嫩的小脸一下子就肿了起来,不消片刻,鲜明的五指印就黑青了起来。
陆老太见她还不肯把腿拿开,用力关了一下门,怒骂:“滚回去,你爹明天还要上工,休息不好耽误了明天的工分,我扒了你的皮。”
陆老太以为这下子卷卷该服了,谁知道卷卷这次倔得很,忍着腿上钻心的疼,坚持道:“好,我不耽误爹休息,妈,你把钱给我,自己带云嘉去医院。”
陆老太哪肯把钱拿出来,那钱她另有用途。
陆老太这些年欺压卷卷惯了,对于她的反抗压根就没看在眼里:“我没有钱,你愿意去医院就自己拿钱去,反正我没钱。”
卷卷又气又急,忍不住争辩:“我不用你的钱,军安这个月十五号刚邮钱过来,你给我就行。”
一提这个钱吗,陆老太就跟炸了毛一样:“你还敢说,老三一个月就邮十五块钱,够干什么,你和云嘉不吃不喝还是不穿不用?这点钱不但不够我还得搭钱给你们呢。”
卷卷据理力争:“就算军安的钱我和云嘉用了,可我平时也有上工,也挣钱的。总不至于连云嘉看病的钱都没有吧?”
陆老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冻得腿冰凉,不耐烦跟卷卷掰扯,用力推了她一把,卷卷没站稳被推出去一下子摔了个跟头,被门夹伤的腿正好磕在门口的石槽上,疼的她眼前一黑。
陆老太凶的很,抓着对开的木门要关上:“我没钱,有钱就去看病,没钱就去死,反正我也不缺这一个孙子。”
卷卷的心比夜半的风还冷,这话她婆婆居然也能说得出来。
上一世就是这样,陆老太也是这样一句我没钱打发她,任她在门口跪了半个多小时也没开门。
卷卷闭了闭眼,再睁开,这辈子她不会在活的这么卑微了。